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墨白在门外停住脚步,江染眠侧眸看向他,颔了下首独自走进堂中。
推开木门,迎面而来一股烧香味。
萧家每代家主与其正妻的灵牌都放在这间祭堂里,受后人祭拜。
所以,谢清澜的灵牌也在其中。
这一年中,江染眠只要想起她,就会来祭堂对着她的灵牌说些话。
“萧家第十七代家主萧墨白之妻,谢清澜之位。”
江染眠跪在蒲团上,看着这块灵牌,目光染上些许悲伤,唇角却扬着抹笑:“清澜,我今日要赶去西北,怕是有段时日不能来看你了,可不要怪我……”
祭堂外,萧墨白身披大氅撑着伞,望着眼前飘落的雪花渐渐出神。
他竟是才发觉如今又到了冬季。
谢清澜……已经离开了整整一年。
思及此,萧墨白的心口倏地狠狠刺疼了下。
其实他始终都没能接受谢清澜薨逝的事实,有时候,他感觉她就在身边,但一转头……却什么都没看见。
但有一件事萧墨白很确定——他很想谢清澜,深至骨髓。
正晃着神,江染眠从祭堂走出。
萧墨白扯回思绪看向她:“这么快?”
“来不及,等回京我会再来。”江染眠眸光清澈,“那我便先走了,照顾好自己。”
“恩,你也是。”萧墨白面色平静,语气却真切。
江染眠擦过他的肩向外走去。
但刚走出一步,她倏然回眸:“墨白,明日是花灯节,听说玄武街梅园的红梅开的正好,替清澜去看看吧。”
萧墨白静站着没转身,片刻才微哑着声应。
“……好。”
翌日,街上爆竹声阵阵。
萧墨白却站在廊檐下,久久凝望着飘雪。
裴深走到他身后:“王爷,今日不出去走走吗?外面热闹的很呢。”
萧墨白拒绝的话刚到嘴边,突然响起昨日江染眠的话。
他默了瞬,薄唇微启:“去……梅园吧。”
“是。”
因花灯节,梅园中寥寥无人,枝上大朵绽放的红梅惹人注目。
萧墨白喉间却一阵发涩。
他其实是不想来的,毕竟这个地方……是所有事情错误的开始。
但江染眠说,要替谢清澜来看看,所以他终是来了。
一路走至里园,萧墨白正忆着过往,有些失神。
耳边却突然传来道轻柔的声音——
“信女一愿山河安稳,二愿血亲无疾,三愿……”
闻声,萧墨白狠狠一怔。
这个声音……他不会记错的!
他猛地抬眸,循声望去,只见那树下立着抹雪白身影。
刹那间,萧墨白心跳如鼓,下意识屏息大步走上前。
走到女子身后的那刻,他也听清了最后一句话——
“三愿与郎君……岁岁不相见。”
萧墨白嗓音发颤:“清澜?”
第二十四章
萧墨白紧紧盯着眼前的这道背影。
她的声音与背影,都和谢清澜一模一样!
相识数载,成婚三年,他是最熟悉她的人,他绝不会认错。
萧墨白确信无疑,却也没有忘记谢清澜已经薨逝的事实。
所以,一个早就死了的人怎么会活着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他的幻觉吗?
萧墨白的心好像被掏空了,茫茫然一片虚无,声音压不住的颤抖。
“清澜……是你吗?”
话音轻落雪地,女子终于缓缓转过了身。
看清她面容的那一霎那,萧墨白瞳孔骤然缩紧,四肢百骸彻底僵在了原地。
原本坠入冰窖的心脏在冰冷得近乎停止跳动的时候,突然砰砰一下,猝不及防地狂跳了起来。
真的是她!
“清澜!”
萧墨白一把将人拥进怀中,双臂紧紧地箍着,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才好。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也仿佛在一瞬间被光照亮:“真的是你,清澜……你身上有温度,我不是在做梦对不对……可你怎么会还活着,你分明、分明喝了……”
萧墨白从未如此语无伦次,但他实在压抑不住自己激动起伏的情绪。
没人知道他有多么想她!
可话尚且还未说完,萧墨白却感觉怀中一股推力。
他一顿,手上不自觉送了劲,紧接着便被女子给推开。
只见她眉心微蹙,眼神冰凉而疑惑地看着他:“这位公子,我们并不相识,你为何如此轻佻?”
那如三九寒冰般漠然的嗓音让萧墨白打了个寒颤。
他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女子身上,眸底划过不可置信和错愕,眉宇间的川字拧得极深。
“你说……我们不相识?”
女子神情认真:“自然不相识。”
短短几个字,如晴天霹雳般砸向了萧墨白。
他脑中思绪乱作一团,喜怒哀乐都错位。
“怎么会不相识?”萧墨白倏地抬手抓住了她的双肩,眼底布满血丝,“谢清澜,我是萧墨白,你我幼时便相识,又成婚三载,你怎会不认识我?!”
“清澜……你定是在与我玩笑对不对?”
他的声音似乎依旧平稳,但还是能听到那极力克制的慌乱。
然而在萧墨白满是希冀的凝视中,女子却是露出了厌烦的神情。
她不由分说直接挣开萧墨白的桎梏,连着后退了好几步。
“你认错人了,这位公子,我不是你说的谢清澜,更不认识你。”
说完,女子抬步就要转身。
萧墨白的心弦顿时绷紧,下意识就追上去拉住了她:“清澜,别走!”
女子余下的耐心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她重重甩开他,眉眼凝着冰棱棱的霜:“你听不懂话吗?我说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别再纠缠不放了行吗?”
“我名云昭,不是谢清澜,听清了吗?”
话落,梅园中一阵静默。
云昭的一字一句比那些利刃还要尖锐百倍,一刀一刀慢慢刺入萧墨白的心口。
他倏然黯淡的瞳孔里满是荒凉:“……云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