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
她的孩子,被沈阶活生生离掉了。
心撕裂般痛着,可魏云鸾却再也流不出泪。
忽然,寂静的屋外传来一声愉悦的笑声:“好姐姐,我又来看你了。”
很快,花心语踩着新制的绣花鞋进来,穿红着绿,好不喜庆,与床榻上死气沉沉的魏云鸾判若两人。
她将一把锋利的匕首扔到床上。
“郡主之位没了,父王没了,现在孩子也没了,魏云鸾,你这一生还真是可悲,如果我是你,早就去死了,活着有什么意思?”
魏云鸾却宛若未闻。
花心语皱眉,不甘心又道:“其实我根本没病,不过就是想看你痛苦,谁知道沈阶就这么信任我呢,我说什么他都信。”
“魏云鸾,你喜欢的人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你说下次,我找个什么理由欺负你好?”
洋洋得意一番话,魏云鸾听过后,却直接闭上了眼。
一拳打在棉花上,花心语反倒气急败坏:“好你个魏云鸾,都成烂货了竟还敢无视我!你给我等着!”
花心语离开后,魏云鸾反而睁开眼,缓缓握紧床上的匕首,眸中恨意徒生。
死对于她来说,是个解脱。
可就这么死了,她实在不甘心。
花心语,沈阶……我倒要看看你们多信任彼此!
随后,她闭上眼在心里数着时间。
果然,一刻钟不到,沈阶就冲进了屋。
他走到床边,不由分说掐住她的下颚:“我警告过你不要欺负心语,你是嫌自己过得还不够下贱?”
男人戾气勃发,可惜,这次魏云鸾竟然半点不怕。
她明明看着他,可眼里却没有焦距,还说:“沈阶,我可怜你。”
沈阶的心没来由一慌,但很快又板起脸:“你又想玩什么把戏?”
魏云鸾答非所问,自顾自说:“我从前一心对你,你不要,却选了花心语。”
“你信一个娼妓之子,可知她十五岁开始就和王府的侍卫暗通曲款,沈大人,你数得清自己头顶的绿帽子吗?”
“住口!”沈阶骇着脸,收紧手中的力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故意激怒我是想求死,本官说过,我赌你活,你就死不了!”
“你这么爱提男人,本官不若现在就带你去军营,如何?”
魏云鸾凝着他,两人呼吸交缠,她不但不怕,反而笑得讽刺。
“沈大人不是杀人如麻?你既然这么恨我,为什么偏偏就不杀我?难不成你其实喜欢我?却不肯承认?”
话落,沈阶被戳中痛点似的,倏地收回手退后好几步,眸光晦暗:“我看你失心疯了!”
而就在他退后这一瞬!
魏云鸾忽然从被中抽出匕首,解脱般狠狠朝心口扎下——
“沈阶,这一次,你输了!”
“噗嗤”一声,鲜血四溅,惊红了谁的眼?
第10章
沈阶足足在原地怔愣了数秒有余,那张木然的脸才慢慢有了反应。
“魏云鸾!你怎么敢!”
他眉宇狠狠拧成一团,面目狰狞。
胸腔里那颗鲜活的心脏有一瞬的凝滞。
她魏家欠他那么多,她罪还没有赎完,她怎么能死!
没有他的允许,她怎么敢不要这条命!
沈阶的眸子被她身上的血迹染的猩红,双目被刺的生疼。
“你以为你死了,你魏家欠我的就能还得清吗?”
“你魏家欠我整整102条人命!魏云鸾,你欠我的,永生永世都还不清!”
掌心被指甲戳出了血,沈阶却像是浑然不知疼一般。
他与她之间,明明只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可脚上好似灌了铅,寸步难行。
心里头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他只觉得,心间有什么被生硬的剥离出去,连一丝挽留的机会都不曾留给他。
他好像,失去了什么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统领大人!”2
身后,一个百户满头热汗,匆匆忙忙捧着一封密信冲进屋。
欲脱口的话在看到这混乱的场景后,尽数卡在了嘴角。
待看清那血泊中的人时,那百户身子不受控的狠狠一颤,手里的密信险些扔出去。
“魏……”
一字出口,一股莫大的恐慌旋即将他笼罩其中。
手里那封加急送来的密信,一时之间反倒成了烫手的山芋,他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
沈阶一个眼风扫过来,眉目中还染着嗜血的戾色:“哑巴了不成!还等着我请你开口?”
