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沈明月不吵不闹，将和离书递给自己的时候，仿佛还在眼前。
他不懂沈明月当时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的命数，所以才那般果断……
齐讽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和离书上沈明月那娟秀的几个字，眸色深邃。
窗外，冷风呼啸。
这一刻好像是冷到了他的心底。
自那日因旧时一个蹴鞠想起往事才惊觉，这一千年他与沈明月之间究竟怎么了？
明明是从小形影不离的伙伴，怎么就在缔结婚约之后成了陌路人。
因为沈明月之父的临终托孤？还是因为寻璃的失踪？
或者这些都不是，一切不过是因为……
那日凤族族长托孤，他赶着去追杀魔族，脸色冷冽脑子里想着逃走魔族之事，心神也有些恍惚，一开始并没有听清凤族族长的话。
被凤族族长死死抓住才反应过来，心中便是巨大的狂喜，也才知道自己刚刚的神色让其误以为自己不想娶沈明月。
可，他怎么会不想娶沈明月呢？
从他见到她第一面开始，就已经错以为她是上天赐给他的娘子了。
齐讽压下满心狂喜，故作冷静的答应凤族族长娶沈明月，护凤族长久。
才说完就听见有脚步声起，齐讽一听就是沈明月，正想追去，却被凤族族长抓住，一定要他再三承诺，才相信。
直到凤族族长相信，他才有机会去追沈明月。
却在满心欢喜的时候听沈明月请求药神带她离开，当时她说：“我不想嫁给齐讽！”
沈明月不想嫁他！
第十八章 蛮荒之地
满心欢喜的齐讽听见沈明月同白止桦说，不想嫁自己。
他当时当真不知如果反应，愣了瞬息转身离开，只觉得此生狼狈不过如此。
后来，四大凶兽在蛮荒作乱，引发蛮荒外围灾祸。
齐讽不听众神劝阻，毅然决然独自闯进蛮荒，逐一对斗四大凶兽。
当时他心已死，只想着痛痛快快地死了也好。
与四大凶兽对上完全不管不顾，不要命的打法。
最后与梼杌对上时已成强弩之末，闭上眼那一刻，是梼杌的咆哮攻击。
当时他以为，自己大抵是要死在梼杌手上。
没想到再睁眼，他已经出了蛮荒。
镜中月留下的影像告诉他，有人一路跟在他身后，为他挡住了梼杌的攻击，更是一步步把他背出了蛮荒。
那身形很像是沈明月，他原本枯寂的心又生出丝丝喜意。
然而，最后在镜中月上出现的那张脸是寻璃。
他暗生的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可在他萌生死志的时候，有人如此待他，当时他就告诉自己，定要报答寻璃
只是他一醒来，寻璃早不见踪影，他几番派人去寻都没有任何音信，就好像寻璃从此在世上消失了一番。
天界众神都说：寻璃已死，受了梼杌那一招攻击又能存活到几时。
后来，天君和天后为他去凤族迎娶沈明月过门，沈明月没有任何反对之声。
他便以为，沈明月已经改变了想法。既然她愿意嫁，那他又有什么理由不娶呢？
他甚至忍不住又生出丝丝妄念。
沈明月没有拒绝是不是，是不是对他也有那么一丝丝……喜欢？
为两人的婚礼，他费尽心思置办聘礼，布置婚礼，就是想要让沈明月看到他的一片真心。
那时他甚至忘记了对寻璃的愧疚，只吩咐人继续寻找，便全心全意投入到与沈明月的婚礼当中。
可他的一片痴心最终换来了什么？
换来了他带着精心准备的聘礼上门，凤栖宫的人却将他拒之门外，言三公主正闭关修炼不见客。
可转而他因为梼杌留下的伤去药神殿时，却见对外闭关的沈明月正与白止桦言笑晏晏！
换来了拜堂当日，他满心欢喜在摆天地之后，牵起沈明月的手悄声告诉她要带她去看自己准备的惊喜，她却冷冷淡淡的说：“殿下，不若下次吧，今日我累了。”
而他在招待完来参加婚礼的天界众神之后，却在回婚房的时候瞥见了沈明月随身仙娥带胭脂带着白止桦偷偷从雷神殿一侧出去。
他由不敢信，冷着一张脸回雷神殿问端坐在大红婚房的沈明月，今日若不能陪她，可会怪罪？
此言一出他就看到沈明月暗暗松了一口气，直言：“殿下为天地司法，正事要紧，只管去忙便是。”
因为不用面对他，所以松了口气吗？
齐讽当时只觉万念俱灰，再不敢抱有一丝一毫的妄念。
转身回到紫云阁，便突出一口血。
“沈明月，你当真无心吗？”
那日他在紫云阁喝了很多酒醉得厉害，醒来后发现地上堆满沈明月的画像。
桃花树下的娇怯、收到蹴鞠时的笑颜、修炼时的倔强……
自己连醉酒想到的都是沈明月，竟然一夜画下那么多她的画像。
被派去搜寻寻璃的人来求见，为他带回了寻璃破碎的一角衣裙，他如遭雷击。
他双手捧上的真心，沈明月弃之若履。
而寻璃用死捧上的痴情，又何曾不是被他……
拿着那角破碎的衣裙，齐讽心口腥热。
“本君此生终归只欠了你一人！”
第十旖章醉酒
回到紫云阁再看满地沈明月的画像，只觉嘲讽。
当即把所有沈明月的画像收起，封藏到琉璃灯盏内。
齐讽更觉自己可笑。
即使这样，居然不舍得把沈明月的画像焚毁，只能自欺欺人式地封存在琉璃灯里。
然后，他压下满腔纷乱的思绪一笔一笔画了一副寻璃的画像。
