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床头柜的秒针的声音在空寂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一大一小的身影躺在床上呼吸均匀。
江尧微微翻了个身后意识便清醒了些许。
从叶柔死后，他很久没有熟睡过了。
他下意识地去看小宝有没有蹬被子，却在转头后，看见小宝旁多了个人。
那是叶柔！
江尧眼眸一震，微颤的薄唇张了张。
这难道又是梦吗？
他看着静静躺在那儿的人，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痛意并没有让他感到多难受，反而给他带来了一阵狂喜。
江尧呼吸都慢慢放轻，他伸出了手。
小心到颤抖的手缓缓放在了叶柔的肩膀上，温热的暖意在他掌心竟像岩浆一样滚烫。
“雨棠。”江尧哑声轻唤了一声。
叶柔像是受到惊吓了一般抖了抖，猛地睁开了眼。
当撞上江尧那双通红的眼睛时，她愣了：“你……你看的见我？”
她以为这世上只有小宝能看得见她。
江尧猛地将叶柔拉起来，将人紧紧地揽在了怀内。
这一次与梦中不同。
怀里的叶柔是温暖的，这股温暖让他几乎快要死寂的心又活了过来。
叶柔被牢牢地困在怀内，她紧紧抓着江尧肩膀，呜咽的哭声如同受伤的小鹿。
她没有说话，只是哭，哭的江尧心都软了。
“雨棠。”
然而，江尧的声音也带上了哭腔。
“别叫我。”叶柔赌气般地说了句。
江尧一时语噎，只能任由她继续哭，而他将她抱在怀里，竭力忍着眼眶中的泪。
等叶柔哭够了，她推开江尧：“我还是很生气。”
闻言，江尧心间一涩：“我知道。”
他以为他会听见叶柔说“我很恨你”之类的怨言。
“都是因为我，是我害了你。”他哽声说道，赤红的眼睛里满是悔恨。
叶柔愣了愣，双手忽然捂着嘴抽噎起来。
她双肩一耸一耸，哭的可怜。
江尧心疼不已：“你别哭，你要是恨我，你就打我吧。”
叶柔抬眸望向他，声音嘶哑：“你那两天为什么不去找我？”
江尧愣了一下，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说的“那两天”是哪两天。
“我一个人在殡仪馆里。”叶柔抽泣道。
从她再睁开眼时，看到的便是林母转身离去的身影。
她像是再次被抛弃了一次，而这一次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然而过了两天，江尧出现了。
他把她带回了家。
叶柔看见他后，心底的怨恨就像开水沸腾了起来。
如果说她一生的悲哀有一半是林家给的，还有一半一定是江尧给的。
她恨江尧的是非不分，恨他的亡羊补牢。
然而在这段时间中，她看他在每个夜里醉酒失眠。
醉倒不省人事只知道叫着“雨棠”。
失眠时便会拿着项链看着到天亮。
不过一个月，江尧消瘦了一圈，人也憔悴了。
叶柔不由的心疼，但仍有丝怨怼。
直到看到小宝……
江尧听见叶柔这句话，胸口又是一疼：“我那两天……”
他话说到一半止住了。
他并不想拿因吐血昏迷而博取叶柔的同情和原谅。
最终他还是抚上了叶柔的脸，温柔地替她擦去眼泪：“对不起。”
第二十八章 缘分
只点着一盏落地灯的客厅光线昏暗，但足够让坐在沙发上的两人看清对方。
叶柔看了眼楼上，道：“我以为没有人会看见我了。”
江尧眸光一暗：“小宝看得见，现在我也看得见了。”
闻言，叶柔又红了眼：“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或许这是我和小宝的缘分。”
说着，她右手抚上了小腹，眼底一片哀伤。
江尧心一紧。
他知道叶柔是在想那个孩子。
然而他除了对不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柔抬起头，掩去悲伤后是满脸的疑惑：“你为什么也能看见我？”
江尧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探身将她揽住，真实的存在让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江尧苦笑道：“或许也是因为我和你的缘分。”
叶柔身形一怔：“你……不怕吗？”
江尧松开她，手轻抚着她的脸，一字字道：“我现在只怕你离开。”
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让江尧猛地睁开眼。
他起身望去，见小宝又光着脚走下了楼。
“小宝。”江尧立刻走了过去将他抱了起来，“爸爸说了几次了？要记得穿鞋。”
小宝却看向沙发，呢喃了一声：“妈妈。”
江尧这才反应过来，他忙看去，见叶柔还坐在那儿，不由地松了口气。
还好，她没有消失。
他抱着小宝走了过去坐了下来：“他为什么比我先看到你？”
小宝才来一天，他不仅承认了叶柔这个妈妈，还看到了她。
