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又深又长，上面的血已经凝固。
周蕴皱了皱眉，冷声问道：“怎么弄的？”
程温颜没把这点伤放在心上，随口回道：“救人不小心被钢筋划得。”
周蕴收回思绪，拿起手术镊给程温颜清理伤口。
刚碰到伤口，程温颜骤然缩了一下。
周蕴瞥了程温颜一眼，动作更加小心。
一室安静，只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到最后的收尾缝针阶段，周蕴自己都没意识到，他额头上已经沁出一层薄薄的细汗。
“好了。”
程温颜垂眼看了手臂上缝合的伤口，针脚细密，不会留疤。
她看向背着自己收拾的周蕴，浅浅开口：“谢谢。”
周蕴没有回话，只是低头继续处理着手上的事情。
程温颜抿了抿唇，起身拿起防护服准备离开。
然而刚走没几步，她突然停了下来，猛地俯身弓下去，一阵干呕。
第十八章
周蕴听见声音立即回头，上前扶住程温颜，眉间蹙起：“有多久没吃东西了？”
程温颜攥着周蕴身上的白大褂，半天才直起身。
她擦了擦嘴角，低声开口：“不记得了。”
周蕴将人拉到外面的椅子上坐下，转身去了护士站。
没过多久，就有护士拿着饼干和水过来递给程温颜。
“周医生去看其他病人了，让我把这些给你。”
程温颜伸手接过，看了眼周蕴手术间的方向，开口道：“谢谢。”
突然，一阵急促的高跟鞋落地的脚步声在医院大厅响起。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穿及膝长裙的女子神情匆忙的到处扫视，像是在找着什么人。
程温颜眼神骤然一缩，是戚梦。
她不是腿受伤了吗？
程温颜看着戚梦问了过路的护士，直冲着周蕴所在的手术间而去。
她下意识站起身，跟了过去。
周蕴正在里面给病人缝合伤口，看着突然出现的戚梦和去而复返的程温颜，眉眼一寒。
“出去。”
程温颜刚要上前关门，戚梦已经抢先一步。
她看着自己悬在空中满是伤口和泥土的手指，那瞬间，程温颜下意识将手背在了身后。
眼前的戚梦端庄得体，光鲜亮丽。
自己却是灰头土脸，狼狈至极，整个人甚至可以用脏、乱、差形容，极其的不修边幅。
戚梦冷讽的看了程温颜一眼，便转身朝一侧的椅子走去。
程温颜低头攥了攥手，转身出了医院。
短暂的休息过后，程温颜和队友们又投入了紧张的救援当中。
过去的两天夜中，他们救了太多了人，也见了太多死亡。
在这里，生或死都是那样的寻常。
……
某天傍晚，程温颜在营救完一批学生后，随手坐在地上休息。
带着寒意的冷风一吹，一张照片忽然吹到她眼前。
上面是两个穿着校服的学生，一男一女，笑得十分开心。
程温颜将照片捡起，看着看着，突然之间，就红了眼眶。
她和周蕴从小相识，一起读书上学，这样的画面于从前的他们而言，太过稀松平常。
第二天。
各省各市送来的支援物资陆续抵达，程温颜将分到的食物和水陆续分给手下的队友们。
突然，程温颜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程小姐？”
程温颜回身一看，很是惊讶：“陆老板，你怎么会来这里？”
来人正是陆正捷。
他上前走近：“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我给大家还有受灾群众带了些物资过来。”
程温颜招呼小江继续奋发物资，带着陆正捷走到了一旁。
“陆老板能有如此心意，让人佩服。”程温颜浅笑着开口说道。
陆正捷摇了摇头，看向程温颜：“程小姐才是真正让人佩服。”
程温颜刚要说什么，脚下的土地又突然剧烈摇晃起来。
是余震！
陆正捷下意识抓住身前的程温颜，身子不受控制的朝她倒去。
程温颜纵然力气再大、下盘再稳，面对朝自己扑过来的陆正捷，也不由歪了身子朝地上倒去。
远处的小江突然大喊：“程队，快躲开！”
程温颜下意识低头一看，一根裸露在外的钢筋骤然出现在眼前。
正是她即将倒下去的方向！
第十九章
眼看着程温颜就要落在那根钢筋上，上面的陆正捷骤然用力一转，两人立即朝着一侧滚去。
两人在地上接连滚翻了几圈后停下来。
陆正捷连忙起身，却发现身下的程温颜不知何时晕了过去。
余震过去，小江等人急忙凑了过来。
“程队后脑上有血！”一名队友惊呼道。
陆正捷立即朝他们滚过的地方看了一眼，果然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看见了明显的血迹。
他刚想要去碰程温颜，却被撞开到一旁。
小江等人迅速将程温颜背起，朝医院奔去。
“医生！有没有医生！”
刺耳的呼救声从大厅传来，周蕴立即从护士台转身，在看见小江背上的程温颜时瞳孔一震。
其他医生也闻讯赶来：“怎么回事？！”
“刚才余震来袭，队长不小心磕到了脑袋！”
程温颜被迅速送进手术室，脸色苍白，没有血色。
但周蕴还有其他病人要医治，所以在短暂的震动后，他又重新恢复了冷静。
时间一分一秒走过，黑夜渐渐来临。
当周蕴结束最后一台手术时，程温颜已经被推入了病房。
环境简陋，程温颜和其他好几个患者挤在一间病房内，床前挂着数个吊瓶。
周蕴轻轻走了进去，身上的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
