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南方问,“你为什么拿着鞋子做武器?”
“……你应该没被你妈拿硬鞋底打过。”
毕南方听完,像被点到笑穴似的笑了起来。
陈平戈穿好鞋子,走出洗手间的时候,毕南方还站在门外笑,指尖的烟抖啊抖的。
毕南方说:
“我一早就发现这个人,偷偷摸摸跟着你进厕所了。我本来想,你如果有点什么三长两短,若琳应该会很开心。但后来又想,如果你真有个三长两短,而我见死不救,怕是会在谌颐手下死得很惨。”
陈平戈:“你这话我暂时没法接。”
毕南方又像听到什么好玩的笑话一样,笑个不停。
大概担心何顺又会来骚扰,毕南方很有绅士风度地走在她身侧,跟她一起走向操场。
“谢谢。”陈平戈想了想,补充说。
“你是个正常的女孩子吧?”
“嗯?”
“刚遇到这么可怕的事情,不是应该对着我大哭一场吗?”
毕南方有些意外,“你不打电话给谌颐?”
陈平戈莫名地看着他,“打电话给他干什么?”
毕南方夸张地摊开手,“哭诉,求助,告诉他你现在很害怕,让他想想办法,甚至在他面前说说我的坏话,做什么都好。”
陈平戈摇头,“我自己能够搞定。”
走到长满爬山虎的操场北墙,她补充说,“今天的事情,也请你别告诉他。”
体育老师正在吹哨子通知集合。
陈平戈又说了声“谢谢”后跑了过去,跑了几步想起什么又跑回来,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恳求着毕南方说:
“你是谌颐的好朋友吧?请你这段日子保护下他,我担心他被我连累了,被找麻烦。”
毕南方听完,拿着烟,愣住了。
“谌颐,被找麻烦?啊不对,”他像是有点抓狂地薅薅他的头发,“不对不对,重点是,为什么你会认为谌颐会被欺负,而不是他去欺负别人?”
毕南方像白日见鬼一样,“他可是谌颐。”
陈平戈说,“因为他是谌颐。”
高山之巅上的,尘埃不染的,别说打架了,他可能面对污言秽语时,连跟人吵架都不懂。
毕南方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了她半天,最后“哦”了一声。
?第三十九章 039
深夜。
陈平戈睡着睡着,突然被一阵小石块击打窗玻璃的声响,吵醒了。
迷迷糊糊间看一下床头的闹钟,0 点过 20 分。
第一个念头,是这么晚了,哪家的熊孩子还在玩石子,迷瞪了一会,才想这个时间点,哪里有熊孩子。
她爬下床,揉着眼睛,开了台灯。
打开了一扇窗玻璃,打着哈欠往外看。
看了第一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谌颐站在伶仃的路灯下,手里握着几颗小石子。
陈平戈家在一楼,她的房间窗户,正对着一小块基本秃了皮的绿化地。
谌颐看到她开了窗,无视“萋萋绿草,何忍践踏”的牌子,踩着绿化地,走到她窗前。
陈平戈把另一扇窗户,也推开了,诧异地问,“你怎么来了?”
谌颐站在她面前,弯下腰,双手从窗户的栏杆间隙穿过,握住了她的两只手。
她又问,“不是说要两天后才回来吗?”
谌颐用她的一只手,贴着他的脸,微笑着回答。
“嗯,提前回来了。想见见你,所以过来了。”
陈平戈:“你今晚回来的?”
谌颐:“下午第三节课的时候,回来的。本来想去学校找你。后来,临时有事情去办了。”
陈平戈:“什么事情?”
谌颐淡淡地说,“一件很重要的,必须去做的事情。”
陈平戈对这件“重要的事情”,直接理解成他家里的突发情况,她的注意力在别的事情上。
“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我们明天也可以见面的。”
谌颐:“就是……很想见你。”
他说这话的语调和眼神,勾得她心里发软。
她看到了他身后的自行车。
谌颐留意到她的视线,用她的手,在他脸上蹭了蹭,“想跟我深夜兜风吗?”
陈平戈笑了,“我换身衣服,你到前门的巷子等我。”
陈平戈偷偷地打开家门,遛了出来,蹑手蹑脚走到巷子的时候,谌颐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他张开手臂,陈平戈一阵小跑,跑到了他的怀里。
他熟悉的气息,充斥着鼻端的时候,她轻轻叹了口气。
这段日子的心惊胆颤涌上心头,她在他怀里感到安全,感到委屈。
“这段日子过得好吗?”谌颐摸摸她的头发。
陈平戈笑着大力点头,“很好。”
谌颐又问,”有没有什么事情,想跟我说吗?“
陈平戈摇头,“就是每天三点一式地上学下课,没有什么好说的。”
谌颐深深地看着她,最后说,“瘦了。”
他低下头,吻了她。
这个吻,不像是他平时克制的风格,开头只是试探的蜻蜓点水地吻,从额头鼻端到嘴巴,接着直接是深吻,探究且带着侵略。
她退缩逃避,他再压上来。
由于他的靠近,陈平戈在他身上,闻到了酒精味。
她下意识闻了闻他,有些吃惊地说,“你喝酒了?”
