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城市灯光闪烁，暖意融融。
可天台上却是冷的，寒意从四面八方灌进心口，叫人痛不欲生。
程骁南哽了又哽：“不是……”
鹿清溪静静听着。
可程骁南却无法再说下去。
爱不是嘴上说说，而是要付诸实际行动。
他们心知肚明，倘若少年时程骁南对鹿清溪的爱是一百分，那么后来的程骁南对鹿清溪的爱几乎清零。
鹿清溪也曾不止一次希望自己活在过去，可现实就是这么残忍，一定要逼着她往前走，哪怕未来只能独行。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鹿清溪问。
程骁南早就已经无话可说，却仍旧下意识的想要留下她：“能再陪陪我吗？”
这是人在脆弱，孤独求助的表现。
鹿清溪没有拒绝，又或许她潜意识里根本没想拒绝。
两人并肩站着，中间隔着半米的距离，像是大洋里的两座孤岛，互相陪伴着，却无法再继续靠近。
不远不近的距离和无法割舍的羁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鹿清溪手脚都被吹的发凉。
程骁南终于开口：“走吧。”
鹿清溪颔首，两人前后半步走出天台。
刚出门，就见宋修时拿着外套站在楼梯口。
鹿清溪脚步微滞，心头微微震了一下，仿佛看见了多年前程骁南。
宋修时上前，将外套递给她：“我妈给你打电话了？”
程骁南看着他的动作，默默捏了拳。
鹿清溪没有接，只是应了他的话：“嗯。”
程骁南的脸色好看了些，但眉头依然紧皱着，一双眸子里情绪翻滚。
宋修时没什么异样的情绪摆在脸上：“我妈年纪大了，总是爱胡说八道，你别听她说风就是雨。”
鹿清溪看着宋修时，想从他脸上找到被拒绝的情绪，不甘愤恨，或者其他。
可宋修时双眼澄澈，琥珀色的眸子如同清泉，一眼见底。
鹿清溪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七扭八歪的理不清头绪，干脆不开口错身绕过宋修时下楼。
看着她的背影，程骁南迈步想要跟上，胳膊却猛然被人拽住，垂眸就看见宋修时的手牢牢如铁索一般拽住自己。
“让她静静。”
宋修时面无表情，说出的也不是商量的语气，全然不复刚刚在鹿清溪面前的模样。
程骁南诧异于他变脸的速度，眼里带上了几分嘲讽：“清溪知道你这么会装吗？”
“论装谁能比的过你。”
宋修时从来就不是会示弱的人，此刻整个人就像是头蓄势待发的狼。
程骁南淡淡的看着面前这幅年轻的脸庞，情绪在胸腔里翻腾。
“无论我和她怎么样，都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与你无关。”
宋修时拳锋捏的发白：“你这幅自大的模样真是令人作呕。”
话音刚落，他就朝着程骁南的脸重重挥出了拳。
程骁南早有准备，立即侧身躲避。
破空的风声从耳边擦过，“嘭”的一声砸在身后的防火门上！
宋修时和程骁南愤怒的情绪同时到达顶点，在楼道里打的有来有往。
……
翌日清早。
收到总院通知的研究员在酒店门口集合，鹿清溪和他们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看见宋修时和程骁南。
直到总院安排的车到，程骁南和宋修时才姗姗来迟。
鹿清溪看见两人时，眼里满是疑惑：“你们怎么都带着口罩和帽子。”
“没事。”
“随便戴戴。”
宋修时和程骁南异口同声。
鹿清溪心里疑惑更浓，仔细一瞧就发现两人的脸上的伤连口罩都遮不住。
她试探的问了句：“你们，是打架了吗？”
“不是。”
“没有。”
程骁南和宋修时再次同时开口。
说完后两人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别过视线。
见状，鹿清溪心里已经猜到了个大概，只是他们不承认，她也就没再问。
三人一并上车。
鹿清溪刚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又见两人站在她身旁的座位边，互相对视暗暗较劲。
她眉头微皱：“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之前说过的话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觉察到她的不悦，宋修时眼神微变，立即退让：“没忘。”
接着走到隔壁的座位坐下。
程骁南舒了口气，正准备坐在鹿清溪边上。
刚刚上车的林俏心念一动，立即先程骁南一步在鹿清溪身边坐下。
程骁南脸色微变：“起来。”
林俏张嘴，正想拒绝，身边传来鹿清溪的声音：“不用动，就这样。”
程骁南还是第一次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驳了面子，脸色变了又变之后，走到宋修时身边坐下。
刚落坐，耳边就传来宋修时的嗤笑声。
程骁南的拳头骤紧：“还没揍服你是吗？”
宋修时反驳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但侧目的时候看见鹿清溪已经阖眼，又默默将话咽了回去。
抬手压低帽檐，不再和程骁南纠缠。
车内安静下来。
鹿清溪靠在车窗边，渐渐入梦。
梦里又回到年幼时，一群小孩围着，不停的朝她投掷着石子。
鹿清溪一动不动，额尖渐渐被砸出鲜血。
潜意识里，她总觉得再等等，等等程骁南就会出现，像以前的每一次挡在她身前，救她于水火。
可是没有，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色渐沉。
程骁南始终没有出现。
鹿清溪小心抬头，想要找寻他的身影。
不料入目就看见程骁南站在砸自己的人群后，他静静的看着。
对视的瞬间，鹿清溪听见他的声音：“是你害死了我爷爷，你这个祸害。”
守护者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施暴者，拿着最锋利的利刃一刀捅进最爱人心脏。
鹿清溪心口一阵绞痛，挣扎着说：“不是我！”
接着猛然惊醒，额尖手心渗满了冷汗。
缓了好一会，才发现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她身上盖着件黑色的薄外套。
边上的林俏、程骁南宋修时都不知道去了哪。
鹿清溪掀开遮光板，才发现已经抵达机场。
她立即下车，跟上众人，他们又换乘飞机，终点站是西藏，到达西藏机场后，又换乘了高铁和火车，辗转一天，最终又坐上越野车，在雪山和戈壁间穿梭。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渐渐换了风景。
以往的城市的高楼林立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风沙戈壁。
大大小小的石壁错落逶迤连绵，宽阔无边荒无人烟，崭新的研究院立在车的不远处，是这漠漠荒原中的唯一点缀。
总院发了棉衣，按照批次下车进研究院。
轮到鹿清溪是，起身，收起外套准备下车。
未想刚到车门口，迎面撞见穿着黑色棉衣过来的宋修时。
“醒了？”
“嗯，到了多久了？”鹿清溪将手里的外套递过去，“谢谢你的衣服。”
宋修时接过衣服，给她换上棉衣：“没多久，看你睡得沉，就没叫你。”
鹿清溪颔首，随口感慨了句：“我还以为会选海岛之类的地方。”
“海岛太限制了，无人区更加宽广，这里前后十万公里都荒无人烟，气候恶劣，物资都需要用卫星定位后，由直升机送来。”
宋修时一边回话，一边带着她往基地走去。
短短几步路，鹿清溪走的格外艰难，四周寒意像是刮骨刀。
她拿出手机，点亮屏幕，日期写10月15日，温度却在零下20度。
鹿清溪脚步微滞：“所以，我们是在……可可西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