江尧倒是疑惑地很。
叶柔看着小宝脖子上的碎心项链，笑了笑：“不是说了吗，是我和小宝的缘分。”
她摸了摸小宝的头，万分爱怜。
而后她抬眸问道：“你真的不去公司了吗？”
昨天宋父的话她也听到了，她也听得出宋父说的那是气话。
江尧却说：“对他们来说，我不过是他们儿子死后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闻言，叶柔手一顿。
如果宋家将江尧带回家是为了让宋氏后继有人，那么她被林家领回去是为了什么。
在林家，她没有过过一天的开心日子。
曾和她好到盖过一床被子的林明薇最终还是撕开了虚伪的面具，不断地中伤算计她。
见叶柔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让她难以想通的事，江尧轻声安慰道：“有些事不知道或许就不会难过了。”
叶柔抬起头，强弯了下嘴角。
虽然这话没错，但是她心里仍旧想知道个答案。
“妈妈。”
小宝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怎么了？”叶柔问。
小宝转头看了江尧两眼后又回头看着她：“我饿了。”
听了这带着几分后怕的语气，叶柔没忍住笑了出来。
刚才的忧虑在一瞬间恍然消散。
江尧哭笑不得地看着小宝。
如果他的猜错的话，这小家伙是不想吃他做的饭。
叶柔站起身，正要朝厨房走去，江尧忽然拉住她，皱眉道：“你可以吗？”
毕竟现在的叶柔和常人不同。
他在想她会不会出现碰不到锅碗瓢盆的情况。
叶柔像是明白了什么，她晃了晃被他拉住的手：“之前不可以，现在应该可以了。”
第二十九章 狠心
叶柔在厨房忙活时，江尧带着小宝去洗漱。
给他换了身衣服后把他抱到儿童餐椅上坐着。
叶柔将做好的两份早餐放在江尧和小宝面前，还不忘揶揄道：“昨天也不知道你怎么煎的蛋，外面的糊了，里边儿还是生的。”
闻言，江尧面色一僵。
怪不得小宝说叶柔说他是笨蛋。
恐怕他从一开始就在自己身边看着他在厨房里手忙脚乱。
“你不吃？”江尧轻咳了两声，有些尴尬地转移话题。
叶柔坐了下来，摇摇头：“我不饿。”
应该说她已经不会饿了。
她拿起碗和勺，开始喂小宝喝粥。
只是才喂了小半碗，门铃忽然响了起来。
江尧眉头一蹙，放下了碗筷走过去开了门。
一连急切的林母站在门口，见他开了门，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
“子琛，明薇出事了！”
江尧冷笑一声：“她有没有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林母红着眼，手忙脚乱道：“我知道因为雨棠的事，你怪我们，可也看在雨棠的面子上，求你去看看明薇吧。”
说着，她哭了起来：“她吃了安眠药，差点就没命了。”
江尧听了，非但没有半点同情，反而觉得荒唐。
林母居然还好意思说让他看在叶柔的面子上。
如果不是他们林家人串通一气欺骗了他，他和叶柔也不会阴阳两隔。
“看着雨棠的面子上，我让你走，而是不让你滚。”
说完，江尧“嘭”的一声就把门给关上了。
林母僵在原地，走也不是，再敲门也不是。
站了好半天，她才悻悻离开。
叶柔听见了林母的声音，她眼底不由划过些许落寞。
如果换做是她出了事，林母一定不会这么着急。
可能也不会关心吧……
“妈妈。”
小宝叫了一声，像是在安慰她的失落。
叶柔放下碗，温柔地笑了笑：“妈妈没事。”
她望着江尧，迟疑了一会儿道：“要不，你去看看吧。”
“不去。”江尧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对于林明薇，他除了厌恶再无其他。
而且，他现在根本不想再离开叶柔半步。
江尧不让步，叶柔也没有再说什么。
但在此感受到林母对她的冷漠，让她心中仍然有些难受。
她看向小宝，像是自言自语：“不是亲生的，我看着他哭都难受，为什么亲生的却又能这么狠心？”
江尧望着她，轻声问：“你想知道吗？”
叶柔沉默了一会儿后回答：“想。”
“我帮你。”
听着江尧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就说出的话，叶柔眸色一怔：“怎么帮？”
“你还记得李妈妈吗？”
江尧一边问，一边将小宝从椅子上抱了下来。
小宝像是明白了爸爸妈妈有重要的事要商量似的，自己跑到沙发上去看电视了。
叶柔眉头微微一蹙：“李妈妈她还好吗？”
闻言，江尧想起之前半个月前去看李妈妈，心不觉微窒。
李妈妈一直在问叶柔怎么样了。
然而那时候他榨干了脑子也只能说出“挺好的”三个字。
他不敢告诉李妈妈叶柔已经死了。
他心中更是有愧。
江尧喉结滚动了两下，咽下喉间的酸涩口才道：“她应该知道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