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寂送沈慈到她病房门口，又回到老爷子的病房守着。
回到病房之后有护士来查房，了解沈慈的身体状况，查房结束，沈慈简单洗漱之后便上床休息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慈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她睁开眼睛，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眼前依旧模糊一片。
隐约可见，窗户外面仍旧一片漆黑。
“谁？”沈慈打开床头灯下床穿衣。
外面传来顾寂的声音，“阿慈，爷爷醒了，想要见你。”
“我知道了，我这就来。”沈慈飞快的穿好衣服，打开病房门，“走吧。”
“等等。”
“怎么了？”沈慈停下脚步。
顾寂走到她面前在她的注视下，伸手将她衣服上的扣子一颗一颗解开，又重新扣上，“急的扣子都扣错了。”
一个扣错，后面的就全都错了。
“哦，我没注意。现在几点了？”
“凌晨两点十分。”
两人并肩到了老爷子病房。
老爷子坐在病床上，脸色枯黄，气色颓败。
沈慈快步走上前，拉住他的手，吸了吸鼻子，“爷爷你终于醒了，吓死阿慈了。”
第五十四章 难以两全
“阿慈，你的头怎么了？怎么受伤了？严重吗？”老爷子看着沈慈头上的纱布，非常担忧。
沈慈赶紧摇头，“爷爷放心吧，就是不小心磕碰到了，不严重。”
她的眼睛只是模糊，影响不大。
“没事就好，你还年轻，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别跟爷爷一样，爷爷身体不争气，撑不了多长时间了。”老爷子有气无力的说，
“不。爷爷您千万别这样说，您的身体一定会好起来，您一定会长命百岁。”沈慈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说哭就哭。”老爷子抬手拭去沈慈脸上的眼泪。
“只要爷爷好好的，阿慈就不哭。”沈慈声音沙哑，带着哭腔说。
“阿慈啊。爷爷年纪大了，人都会有这一步的。爷爷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爷爷不怕，爷爷希望你也不怕。好不好？”
沈慈绷住嘴唇，唇角重若千斤，克制不住的往下弯，最终还是趴在被子上嚎啕大哭。
她何尝不知道，人总会有这一步的。
自己的爷爷奶奶，父亲，正因为经历的太多，她才不愿意接受。
让她如何接受，最疼爱自己的爷爷也快要离自己而去。
“好孩子，别哭了。”老爷子慈爱的抚摸着沈慈的头。
顾寂上前把沈慈扶起来，轻声哄道，“别哭了，阿慈，爷爷这不是好好的吗？”
沈慈破涕为笑，用袖子擦着眼上的泪水，“我真是疯了，爷爷好好的，我哭什么，我应该笑才对。”
顾寂看着她强扯出来的笑意，抿着唇抬手帮她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净。
“阿寂，阿慈，这里就我们爷孙三个，我们说说心里话，其实你们今天是要去离婚的是不是？如果不是爷爷身体突然不好，你们现在应该已经离婚了吧？”
沈慈顾寂互相对视一眼。
“你们不要想着瞒着爷爷，爷爷虽然老了，但没糊涂。你们心里想什么爷爷心里清楚着呢。”
“对不起，对不起，爷爷让你失望了。”沈慈泪水溢满眼眶，她眼前已经糊成一片光晕，完全看不清楚了。
“阿慈，你别哭。爷爷最放不下心的就是你，爷爷知道你表面上最坚强勇敢，实际上你是最胆小的。”
爷爷说的没错，真正的她胆小，怯懦，自卑，敏感，甚至都不敢让顾寂知道她喜欢的人是他。
她怕被嘲笑，怕被拒绝，怕失去，所以表现的云淡风轻，仿佛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受伤。
她看似对什么都毫不在乎，是因为她什么都没有。
“阿寂，爷爷知道你想要与楚思宜在一起。爷爷也不能自私的毁了你的一辈子，只希望你能答应爷爷一件事情。”
“爷爷您说，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答应你。”顾寂面色郑重的保证。
“爷爷希望你能跟阿慈真心地好好相处。若爷爷走之后，你们仍旧要决定离婚，爷爷会提前告诉你们奶奶，她绝不拦你们。能做得到吗？”
顾寂看向哭的不能自已的沈慈，喉咙上下一滚，点点头，“我答应爷爷，接下来一定会跟阿慈真心好好相处。”
“阿慈，你呢？”
“阿慈也答应爷爷，一定与阿寂好好相处。”
“好。这就好，爷爷也放心了。”老爷子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么晚把你喊起来，没休息好吧？快去休息吧，爷爷也有些累了。”
他刚刚做完手术醒来，能坚持这样大会儿已经不容易。
