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那柄枪是已故江老将军亲自为江朝歌打造,平日连拂尘都是她亲手在做。
萧靖臣暗自思忖片刻,唇角扬起一抹轻蔑笑容:果真是做戏,否则去镇国寺祈个福需要带上武器?
江朝歌不解他为何突然顿住。
还在思索,便听萧靖臣对一边的卢风道:“去镇南侯府请世子林邺到近月楼。”
林邺是镇南侯府的小侯爷,也是萧靖臣从小到大的好友。
江朝歌跟着萧靖臣到了近月楼,便看他一人坐在窗边独饮。
那本从她书房翻出来的兵书就被随意放在一旁。
江朝歌拧眉看着,这是她最喜欢的一位兵法名家鬼谷先生所著,世间所存甚少,她也就这么一本……
不多时,门口响起一个清越嗓音:“王爷近日喜事临门,这是邀我来同你庆祝?”
江朝歌抬眸看去,一个蓝衣的风流公子施施然在萧靖臣对面坐下。
萧靖臣随即将那本兵书推过去:“你不是一直念叨着想要这本兵书吗?送你了。”
江朝歌就见林邺先是一喜,随即一脸疑虑:“这可是江朝歌心爱之物,我只说借来拜读几日,你送我,江朝歌知晓吗?”
萧靖臣冷着脸:“本王做事,何须向她交代。”
江朝歌抬手想要触摸那本书,却是只抓过一片虚无。
她苦笑一声,就连林邺都知晓这是她心头所爱,萧靖臣却这般轻易地随手送出去。
突然,门外传来几个纨绔子的笑声。
“永安王府这几日动静可真够大的,你们说那江朝歌回来,是不是该自请下堂了?”
“要我说,那江朝歌一个只会舞刀弄棒的粗鄙将女,哪里配得上永安王,清荷小姐可是素有盛京第一才女之名,她拿什么比?死的只剩一个残废哥哥的将军府吗?”
讥嘲声直直刺入江朝歌心口,她攥紧手,眼神落寞。
萧靖臣喝酒的手顿了一瞬,随即又若无其事地重新斟酒。
这时,林邺却冷下脸起身猛地将门拉开。
一群人愣了愣,正要拱手行礼,就听见他满是嘲讽地开口。
“盛京的世家教养就是这般?若不是那些舞刀弄枪的粗鄙武将守护边疆,你们如何能这般不知世事的在这里谈论风月!”
一群自诩风流的纨绔掩面而逃。
见林邺一脸不虞地回来坐下,萧靖臣状似无意道:“你似乎很欣赏江朝歌?”
林邺感叹:“记得去年上元节你不愿归家,与我们喝到天明,她来寻你,甚至还带了醒酒汤,照顾得那叫一个无微不至,要知道那可是十六岁就上了战场的骁兰将军。”
“若是我能娶到她……”
话说一半,林邺自知失言,仰头喝下一杯酒。
包厢内气氛一瞬死寂。
萧靖臣捏紧酒杯,眸子暗沉下去,心里莫名烦闷。
这时,门外护卫通报:“王爷,江靖江将军前来拜见。”
被林邺的话惊得愣住的江朝歌瞬间回神,黯淡的眸子里聚起一抹光,是哥哥!
身坐轮椅的江靖被属下推进来。
看见江靖,明明流不出眼泪,江朝歌却觉得眼睛涩得厉害。
她想要扑过去,却又近乡情怯地顿住,低喃着唤了一声:“哥哥!”
丝毫不知江朝歌状况的江靖,神情冰冷看向萧靖臣问:“听闻王爷要另娶?”
萧靖臣看着江靖与江朝歌有几分相似的眉眼,眼眸微眯,遂淡淡道:“不错,江将军有何指教?”
江靖宽大袖袍一甩,骨节分明的手递出一张纸。
“既如此,便请王爷在这和离书上签字吧!”
这话一出,江朝歌就见萧靖臣瞬间沉下了脸。
“和离?”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江靖手捏紧成拳,冷声控诉。
“这三年,我妹妹在王府过得如履薄冰,人人称她王妃,可她却过得连个奴仆都不如,只能日日看着你跟其他女子浓情蜜意。”
“她为你卸下战甲穿上素衫,洗手作羹汤,样样尽心尽力,甚至为你差点丢了性命!只盼能将你顽石一般的心焐热!”
“可你呢?欺她,辱她,轻贱她!”
江靖越说越愤怒:“三年前是我的一意孤行才令吾妹沦落至此,江靖悔不当初。”
江朝歌不知何时,已经站到江靖身边,看着他发红的眼眶,心口像被一只大手捏紧了般难受。
她红着眼开口:“哥……不是你的错,我知你是为了我好……”
江靖却听不见。
他极压抑地咳嗽了一声,又转为漠然语气:“只盼王爷签了这字,此后,我们江家与永安王府恩断义绝!你与我妹妹,自此男婚女嫁,再不相干!”
萧靖臣眼中滔天怒意化为冷笑,声音里尽是嘲讽。
“江朝歌既然妄想得到不属于她的东西,那所受的一切便与人无尤。”
“更何况你们把本王当什么了?”
“这桩婚事当初是你们江家自己求的,既如此,再不愿也给本王自己受着!”
江朝歌看见哥哥骤然苍白灰败的脸色,终于还是忍不住嘶哑道:“够了,萧靖臣!”
但那如秋叶般苍凉的声音悄无声息散去,不起波澜。
萧靖臣说完拂袖而去。
江朝歌固执地留在原地想要握住江靖的手,想要留在他身边,却只是徒劳无功。
哥哥还不知道她已经死了,若是知晓,哥哥又该怎么办……
随着萧靖臣远去,一阵强烈几乎撕碎灵魂的引力传来将她拉离,她瞬间出现在近月楼门口。
耳边传来众人细碎的窃窃私语声。
“刚才那个残废是曾经的楚国战神江靖?他竟敢让永安王跟她妹妹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