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颜看到清朗干净的贺南山时，又注意了他第一时间拢起的眉头。
他还真是和上一世一样……
不太待见她。
“你眼睛在往哪里看？”
杨德抬手重重的敲了敲桌面。
她收回思绪，端正好了态度。
“我问你，你昨天是不是带陈凤、何圆圆她们逃课了？”
陈凤？
何圆圆？
这两个人……
见她像是在思考什么，杨德又问了一遍：“昨天是不是你带头逃课的？”
“不是。”
“你现在还学会撒谎了？你当我不知道？！”
杨德气得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他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恨铁不成钢的斥道。
“你说说你，自己逃课还要带上其他同学，现在还撒谎！我都跟你说了三年了，要好好学习，改变人生，再犟的驴也该听进去了，你怎么就死活听不进去？”
他脸色赤红，呼吸有点不顺畅，似乎被气得不轻。
姜颜见此，开口说：“杨老师，气大伤身，注意身体。”
“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被气成这样是因为谁？”
更加生气的杨德横眉冷对，也不跟她废话了，直接说：“知道你听不进去，我也不跟你浪费口舌，你写一份一千字的检讨交给我。”
“那我……先走了？”
“想走？又想找人帮你写检讨？你就在这坐着写，什么时候写完了什么时候才能走！”
知道她的日常操作，杨德直接把路给堵死了。
他拿了一个空白的本子和钢笔丢了过来。
坐在椅子上，看着空白的纸张，姜颜轻吐了一口气。
检讨？
她上下两辈子都没写过这玩意。
不过，逃课这件事，她从没有主动带头过。
她心里清楚，有人背刺她。
至于这个人……
一些不太愉快的回忆浮现，姜颜的指尖在桌面上轻点，面上一片清冷。
不着急。
一个一个来。
——
办公室里过分安静。
杨德去上课了。
就剩下了姜颜，以及……贺南山。
他们虽然在同一所学校，但不在同一个班级，一直没有交集，贺南山现在应该还不认识她。
还好不是重生在下个月。
那些丢脸的事情还没有发生。
乱七八糟想了好一会，半天也没动一个字，姜颜索性放下了笔，视线盯着墙壁看。
看着看着——
她看到隔壁办公室里去了。
在看见里面场景的一瞬间，姜颜目光一紧。
这个时代，还能玩得这么开？
此时此刻。
隔壁办公室里，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穿着白衬衫和黑色包臀裙的女人正坐在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腿上。
男人像个正方体，一只油腻的大手不安分的在女人的大腿上游走，另外一只手搂着女人的腰，猴急的伸着粗短的脖子想去亲吻女人的脸……
姜颜凝眉。
这是不花钱能看的？
看清他们的脸后，姜颜轻嗤。
难怪当初教导主任总是找她麻烦，动不动就来个全校通报批评，原来是有人吹耳边风。
这个女人名叫陈秋梅，教导处的。
起初陈秋梅各种明里暗里找她麻烦，最后懒得掩饰，直接专挑她的事，故意搞坏她的名声，那些事情在整个学校都闹得沸沸扬扬。
后来她感觉不对劲，才知道有人在私底下找她进行交易……
此时。
透过墙壁看他们暧昧气氛正浓，姜颜起身出了办公室，对着他们的门就是——
“咚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把里面两个人吓了一大跳，连忙站了起来整理衣裳。
透过门看到他们慌慌张张的动作，姜颜回了办公室。
还别说。
心里舒服了。
刚一坐下，追出来的眼镜女人陈秋梅走到了门边，脸色难看的问：“你刚刚有没有看见什么人去过旁边办公室？”
“你在问我？”
姜颜目光淡然的看着她，面色平静，浑身透着一股从容不迫感。
心里紧张又恼怒的女人，在看到她这副样子的时候，心里更是极度不舒服，当即就爆发了出来。
“是不是你搞恶作剧？上课时间不好好上课，又偷跑出来，我都说你这个学生没皮没脸，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你怎么不去当坐台的小姐？”
难听刻薄的话喋喋不休的骂了出来，姜颜眼底的神色冷了下来。
用虚张声势来掩盖恼羞成怒？
“陈女士，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小心天打雷劈。”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能做什么亏心事？该亏心的是你，有你这么个不要脸的女儿，你爹妈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以为她都知道了刚刚在房间里的事，陈秋梅眼神有些慌，但一想刚刚门是反锁的，应该不会有人知道。
姜颜也不急。
她就静静的看着女人表演。
在陈秋梅骂完了之后，她才轻轻一笑，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