程温颜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唇上没有半点血色，整张脸异常憔悴。
……
第二天傍晚，程温颜缓缓醒了过来。
这应该是救灾以来，她睡得最好的一觉。
医生过来给她又做了检查，虽然只是轻微的脑震荡，但还是交代她好好休息不能乱动。
护士过来换药的时候，程温颜才发现输液的手边放着一个瓶子，里面装着温水，缠着输液管。
程温颜眼里闪过疑惑，问道：“这瓶子是谁放的？”
护士摇了摇头：“不知道。”
换完药瓶，护士就直接出去了。
程温颜垂眸盯着瓶子，若有所思。
不知过去了多久，程温颜突然眉头一皱，只觉小腹处猝然传来一股暖流。
此时，陆正捷突然从门口走了进来。
他走到程温颜床前站定，满是歉意的开口：“程小姐，十分抱歉，如果不是因为我，也不会连累你受伤。”
程温颜神色有些不自然：“那不过是意外，陆老板也并非故意。”
不等陆正捷开口，程温颜突然问道：“陆老板还有事吗？”
陆正捷被问的一愣，下意识摇头。
程温颜攥了攥手：“我这里并没有需要陆老板的地方，如果陆老板没有其他事，现在可以走了。”
说话的间隙，程温颜察觉到门口走过去一个熟悉的身影。
程温颜的话说的如此明白，陆正捷自然不会多留。
“那我就不打扰程小姐休息了，告辞。”
陆正捷走后不久，那抹身影便出现在程温颜所在的病房。
当时，程温颜正要翻身下床去卫生间。
周蕴立即上前将人按回床上，嗓音沙哑：“身体还没好，乱跑什么？”
程温颜抿了抿唇，伸手拉下周蕴的衣领，在他耳边说道。
“我想去趟卫生间，我那个好像来了……”
程温颜的声音很轻，几乎细不可闻。
第二十章
周蕴倒是没想到程温颜是因为这个。
他站直身子，神色清冷：“等着，我给你拿东西过来。”
程温颜缩回床上，点了点头。
周蕴回来的很快。
他将一个黑色袋子递给程温颜，又帮她取下了药瓶，扶着人朝卫生间走去。
幸好他们所在的这个医院有单独的卫生间，不然程温颜这样子还真不好自己动手换。
从卫生间出来，程温颜已然红了脸，周蕴倒是和之前一样，没什么不同。
程温颜躺回病床上，看着手边的玻璃瓶子，轻声问道：“这个是你放的吗？”
周蕴抬手将药瓶挂好，似是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你说什么？”
程温颜摇了摇头，垂下眼帘：“没什么。”
周蕴没在病房多呆，外面还有很多伤员需要救治。
救灾工作依然在有序快速的进行着，可之后连续几天，程温颜都没再见过周蕴。
倒是她手边的玻璃瓶子换来换去，总是热乎温暖的。
小江他们来看过程温颜一回，当时大伙儿都瘦了一圈。
一晃十多天过去，救援工作也逐渐趋于稳定。
随着更多的援助队伍江州市，第一波支援队伍撤返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程温颜撤离那天，周蕴也正好撤离。
两人在人群中远远对望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
昌林市。
听说程温颜又受了伤，程母整个人是担心到不行。
程温颜和周蕴下午刚到家，程母便赶了过来。
程母拉着程温颜转着看了好几圈，又得周蕴确定没事，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程温颜拉着程母到沙发上坐下，安慰道：“妈，我真的没事，您不用担心。”
周蕴转身进了厨房去烧水。
再端着热水出来时，便听见程温颜对程母说：“我可能会升职。”
周蕴动作一顿，不过一瞬又恢复。
程母了解程温颜，仍是有些不信：“真的？”
程温颜看了周蕴一眼，朝着程母点了点头：“我已经提交了调岗升职的申请。”
“到时候等正式公文下来，我就不会在一线待着了。”
“因为事情还没确定，我之前就没说。”
程母脸上闪过惊讶，但更多的是高兴和激动。
她拍了拍程温颜的手，看向周蕴：“这就对了！”
“到时候你们就赶紧给我生个宝贝外孙，那简直就更好了。”
周蕴眸色微闪，眼里情绪不似从前那般冰冷。
等程母回去后，周蕴便去了浴室洗澡。
程温颜进了房间整理上次地震过后凌乱的东西。
过了半会儿，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程温颜放下手中的东西，前去开门。
是快递员。
程温颜接过快递手中的盒子，签了字后便直接关了门。
看着上面寄出的地址，程温颜脑海忽然闪过什么。
她将盒子放在周蕴的书桌上后，便回了卧室继续收拾。
突然，掉在梳妆台旁的一份文件吸引了程温颜的注意。
她翻开一看，眉眼猝然一愣。
是当年流产后，她偷偷去医院的诊疗记录。
“吱呀——”
周蕴正好从浴室走出，程温颜下意识将手中的文件背在身后。
第二十一章
程温颜的反应太奇怪，周蕴不由皱了皱眉。
“藏什么？”
程温颜瞬间绷紧了神经，脑海突然闪过方才的快递，立即说道：“你有快递到了，我放在书房了。”
周蕴望了望程温颜的身后，抬步去了书房。
看着周蕴的背影，程温颜蓦然松了口气，她连忙将文件折好塞进梳妆台最下面的抽屉里。
刚做完这一切，周蕴就拿着方才的快递盒子走了进来。
他将盒子递给程温颜：“是录音机。”
程温颜一怔，伸手接过。
周蕴转身接着程温颜的步骤继续收拾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