“爷爷，你睡吧，阿慈在这里陪着你，等你睡着了阿慈再走。”
“好，乖孩子。”
老爷子很快就睡着了。
顾寂无声地给沈慈使眼神，然而沈慈看不见。
他只能轻声走上前拍拍沈慈的肩膀，指了指门口。
沈慈慢慢站起身，跟在顾寂身后走到门口。
顾寂低声说：“你回去休息吧。”
沈慈看着他雾蒙蒙的脸，“你呢？都熬到现在了，还不去休息吗？”
“我已经给大哥打电话了。待会儿他就会过来，等他过来了我再去找你。”
“嗯，那我先走了。”
“我送你上去。”
沈慈进病房之时问顾寂：“要不要给你留门？”
“留吧，我一会儿就来。”
“嗯。”
沈慈在床上睡下，却已经没有了睡意，辗转反侧。
一想到爷爷的病情，她心中便背痛悲痛不已。
还有老爷子方才让顾寂答应的事，爷爷为了他用自己的死来给她换来了一次跟顾寂好好相处的机会。
她何德何能值得爷爷这样对待。
如果反过来，她跟顾寂分开爷爷就不会死，那么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跟顾寂划清关系。
可是没有如果。
世间之事难以两全。
走廊上传来隐约的脚步声，停在她的病房门口。
顾寂轻手轻脚的推开门，走到病床边，轻声问，“还没睡着？”
“没有，我有点睡不着。”
顾寂借用病房的独立卫生间，简单洗漱一下，脱了外套，掀开被子上床：“睡吧。”
“嗯。”
他们默契地都没有提起爷爷的话。
沈慈闭着眼睛，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天将将亮的时候，沈慈被一阵手机铃声惊醒。
她伸出手去，却又缩了回来。
那不是她的手机铃声。
顾寂拿起床头桌上的手机，掀开被子下床。
沈慈以为他会出去接电话，谁知他就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喂，思宜。”
“阿寂，我做噩梦了，你能不能来看看我？”
“抱歉思宜，你若是害怕的话就让王妍去陪你，爷爷生病了，我得在医院陪着，没有办法过去。”
“啊？爷爷生病了严不严重啊？我记得以前爷爷对我很好，我能去看看他吗？”
顾寂沉默着，看了床上的沈慈一眼。
沈慈匆忙收回视线，闭上眼睛装睡。
显然被顾寂识破了。
他捂住话筒，问沈慈，“思宜说她想来看看爷爷，你觉得怎么样？”
沈慈装睡未遂，只能睁开眼睛，撑起身子看着他：“我觉得不妥。爷爷昨天刚做完手术，现在情况还不是很稳定，况且爷爷现在恐怕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她。如果她真的要来，那就等爷爷转入普通病房再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
顾寂重新把手机放到耳边，“抱歉，思宜，现在还不能，以后若有机会我再让你来，另外，这几天我都没有时间去看你。”
“阿寂，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我梦到了那天的事情好可怕，我梦到我被抓到一个小黑屋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的嗓子都喊哑了。他们对我又打又骂，还……”
“思宜，如果害怕的话就去找心理医生。”
“我只是想让你来陪陪我……”
“思宜，你是想让我在你跟爷爷之间选择一个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
“就算你没有这个意思，我也要告诉你，你跟爷爷，我选择的一定是爷爷，懂吗？”
“懂了……阿寂你不要不要我，我一定听你的话去看医生。”
“嗯。”
顾寂挂掉电话，简单穿上衣服，对沈慈说，“我下去看看爷爷怎么样，你再睡会儿。”
“嗯，好。”沈慈迷迷糊糊的应着，快要睡过去了。
片刻之后顾寂又上来了，“爷爷还没醒。大嫂守在床边。”
顾寂脱掉外套重新上床，“再睡一会儿。”
沈慈又眯了半个小时的功夫，起身洗漱，跟顾寂一起去病房看望老爷子。
到病房门口，便听到里面有说话声。
仔细辨认，便知说话的人一个是一早就从老宅赶过来的老太太，另一人是顾越之妻苏青云。
沈慈走进去之际，顾寂牵住她的手，与她并肩走进病房。
“奶奶，大嫂。”
到了病房，沈慈顾寂与他们打过招呼。
“你们来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老太太说。
“睡不着，就来了，爷爷现在怎么样？”沈慈往里面看了两眼。
“还睡着呢。你们还没吃饭吧？快去吧，这里用不着这么多人。”
“嗯，奶奶，大嫂，那我们先去吃饭了。”
顾寂牵着沈慈从病房出来。
他转头看着沈慈，“我让人送过来，还是……”
“不用那么麻烦，直接去医院食堂吧。”沈慈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