他死死瞪着那百户,不好的预感自脚底升起,没人知道他脑子里此刻有多乱。
那百户颤的愈发厉害,心间百般挣扎,末了,还是硬着头皮将手里的密信递了过去。
“统领大人,当年的事情恐怕有误会……”
“扬州知府一事与魏家无关,魏鼎牵扯其中是为了救人,只是最后事与愿违,没能救下那102条人命……”
“你说什么!?”
沈阶一把抓住那百户的衣襟,凌厉的眼风刀子一般落下,墨色的眸子,恨不能将人吸进去搅碎。
那百户吓得面色全白了,额间冷汗涔涔:“属,属下不敢说谎,还请大人明察!”
沈阶周身的气息全乱了,满脑子都是方才魏云鸾决绝跳下来的模样。
他恨了她三年,折磨了她三年,最后居然告诉他,她是无辜的?
甩开那百户,抽走他手中的密信,沈阶的手不受控的颤抖着。
素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男人,头一次慌的连一封信都拆不开。
心头那口淤堵的瘀血涌至喉间。
在看到那白纸黑字的‘无辜’二字,沈阶再撑不住,一口血喷洒出来。
“统领大人!”
周边的人被他这动静骇的不轻。
沈阶的视线逐渐模糊。
意识消散前,他的眼睛再未从那张素白的小脸上挪开过。
他明明不曾爱过她,可是为什么,心会这么疼?
好似有人拿着一把刀子在他心头乱搅,疼的他抽气都艰难。
他明明,从来不曾在意过她……
第11章
再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
玄色的床帘遮掩着自窗外泄进来的天光。
沈阶怔愣的躺在床榻之间,混沌的脑子里有一瞬的恍惚。
魏云鸾自尽的画面,不止一次在他梦中出现。
他一次次伸手去拦,却次次都是徒劳。
不过好像,也只是梦……
思绪渐渐清明,一口气堵在喉间,沈阶着急忙慌的下床,急切的想要确定什么,他鞋子都没穿就冲到了门外。
守门的丫鬟被骇了好大一跳。
回头对上沈阶那双仿若要吃人似得眼睛,身子颤成了筛子。
“大,大人,您,您醒了……”
“魏云鸾呢?”
他一把抓住那丫鬟的双肩,力道之大,疼的那丫鬟眼泪都涌了出来。
沈阶却全然不在意,他固执的重复着那句话。
“魏云鸾在哪?带她来见我!”
那丫鬟被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大人息怒,魏云鸾死后已经没了生息,花小姐说死人晦气不能多留,于是连夜让人拉去乱葬岗了。”
居然,不是梦!
沈阶喉间紧的厉害,眸子间的情绪好像被火点燃,烧的他心肺生疼。
狠狠一脚踢在那丫鬟的肩膀上,男人的眸子全红了:“谁准你们动她的!谁给你们的胆子!”
“大人饶命!”2
丫鬟惊恐的爬起身子朝着男人磕头,巨大的恐惧将她吞没,她已然慌不择路。
“这都是花小姐吩咐的,奴婢也只是听说,大人饶命啊!”
沈阶怒吼一声,眸间痛色撕心裂肺。
魏云鸾怎么可能会死?
她怎么会那么轻易的没命!
在边关整整三年她都活的好好的,她才舍不得去死。
有什么从眼尾落了下来,沈阶脑中紧绷的弦彻底断裂开来。
他踉跄着跑出院子想去乱葬岗看上一眼。
慌乱中,他甚至忘了他是堂堂统领,他想知道什么,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何必自己亲自跑一趟呢。
只是,等他跑到乱葬岗。
那杂草丛生,秃鹫盘旋的荒凉之地,除却满地的森森白骨,和一张脏污的草席以外,再无其他。
“魏云鸾!!”
沈阶孤身一人站在这寂静无人的白骨之上,心口窒息一般,痛彻心扉。
喉间一股腥甜急急涌上,他嘶哑的问句抛出去,回应他的,只有无尽的风啸和一片万籁俱寂。
他自诩聪慧一生,知道真相的那一日,他发誓要给家里报仇雪恨,面对她如焰火一般热烈的喜欢,他不回应,也不敢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