“准备棺木,命两队禁卫军护送他回稻城,入江家祖坟。”
李元心中一惊,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连忙恭声应下。
“都下去。”
终于听到这条命令,紧张的宫人们瞬时起身,退了出去。
萧景行坐起来,视线紧紧的落在江初月之上。
白衣上刺眼的血液已经干涸,脖颈处一片暗红。
他蹙起眉心,低喃道:“你向来不喜身上粘上鲜血,即使当初随我征战,也尽量不在身上留一丝血腥气,现在你怎的就能忍受一身血污呢?”
他轻柔的将江初月身上的衣物褪下,抱着她踏入浴池中。
池中水还是温热的。
萧景行为她清洗全身,一举一动,小心翼翼。
看着她脖颈处向外翻的泛白的伤口,他心如刀割。
他轻轻的落下一吻,眼中的泪夺眶而出。
“江初月,你好狠,竟然选择用这种方式来惩罚我。”
一炷香后,他又小心翼翼地将她抱于软塌之上,因为床上已沾上了血迹。
“我帮你换衣服。”
萧景行转身从衣橱中拿出一件红衣,那是他七年前迎娶她时,她穿的嫁衣。
当年,他看着她桃花般的容颜,红唇皓齿,目光流转间流露出动人的娇媚,金色的凤冠在烛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比天上的星空还要绚丽。
可她再次穿上,却已物是人非。
他命宫人拿来两坛酒,瘫坐在软榻边。
耳边一直回荡着拿剑指着自己说的那句话:“你如何对得起我!”
他仰头将酒倒入口中,愧疚与悔恨犹如一团烈火,灼烧着自己的血肉。
疼。
五脏六腑都在疼。
他忍不住想,江初月在咳血时,是不是也这么疼?
第十五章 自危
大年初一,外面难得的好天气,久违的阳光照在人身上,却没人感觉到暖意。
昨日,萧景行砍了一位御医,又软禁了太后,如今与江初月的尸体在殿内待了一整夜。
宫人们战战兢兢,人人自危,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触怒陛下,如同落得和那个御医一样的下场。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照进来,刺得萧景行眼睛生疼。
他昨夜竟在这里躺了一晚。
呆了半晌,他才缓缓爬坐起来,倚着软塌。
头有些昏沉,也有些刺痛。
他伸手想要拿起酒坛,却只碰到了一地碎瓷片。
直到手上传来痛感,萧景行才彻底清醒过来。
这时,门‘嘎吱’一声被推开。
是李元。
见萧景行醒了,他试探着问:“陛下,可否让御医来为你包扎伤口?”
他记得陛下昨日抱着皇后从永贤宫出来时,后背是受了伤的。
现在又看他割破了掌心,更是担忧。
谁知,萧景行看到他,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他厉声喝问:“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李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着身子说:“回……回陛下,几位娘娘已侯在殿外多时,说是……说是来为皇后娘娘吊唁的。”
“混账!朕还没说皇后死了,来吊什么唁!她们此举有何居心!”
‘啪’的一声,一块硬物砸在自己头上。
李元感受到一抹湿润从额角留下来,却连痛呼声都不敢呼出,只能将头紧紧的垂下。
“让她们给朕滚回去!”
“是。”
门被关上,殿里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萧景行突然体会到,昨日江初月独自一人与死去的江辰待在宫殿里时,是多么的孤寂落寞,又是多么悲戚绝望。
但没过多久,外面又传来了吵闹声。
“萧景行!你给我滚出来!”
是叶邵楠。
很快,外面就响起了刀剑相撞的声音。
萧景行打开门,阴沉沉的看着叶邵楠,声音寒冷彻骨。
“持剑闯入皇宫,闯入乾心殿,叶邵楠,你想造反?”
叶邵楠看着他,眼底一片愤恨。
明明他三天前还见过江初月,还见过江辰。
前日得知江辰被压入大牢,咬舌自尽,他不信。
昨日得知永贤宫大火,江初月自刎,他也不愿信。
于是,他派人进宫查探,得到的消息却让他眼前一黑。
他顾不上规矩,也顾不上礼法,拿着剑闯进了宫。
“江初月在哪?”
萧景行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神中是刻骨的冰冷。
“她是朕的皇后,叶邵楠,你没有资格叫她的名字。”
“没有资格的是你!”
叶邵楠眼睛里燃烧着怒火,鬓角有一条青筋轻轻跳动。
他拿着剑逼近,再次问:“她在哪?”
“她自然在朕的寝殿。”
萧景行脸色愈发阴沉,眸光犀利。
“叶邵楠,你若此时束手就擒,朕看在你与皇后相识多年的份上,可以饶你一命。”
叶邵楠闻言,握剑的手忍不住颤抖,目眦欲裂的眸子看上去好像要把他吃了一样。
“简直可笑!没有她,你拿什么起义!萧景行,你怎敢如此待她!你忘了你在江府发过的誓了吗?”
萧景行泛红的双眸一瞬不动的盯着他,声音像是结了一层冰渣。
“叶邵楠刺杀未遂,试图谋反,将他压入大牢,秋后处斩。”
第十六章 消失
听到命令的禁卫军们立即持剑冲上去,叶邵楠一人终究难敌四手,被强行押了下去。
“把永贤宫的宫人都带上来。”
萧景行的声音冰冷到能沁入人的心底。
余下的禁卫军立即领命。
约莫一炷香,乾心殿的院中就跪了一大片宫人。
江初月身为皇后,除去内院宫女,还有外院洒扫等宫人,共有三十人。
他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脸色惨白。
萧景行冰冷的视线扫过他们,看着他们抖得愈发厉害,才开口。
“除夕夜,为何只有皇后一人在殿中?”
一宫女颤声道:“娘娘说……说要和江公子一起,一起过除夕,让我们不要……不要打扰。”
他们谁都没想到,江初月会在除夕这一天,选择火烧宫殿,自刎于陛下眼前。
“擅离职守,全部杖毙!”
萧景行话音一落,禁卫军就上前。
宫人们四肢匍匐,惊恐的求饶:“陛下饶命!娘娘的命令奴婢不敢违抗,求陛下饶命……”
顿时,院中哭喊声一片。
萧景行仿若未闻,神情寒冷如冰。
哭喊的最厉害的那几个最先被按在木架上。
禁卫军手举着杖棍,在空中划出一道凛冽的风声,气势骇人的落到他们身上。
赵巍看着一切,有些不忍。
这可是大年初一,陛下竟要犯如此杀孽。
他小心翼翼的开口:“陛下还记得迎春吗?娘娘驱散他们,想来是不愿连累他们。”
萧景行沉默了一瞬。
见此,赵巍又道:“陛下,今日是新年,如此怕是会影响朝堂安稳。”
“那就杖责二十逐出宫。”
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太监尖细的嗓子,犹如被撕裂般尖利的戳进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