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门口站着一个憨厚的中年男人,是街边拉黄包车的何大叔。
何大叔因为家里穷,年轻时就出来拉黄包车,四十多了还是个光棍。经常在无忧堂墙角边停歇,因此沈秋认得。
今天,他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焦急,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何大叔!坐!”沈秋请他坐下。
何栓一看到她仿佛看到了希望,毕竟她可是这条街面上出了名的神算。
知道她的规矩,何栓将一把铜子搁在了桌上:“我想请你算一卦。”
沈秋点头,叫巧儿收了铜子。
“昨晚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何栓想起那梦不知是真是假,可是又极为真实,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想不过便想找沈秋来问问。
“哦?”沈秋认真的听着。
“昨晚我梦见我的外甥女了,哭的一脸泪,穿着一件大红嫁衣,可怜兮兮的望着我,好像向我求救一样。”
他叹气:“我一直光棍,家里只有姐姐留下的一个外甥女,可是姐夫那混账在姐姐去世的下半年就娶了新老婆。
前不久,听说他们将外甥女嫁人了,还说对方十分有钱,说的天花乱坠的!可要是我外甥女嫁的好,我怎么会做这种梦?”
那对夫妇将女儿嫁了,都没有通知他一声,他这个舅舅连婚礼都没有参加,他为这事一直生气呢。
“人说娘亲舅大,我做了这个梦,心里就没底!要是外甥女真的受苦,我不能不管啊!”说着这话,他满脸的愁苦。
沈秋微微沉吟,说:“请写个字吧!”
何栓不认得什么字,拿起笔在纸上划了一横,是个“一”字。
沈秋审视着这个“一”字,陷入了沉吟。
何栓怕他认字少,写了个一字,是不是大师没法算,一脸担忧的看着沈秋。
看着看着,沈秋的眉头皱了起来:“你外甥女可是嫁到了外县?”
何栓一愣:“这都看得出来?那夫妇说将她嫁到了隔壁的景县。”
“你明天在傍晚酉时之前赶到景县,如果在县城门口遇到了一个送葬的队伍,一定将他们拦下来开棺验尸!如果错过了酉时,你外甥女性命堪忧。”
何栓一惊,站了起来:“真的?”
沈秋点头,面色前所未有的严肃:“我建议你,现在就出发。”
何栓一听倏然站了起来,脸色发青,脑门上落下了豆大的汗珠!
“我现在就去!”他起身,转身飞也似的出了门。
巧儿在一旁看着,定睛看着桌上的一个“一”字,满脸疑惑。
“姐姐,这就一笔画,你能看出那么多?”她着实难以想象。
沈秋指着那纸上的字,不紧不慢道:“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一字,细看却有很多门道。”
巧儿盯着看,都快看出斗鸡眼来了,还是看不出来什么。
沈秋笑笑:“他心中有事,所以这一个一字,没有写直,而是如同波浪一样。这便是一个不好的预兆,预示着他要算的这件事有波折。
你看这里有一个比较大的波折,其他还有几个小小的波折,都是代表坎坷。而他想算的是人的安危,若是安,必有安的象,若是危,必有危的象。”
巧儿定睛看,还是摇头:“波折我看到了,可是安危我完全看不出啊!”
“安危就是这件事最终的结果。看落笔笔锋,笔锋上扬为阳,预示安,笔锋下落为阴,预示危。你仔细看看,他的笔锋是上扬还是下落?”
巧儿瞪圆了眼睛使劲的看,如同发现新大陆一样:“我看到了!他的笔锋是向下压的,而且压得很厉害呢!”她突然惊醒恍悟,“这么说,何大叔的外甥女非常危险了?”
沈秋点头:“危在旦夕!”
巧儿一惊:“姐姐为啥不亲自去救救她呢?”
沈秋摇头:“有些事,是命,是运,天命有数,不可人求。我只是一个算卦的,不可以泄露天机随便逆天改命的。既然何大叔找我算,也算是一个机缘,现在我给他一个机会,看看他能不能抓得住吧!”
本来去景县,可以租车去会快一点,但是租车很贵,何栓素来拉黄包车的,觉得自己腿脚便利,一定可以在酉时前赶到景县。
哪里想到,他一路狂奔,仓促没有带够干粮,半路上肚子饿了双腿发软,他看到路边有萝卜,便拔了人家的萝卜来填肚子。哪里想到人家种菜的正好过来巡视,看见他偷菜,立即拿着大棒子就过来追着他打。
他慌张的瞎跑,一下子掉进了一条水沟里,踩到了玻璃,结果将脚划破了。
这下可好,他不但被人打了一顿,还划破了脚,哪里走得动。
就在他发愁的时候,幸好路过一辆驴车,他救外甥女心切,决心花钱坐这驴车。
谈好了价钱,说好去景县的,哪里想到这驴是个犟驴,半路上不走了。
等到驴子愿意走了,他终于可以往景县去了。
可是到了景县县门口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刚刚错过酉时。
因为最近有流寇土匪,景县实行宵禁。还没等他进城,县城大门就关了,将他关在了外头。
他坐在景县门口,望着幽黑的天空,嚎啕大哭起来。
他用力的用拳头砸着自己的脑袋,为什么,明明很容易办到的事情啊!怎么就被自己搞砸了呢?
他可怜的外甥女,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这时,景县郊外。
这里是一片坟堆,其中靠近东边的地方,围起来一个墓园。墓园边有一个小茅屋,茅屋里住着一个老驼子,他是这个墓园的守园人。
这里叫宋氏墓园,宋氏是景县的望族,历来出了不少达官显贵,至今还是有钱的人家。
墓园里葬着的都是宋氏的子孙。今天刚刚入葬了宋家大房的独子宋鸣。
驼子只知道,这宋鸣刚刚二十,就得了痨病死了,年纪轻轻的,老婆都没有娶。宋家大房只有这一个儿子,偌大的家产无人继承。听说送葬那天,他老娘哭得趴在坟堆上恨不得跟他一起去了。
驼子还听说,宋鸣临死前的愿望,只想娶个老婆,他娘亲口答应了他。
一阵风出来,墓园靠背的新坟扬起了几丝灰土。
驼子出来看了一圈,准备回去睡觉的,毕竟是新坟,有不少陪葬,怕有贼人打主意。
风声落下,周遭一片死寂。
可就在他转身回去的时候,背后似乎传来什么声音。
像是抓挠的声音,仿佛猫抓在木板上一样……
驼子一惊,回头一看,可是什么都没有,连个猫影子都没啊!
顿时,背心升起了一阵寒意,他飞快的挪动着脚步,钻进了自己的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