他把那副画像挂在雷神大殿，日日提醒自己，对寻璃的亏欠，更以此压下对沈明月种种情愫。
新婚那日之后，沈明月派胭脂来说旧伤未愈需要修养暂缓同房。
齐讽也不觉得奇怪。
此后，他故意早出晚归，甚至时常有意回避同沈明月的见面。
一开始沈明月还寻机让胭脂送点心茶水到紫云阁试探，见他果然没有与她同房的念头，便彻底丢开。
然后，他忙于天地司法，她带着胭脂日日出入药神殿。
明明与沈明月青梅竹马长大的他却在成婚后与其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有时候，齐讽甚至忍不住想，要不就此成全沈明月和白止桦。
可他终归不甘心。
一想到要放沈明月离开，就觉得痛彻心扉。
白止桦那个小小的药神又到底有哪里好？
他为天地司法坐镇四方，天界众神都对他一片赞誉。
可偏偏就是离他最近到底沈明月，眼里没有他。
日子就那么过了一千年。
有一天，他意外发现寻璃居然没有死，亲自去带回她。
他以为救命之恩寻璃会提什么让他为难的要求，谁知寻璃好似看穿他的想法。
只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
“殿下，如今我流离在外，只想有一个栖身之所便足矣。”
寻璃提的要求简单至极，让齐讽更觉得愧疚。
齐讽只觉自己已经无法面对寻璃洞悉一切的眼睛，将她安置在别院之中。
当时，他也不知道自己出于心态，并没有把寻璃的消息告诉沈明月。
寻璃对于齐讽的安排却没有任何怨愤，只安静的待在别院内。
出于对寻璃的愧疚，齐讽便时常借着天地司法顺路去别院看她，寻璃每次都客气又梳理，即使聊天两人都隔着一张榻桌。
时日久了，他和寻璃相处倒是自然了不少。
后来又见沈明月出入药神殿，他便忍不住同寻璃旁敲侧击打听沈明月与白止桦的事。
他也不知道寻璃是不是听出了他话里隐秘的窥探。
若无察觉的同他说。
沈明月和白止桦一见如故……
沈明月是唯一一个能自如出入药神殿的人……
沈明月小时候曾扬言要嫁给白止桦……
沈明月的每年的生辰都会收到白止桦精心准备的礼物……
……
听得多了，他竟然觉得自己卑劣，自私的将沈明月绑在自己身边。
那一日，他从外巡查回来，路上就听到有仙娥在说这段时日，沈明月时常出入药神殿。
一时心绪难平，又不想回雷神殿，便躲到别院喝闷酒。
直喝得酩酊大醉，醒来发现寻璃浑身赤裸一身凄惨躺在他身边。
齐讽当时大惊，不知如何应对。
倒是寻璃清醒后，安慰他：“殿下不过喝醉了把我当成了三妹，我不怪你，你也不用愧疚，不过是我……自愿的……”
寻璃后面几个字说的轻微，若有似无，可齐讽还是听见了。
顿时狼狈逃出别院，很长一段时间不敢见寻璃。
只是过了一段时间，别院的仙侍来报：寻璃仙子有孕。
齐讽吓得立刻赶去去别院。
不过数日不见，寻璃居然似凋零的残花一样满脸憔悴。
此时，齐讽才知道，寻璃被梼杌所伤之后，伤及神识日日要用神力疗伤。
自怀孕后，寻璃神力不足，时常疼痛难忍。
跪在一旁的仙娥更是说：因神力不足，寻璃腹中麟儿恐会夭折。
寻璃拉着他的衣袖求他。
“殿下，我怎么样都无怨，只求你看在麟儿是你骨肉的份上，救救他，呜呜呜……”
寻璃的泪让齐讽更是愧疚难当，一时冲动说道。
“你放心，我娶你便是！”
第二十章 沈明月不能死
娶你的话一说出口，齐讽就有几分后悔。
沁满眼泪的寻璃看出他脸上的悔意，弱弱说道：“有殿下这句话，我便是死了也无悔，只是你若要娶我，又置三妹于何地？”
齐讽满心的悔意被寻璃的理解打得七零八碎。
最终，叹口气对寻璃说道：“你别担心，旖儿那自有我……”
齐讽说罢，渡神力给寻璃疗伤养护腹中麟儿。
寻璃身体稳定后，齐讽仓惶奔出别院。
一路茫然不知道去哪，那时接到沈明月从传音镜传来的话。
带着一股气回了一句：“本殿回与不回，与你何干？”
他很想知道，沈明月到底有没有真正把他当成夫君。
若有几分把他当成夫君，他醉酒那日没回雷神殿，她为何不寻不问？
那日，如果沈明月寻过问过，或许，或许他就不会和寻璃……
如今一切都错了……
可沈明月却没有任何问责的话出来？
是不是因为不爱所以不在乎，因为不在乎，所以他回不回雷神殿对她都没关系？
“无事了，你掌管天地司法，不要累了自己……”
又是这句话，反反复复说了一千年，齐讽在不想听下去。
罢了，就这样吧。
他为自己的愧疚负责，也放沈明月自由。
所以，沈明月从雷神殿搬出去吧。
为什么？
因为小璃没死……
一向听从的沈明月没有同意，只是这一会齐讽却不会在有一丝奢望。
凤族原是各族之首，可自从上任凤族族长陨落之后，族长之位便由沈明月继承。
可凤族之内对其不服的不在少数，更何况如今凤族凋零严重。
修为能拿出手的一个是常年镇守仙魔两界入口的凤天麟，一个就是沈明月。
即便是沈明月如今也只是个上仙，连上神都不是。
这些年若不是他一直压制凤族之内反对沈明月的势力，她的族长之位，哪里会想如今这样稳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