“人在做，天在看，吃了不该吃的，都会吐出来。”
她这话说出口后，陈秋梅眼神一闪，明显心虚了。
气急败坏的骂了几句后夺门而出，都不敢直面对上姜颜。
人一走，办公室里又清净了。
姜颜刚欲收回目光，就见一直在看书的贺南山正看着她。
他的眸色平淡，到现在都波澜不惊。
在整个过程中，他像是个事外人，把这一切都尽收眼底。
姜颜和他不熟，知道这人不怎么待见她，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看过一眼后便收回了视线。
下课铃声响起。
她看着空白的纸张，还是勉为其难的提笔写了起来。
不多时。
杨德回来了。
他板着脸，看起来情绪不佳。
见她还稳坐在椅子上，开口就问。
“检讨书写没写？”
“写了。”
“写了？还真难得，拿给我看看。”
乍一听到她肯定的回复，杨德以为她终于洗心革面了，脸色都好看了不少。
学生知道错就行，刚刚和陈秋梅发生的那点口舌之争都算不得什么了。
然后……
他拿起了姜颜面前的纸张。
这一看，脸色瞬间青了。
“检讨书？这就是你写的检讨书？！”
看到偌大的纸张上面就三个字，杨德差点背过气去。
他拿着纸张的手都在抖。
“我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要让我这辈子遇到你这个学生！”
听到这痛心疾首的声音，不远处的青年目光一抬，他看见了纸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
检讨书。
“……”
真是检讨书？
还有这种人才？
“杨老师你别生气，我是实在不会写检讨书，你要注意保重身体。”
面对杨德铁青的脸，姜颜耐心的解释着。
她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杨德更气。
“你到底是不会写，还是不愿意写？我看你是压根就不觉得自己错了，所以才写不出来！我教了你三年，你什么德行我不知道？”
他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姜颜：“但凡你把心思用到正途上，下个月的高考我也不担心，明明你有那个条件，也有机会，怎么就是不知道珍惜？我教过这么多年的学生，就你最冥顽不灵不听劝！”
姜颜聪明，在读书上有天赋，她从来不认真学习，但每次考试成绩都能考的很不错，所有老师都一致觉得她是个可塑之才，只要好好培养，一定能有所成就。
结果？
她喜欢打扮的奇奇怪怪，跟不三不四的人鬼混，经常逃课、打架、泡吧，跑去欺负女同学，跑去调戏高一高二的男同学，还跟学校老师叉腰互骂！
恶劣至极！
每次在开会时被校长点名，他这一张老脸都会丢的干干净净！
杨德怒气上头的时候，眼睛里都布上了红血丝。
姜颜看在眼里，有些过意不去，她把态度摆的更加端正：“杨老师，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改过自新，抓住最后一个月的机会，不打架不斗殴，不再欺负女同学，我会努力学习，争取考上京大。”
贺南山的注意力本来还停留在她那一张只写了三个字的检讨书上，忽闻这话，一双目光落在她缠着纱布的后脑勺上，眼神淡淡，毫无波澜。
臭名昭著的姜颜会改变？
怕是没人会信。
杨德自然也不信。
但他从来没见过姜颜态度这么端正过。
可能是第一次见她认错，杨德还是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你给我写个保证书。”
“保证书？”
“就把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写下来，签个名，这次就不让你写检讨了。”
杨德坐在了椅子上，尽量心平气和的看着她。
姜颜嘴角一抽。
三十多岁的人了，没想到逃得过检讨书，逃不过保证书。
她没有注意到贺南山的眼神，从新拿起钢笔，在一张崭新的纸上开始落笔。
杨德就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的写。
还是刚刚她说的那一句话，一个字不多，一个字不少。
看了几眼，杨德又补充道：“你再加一句，不再调戏男同学。”
姜颜：“？？？”
她什么时候调戏过男同学了？！
但这话在对上杨德威严的面孔时，突然就问不出口了。
他能这么说，大抵是知道什么事。
于是。
她又补上了一句。
【我保证，我一定改过自新，不打架不斗殴，不欺负女同学，我会努力学习，争取考上京大，也不会再调戏男同学。】
在落款处，姜颜潇洒的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拿起这张保证书，杨德看的有些诧异。
她的字以前写的就不差，但现在如游云惊龙，更是提升了不知道多少个层次。
看到这漂亮的字迹，杨德突然想，说不定可以再试着相信她一次？
“回去好好学习，别再鬼混了。”
得到特赦，姜颜松了一口气。
她转身要走，看到了贺南山。
四目相对了一瞬，她移开眼，看似从容不迫的迈步离开。
学校里有点旧，到处都染上了岁月的痕迹，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