他任由她像小猫小狗一样地嗅他,低头又亲了亲她的脸,回答说,“没有。”
他提起 T 恤下摆,灰色的布料上,有一大块像是酒渍一样的东西,嫌弃地说,“不小心被撒到了。”
陈平戈下意识觉得奇怪,谌颐家教很好,一向是个衣着干净稳妥的人。
她又在他的袖子,腰上,裤子上发现了三小块红色的染色,就像是血渍一样。
“溅上的颜料。”谌颐还是淡定自若的样子,眼睛微微眯着,他本身气质就冷,说这话的神态,有点淡漠冰冷的感觉。
陈平戈愣住了,突然敏感地察觉到,谌颐似乎心情不太好。
但这染色,如果出现在陈黎身上,陈平戈会直觉觉得是血渍,出现在谌颐身上,他说是水彩颜料,她立刻就相信了。
陈平戈的脑洞,一向很大且漫无边际,她立刻下了推断,“你是去参加 patty 了吗,还是行为艺术晚会的那种。”
谌颐一愣,一下子被逗笑了,他的头埋在她的脖颈间,低声笑了一会,笼罩在他身上,那层似有似无的阴霾,渐渐消散了,“嗯,算是行为艺术舞会吧。”
陈平戈:“好玩吗?你好像不太开心。”
“不太好玩,”他抬起头,过于好看的一张脸,凑近她,近得鼻尖似乎贴着鼻尖。
过于接近的距离,让陈平戈脸上烧了起来,但是莫名的好胜心,在强撑着,没让她立刻跳开,“你一定是喝酒了。”
谌颐笑而不语,愉快地坐上自行车。
陈平戈跳上后座,这算醉驾吗。
凌晨的小镇特别安静,抬头可以望见中天的月亮,世界似乎只剩下,眼前这一条延伸向远方的路。
在某个瞬间,会让人恍然以为,世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在月光和一盏一盏古旧的路灯下,穿行。
自行车跑出小巷,跑过暗影中的住宅区,跑过一大片的香蕉林和池塘,上了大马路。
马路也是安静的,除了久久才奔驰过去的大货车,基本没有其他的行人和车辆。
夜风掀起了头发,把衣摆吹得猎猎作响,近日积累在心里的恐惧和愤怒,似乎也被风消散了。
陈平戈感到心情从所未有的欢畅。
她双脚踩着后轮两侧,手撑在谌颐的肩上,尝试在后座站起来,想学着电影里面的场景,羞耻地大喊一句“你好夜晚”,结果人没站稳,还好抱着谌颐才差点没摔下去,却带着谌颐的车头,蛇形地跑了一阵,差点撞在了电线杆上。
车子停稳后,她莫名觉得好笑,对着谌颐哈哈大笑,引得谌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空荡荡的大马路上,谌颐的自行车,潇洒地绕了一个圆,冲她驶了过来。
陈平戈身手敏捷地跳上了后座,“再试一次。”
谌颐一手掌控着车把,试了试车子的平衡感,一手绕到身后,撑着她的腰身。
扶着谌颐的手臂,这次陈平戈顺利站了起来。
她把发带解了下来,在空中胡乱挥舞,乱七八糟地喊了出来: “星河和星空下的万物,你们好!我是黑夜的女王,带着我的骑士前来逡巡我的领土!来吧,接受我的恩典吧!”
吼完这段话果然是好羞耻,她把头埋在谌颐肩膀上,又大笑了起来。
谌颐也笑,骑着自行车,带着她在原地绕了三大圈,顺着她胡闹,“女王,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巡视疆土?”
陈平戈站在后座上,大马路两头都通往了远方,她指点江山,“爱卿,我们去沿江路吧!”
于是自行车掉头,往前方急驰而去。
陈平戈又发了一阵疯,最后终于找回了遗失的矜持,灰溜溜地又坐回后座上。
“其实,我不是经常这么……中二的。”陈平戈努力自我挽尊。
谌颐还在笑,回头看了看她,“你这样挺好玩的。”
小镇上有一条江沿着小镇流淌而过,沿着江边修筑的一条观赏道就是沿江路,是小镇上情侣的约会圣地。
那长长的江道一侧,栽种着高大的法国梧桐树,花木掩映,红砖铺地,间杂着咖啡厅、奶茶馆、冰室、音乐餐厅、溜冰场等商业小铺,还坐落着小镇上唯一的一家电影院。
只是有点远,踩自行车过去要 40 分多分钟。
这么晚,就算是沿江路也人丁稀少了。
店铺大部分都关了。
但也不妨碍谌颐载着她,逡巡了 10 来分钟江边风景。
最后陈平戈,带着谌颐,去吃她之前,跟李识好她们来吃过的冰室。
冰室还开着门,老板娘带着即将收摊的意兴阑珊的表情,接待了他们这唯一一桌客人。
陈平戈选择了冰室室外,露天草坪上的座位。
草坪上的树上,缀着彩灯,和隔壁的咖啡馆是通用的,草棚上还有几桌咖啡馆的客人,可以跟他们一起欣赏,从咖啡馆里流淌出来的乐曲。
外出花钱,一定要让花出去的每一分钱价值最大化,是陈平戈的宗旨。
老板娘拿着点单本站在一边。
陈平戈翻着菜单,替她和谌颐点了两份冰淇淋球。
“点了香草和巧克力味道的,其他草莓味的、香蕉味的或者榛果碎粒的也不错,但一份,已经足够一个人吃了,其他味道的我们下次再试。”
谌颐接过菜单,略翻了一遍,手指在菜单上几个区域画了一个圈,然后对老板娘说,“全部都来一个。”
老板娘原本睡意朦胧的眼睛,突然亮了,脸上绽开了花。
盛在高跟水晶杯里的冰淇淋球,一份接一份地摆上了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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