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遇辞回了学校傅则奕就去机场赶班机,到裕园是已是下半夜了,珅伯披着衣服来迎他。
人老了,起夜有些看不清。
傅则奕瞧了眼珅伯揉眼睛的手,开口道:“您不用起来迎的,我自己回南园就行了。”
珅伯在裕园待了几十年,是看着傅则奕长大的。
从幼时送他出院子,再接他回房,这事儿做了这么多年。
珅伯闻言笑了声,摆摆手,“习惯咯,小辞丫头住这儿时我不也这样儿,瞅着你们进了屋子才放心。”
说完,又呵呵笑了两声,忙问:“那丫头今天过生日,吃长寿面了没有?”
傅则奕也跟着弯了弯唇,“您又不是不知道,她不爱吃汤面。”
遇辞不挑食,但就是不喜欢吃汤面,以前在裕园,没到生辰的那天早上,她就找借口,说不想吃早餐。
几次下来,家丁也看出来了了,那哪是不想吃早餐啊,就是不想吃长寿面。
后来珅伯就叮嘱了厨房,让少放些面,丫头象征地吃一俩根儿就行了。
闻言,珅伯笑着道:”你就由着她!“
傅则奕轻笑了声,没作答。
珅伯笑着摇了摇头,提着灯送他回南园。
入了园子,走至小楼下时,珅伯瞧了眼楼下的那棵晚樱。
南园种了不少松月晚樱,但大多集中在住月阁那头的岸渚上,一弯曲水隔着,从揽月楼这边看去,那边像是世外桃源。
而揽月楼这边花木相对少些,靠近墙边的那侧种了黄种蔷薇,以及那唯一的一株种在楼下的晚樱。
看起来像是无心撒下的种子,在这里发了芽,而长出来的。
其实不然。
珅伯瞧着那棵晚樱,笑了起来,“一转眼,小辞丫头都好大了,还记得她百日那天,她爸爸亲自封的一坛花雕,埋的时候,那土还是你父亲帮着挖的呢。”
傅则奕闻言步子微顿,也看了眼楼下那棵长势喜人的晚樱。
那里埋着遇辞的花雕酒。
真要算起来,那棵树的年纪同她一般大,她出生时种在这的,百日在树下埋了酒。
“哎哟,这时间过得可真快,一下子你们都长大了,再晃一下,就都该成家了。”珅伯似是怅然,喟叹道。
说完,珅伯又似是想起了什么,“对咯,小辞丫头该毕业了吧?怎么说,她是回苏陵来还是留在海州?”
傅则奕闻言顿了须臾,才道:“她是想回苏陵。”
珅伯一听,神色明亮起来,“那好呀,这样老太太有伴儿了!”
说完,瞧了傅则奕一眼,微微笑了起来:“你这儿啊,也不冷清了。”
傅则奕没说话,静静看了会儿在风中摆动着花枝的那株松月樱。
珅伯见他这般神情,嘴角弧度敛去,不解道:“怎么,你不愿意让她回来?”
傅则奕又默了几秒,才动了动唇。
时近月中,空中月已近圆,月色皎洁如水,风中带着春日的馨香,一旁花架上的蔷薇在风中簌簌作响。
他说:“她不该和我一样,不该和我一样困在这里。”
……
*
五月初时古典舞系完成了毕业汇报演出,海艺每年毕业季都会比其他学校早一些。
遇辞想赶在月末前回苏陵,陪老太太过生日。
那天芭蕾舞系的姚颖加她微信,问过她几次毕业去向,也约过她几次出去玩,但都被她拒绝了。
倒是余琪和她讲过几次,让她不要跟芭蕾系那边的几个女生走太近,而姚颖就是其中之一。
说就是一群大小姐,基本能被她们看上,进入她们那个圈子的,都是有所图的,一个个现实得不行。
那天让余琪叫遇辞一起玩大抵也是看见送她来学校的车是豪车,加上遇辞的二叔又是大学教授,说白了也就是看中了这些外在条件,站在制高点上觉着“配”和她们一起玩。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自从上次三人一起吃过饭,余琪跟涂萌萌的关系就破冰了,终于不再针尖对麦芒了。
但听余琪这么说,涂萌萌还是不忘阴阳了句:“那你不还跟她们玩儿挺起劲?”
余琪瞥了她一眼,“我那不是有求于人?”
余琪那会儿有好几个兼职项目都跟那些大小姐家的企业有关,人家倒也不是想跟她玩,就找一跑腿或者消遣对象。
这会儿要毕业了,那些兼职她也不需要了,前几天几个大小姐大晚上喊她帮忙买宵夜,她给拒绝了,然后就彻底闹掰了。
涂萌萌也不甘示弱,“那你不还跟她们一起说过我坏话?”
这下余琪被点着了,“涂萌萌,你有完没完!”
“干嘛!想吵架啊!”
“你简直不可理喻!”
“那你报警吧!”
忽然而来的战火给站在一旁的遇辞看呆了,来回看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谁也不让谁。
最终的结果是,两人再次冷战了。
给遇辞整得哭笑不得。
几天后,乔阳给遇辞发消息,告诉她聚会的地点,她想了想还是找理由推辞了。
她也不傻,不是看不出乔阳的意思。
大学四年,追她的男生不少,还不至于看不出人家的真实意图,那天答应也就是看傅则奕在,她又觉得当着他的面和别的男生太过熟稔有些不自然。
涂萌萌走过来瞧了眼她的手机,而后咂了咂嘴,“大学四年了,楼下表白的牺牲了一波又一波,我很好奇,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啊?”
遇辞被问得怔了几秒。
涂萌萌看了她几眼,“学长追你你不喜欢,学弟追你你也不喜欢,而且也都是校草级别的,再不济也是系草级的,我真的很好奇啊,究竟什么样的才能把你拿下?”
那会儿两人正站在阳台上。
女生宿舍楼下有几棵樱花树,已经接近花期末尾,枝头的花落了七八成。
她看了看那几株樱花树,一时无言。
*
拍完毕业照的那天,遇辞就订好了第二天回苏陵的机票,毕业证和学位证到时候让涂萌萌帮她寄回去。
这趟归程她谁也没告诉,打算回去给老太太一个惊喜。
临走前一晚,宿舍三人又一起吃了顿饭。
此后真的是山高路远,顶峰相见了。
涂萌萌哭唧唧地和遇辞说:“等你结婚,我十万八千里也得去,我倒要看看对方是何方神圣!”
余琪也红着眼圈,“那不得去做伴娘?省了礼钱,还能蹭吃蹭喝。”
被她俩带动,遇辞也感觉有些伤感,但还是被逗笑了,应了声:“行。”
最终,余琪和涂萌萌都喝多了,遇辞好不容易给俩人扶回宿舍,再挨个丢回床上。
一屋子的酒气,她打开阳台的门串风,自己也走到阳台上站在。
盛春之时,草长莺飞,万物锦绣繁盛。
她看了会儿路灯笼罩下的宿舍园区,指尖轻轻抚了抚被她缠在腕间的平安扣。
浅浅扬了扬唇。
裕园的四季一定比这里更热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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