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实在是无法忽视他在客厅里飘来飘去,装模作样出声询问:「怎么了?」
鬼鬼蓦地停住,冷淡脸艰难地蹦出两个字:「尿急。」
我忍着笑:「哦。」
鬼鬼:【她在哦什么!】
我又「哦」了一声。
他紧张万分地盯着我,内心开始嘶吼:【她怎么了!她到底怎么了!】
【我又香又软的乖乖能不能别吓唬我啊!我内心很脆弱的,鬼也会有怕的时候啊……】
【她看着我是什么意思,她笑了她笑了!她看到我笑了,说明她很高兴,她肯定喜欢我!】
【我知道了,我比电视好看!】
【那个哦到底有几个意思,等会我一定要去翻翻新华字典……算了,我还是去问问我的好兄弟阴差吧。】
这个阴差我知道,在我之前跟他贫瘠的聊天中获取到的信息。
阴差好像是专门来带走不愿离开的四处漂泊的鬼魂的,鬼鬼能留在这里这么久,应该是走了那位阴差的后门。
这鬼还和阴差称兄道弟,看来是贿赂得不浅。
鬼鬼走了半日,在我去机场接完我爸妈后才现身。
我白天舟车劳顿太累了,迷迷糊糊听到他心里念了句:【阴差说她时间不多了,我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
我实在是睁不开眼,自发地滚到鬼鬼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睡过去了。
3.
我爸妈的生意都在国外,这次是因为出差才回国的。
他们只待得了十几天。
我妈:「你满十八高中也毕业了,要跟我们一块去国外发展吗?」
从小到大我爸妈对我都是放养,他们工作忙,从前有爷爷奶奶照顾我,爷爷奶奶走后就找保姆来照顾我。
我看了眼角落里默默站着的那只鬼,除了他好像没有谁陪我更久了。
鬼鬼虽然面无表情,但我听到了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内心活动:
【啊啊啊,我是一只潜逃在外的孤魂野鬼,我去不了国外!】
【乖乖她要丢下我了吗,呜呜呜,悲伤、哭泣,我要变成发烂的蘑菇,变成发臭的蛆……】
【世界以痛吻我,我报之以这世界一拳两拳三拳四拳五拳六拳七拳八拳九拳十拳十一拳十二拳十三拳……七七四十九拳……九九八十一拳三八妇女拳五一劳动拳九九重阳拳十一国庆拳上勾拳下勾拳左勾拳右勾拳!】
他在那默默发疯,我忍不住笑。
我妈问:「你笑什么?」
我弯了弯眼:「开心。」
【听到要去国外了,你就这么开心!】
【都是假的!假的!啊——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小白眼狼,小王八蛋……】
【我对你付出的青春这么多年,换来一句谢谢你的成全……】
骂着骂着他开始高歌,等鬼鬼忧郁地唱完一整首歌,我才慢悠悠地说:「我不去国外,爸爸妈妈抽空回来看我就很开心啦。」
对我来说,国外国内都一样,反正他们都会为了自己的工作繁忙,既然有鬼想让我留在这,留下也无妨。
那如海一般疯狂涌出的内心独白猛地停住。
我抬头看去,发现鬼鬼正发愣地盯着我,眼神有形的话,他可能要将我盯出一个洞了。
我移开目光,跟爸妈解释:「我朋友都在这,我喜欢这里,不想去国外。」
鬼鬼:【!】
【她!】
【乖乖她!】
【是我!是我!她朋友是我!她喜欢的必定也是我!】
【她真的,我哭死!】
我妈点点头:「既然如此,妈妈有个朋友的儿子回国发展了,你改天见见吧,平时有什么可以让他帮你。」
我说「好」。
然后我听到那只鬼碎碎念的心声:【男人有什么好见的,呵。】
【他能帮乖乖什么!他有我能吓人吗,有我会飘来飘去给她惊喜吗?】
【乖乖要去见别的男人了,伤心难过委屈自闭……】
【是我不够帅吗,是我不够诱人吗,是我不够讨乖乖欢心吗?】
我:「……」
家人们谁懂啊,这鬼怎么还是个碎嘴子呢!
自从听到我要去会别的男人,这鬼好几天没给我好脸色,一整天都不带理我的。
但我知道他晚上趁我睡着的时候把我抱得死紧,勒得我早上腰酸背痛的。
「鬼鬼。」为了解救我脆弱的小身板,我觉得有必要跟他好好谈谈。
他飘过来,幽怨地看着我。
也不说话。
但他心里闹腾:【她终于想起我来了!】
【这个时候才想起我!果然,女人啊……】
【三天三夜,整整 72 小时!四千三百二十分钟!二十五万九千二百秒!她才终于开口跟我说第一句话。】
【怎么,无事献殷勤,赶在明天跟那个狗男人见面时开口,是来劝退我的吗?我终究是惹她烦了吗?】
我一脸懵逼,不是,不是你不理我吗,怎么又倒打一耙!
我咬牙,必须把这个锅给扣回去:「鬼鬼,你三天三夜,整整 72 小时!四千三百二十分钟!二十五万九千二百秒!不理我了,你是不是找了别的女鬼,觉得我有可有无了?」
鬼鬼:【?】
【莫?】
【哪有别的女鬼!】
【除了乖乖,我谁都不爱!】
【等等!她不是因为那个男的来赶我走的啊!】
当然不是!
鬼鬼:「白小姐朋友可比我多,明天不是还要见那个刘什么子的吗?」
哎哟,好酸呐~
我清清嗓子:「人家叫刘明子,只是还没见面的普通朋友。」
【呵。】
【你最好是。】
4.
不过现实打脸了。
第二天餐厅里,鬼鬼坐在新朋友刘明子旁边。
刘明子说他是我未来的老公。
鬼鬼在旁边阴阳怪气:
【还好我跟过来了,踏马的,还当着我的面连未婚夫都有了!】
这我可真不知道。
【还骗我是普通朋友!乖乖成年了,都敢骗我了!】
我心虚地避开他骇人的目光,腿软直哆嗦,我真冤枉!我真不知道双方父母竟然都约好了,我是真不知道!
这一顿饭吃得我如坐针毡,爸妈钦定的未婚夫还亲自送我回家。
下车我可不敢再把他往家里请了。
「鬼鬼?」
转身回去,刚刚还虎视眈眈盯着我的鬼没了鬼影。
直到我洗完澡出来,才在房间里看到他。
晚上,他现在是实心的。
不过我得装作没发现他是实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