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年声语气生冷,说完拿起外套便径直又出了门。
鹿语曼一个人在饭桌前坐了很久。
整个屋子静得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沉闷得似是陷在了黑暗的泥淖里,挣不脱。
桌上的饭菜已经冷掉了,鹿语曼回过神来,起身将饭菜收拾好,重新烧水想煮点饺子给顾年声送过去。
今天是冬至,他们认识的日子,应该要吃饺子的。
以前每到这一天,他还会亲手给她煮饺子……
她出神地看着锅里的水一点点冒着气泡。
“叮叮叮……”突然,刺耳的手机铃声响起,让她一下回过神。
来电显示是舅妈唐红。
鹿语曼只看了一眼,便任由电话一直响着,没有接。
只在今天,她真的不想听见这个女人的声音,会把她心口残存的温暖一下打散。
可是那头的人仍旧不死心,一直打个不停。
鹿语曼终于不耐,久久才勉强接通了电话。
刚接通,电话那头就传来尖刻的叫骂,几乎要刺穿她耳膜:“你个白眼狼!现在翅膀硬了,敢不接我电话了是吧?!”
鹿语曼嘴唇不由紧抿,压着心底的愤懑没有说话。
那头见她不搭理,声音又陡然拔高:“你表弟要交学费了没钱,你现在就给我打钱过来!”
第三章你配吗
钱,钱,钱。
当然又是为了要钱。
这一次的借口真是足够烂的,下一次,大概就差说她表弟病重了。
鹿语曼眉头蹙起,只冷冷吐出两个字:“没钱。”
那边的火气一下就窜了上来:“鹿语曼,你爸妈死后,是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现在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话音刚落,鹿语曼攥紧了手机,眼神像破裂的水晶迸入眼般刺痛。
她的声音不重,一字一句却又沉又痛:“吞了我爸妈的保险钱,让我睡了十几年的阳台,每天给我一顿剩饭,你养我,你是在养人,还是在养狗?”
陈年的伤口又一次被狠狠撕开,尖锐的痛楚让她的眼眶不受控制的变红。
那头的人似乎是被噎了一下,继而又恼怒的叫嚣:“你不给钱,我就去找顾年声,他是著名脑外科医生,肯定有的是钱!”
“咕咕咕……”锅里的水开始沸腾。
鹿语曼的指节一寸寸握得泛白,半晌才吐出一句:“我给。”
说完,她挂断电话,喉咙哽得发疼。
鹿语曼敛起自己的情绪,强打起精神,煮好了饺子。
用保温桶装了,她开车来到医院。
但她却没有找到顾年声,正疑惑间,一道温柔的男声传来。
“来找顾年声吗?”
鹿语曼转头,看见了穿着白大褂的赵立。
他是顾年声的同事,同时也是她的朋友。
她笑着点点头:“嗯。”
赵立收起手上的病历本:“顾年声今天没有手术,早就下班了,现在大概去了酒吧。”
酒吧?
鹿语曼神情暗了下来,原来,他竟在骗她。
赵立粗枝大叶的,没有察觉她的情绪,又问:“你最近睡得好点了吗?给你开的那个药一定要注意用量啊!”
鹿语曼的笑顿了顿,眼底一沉,笑却没变:“好多了。”
赵立这时终于注意到她手上的保温桶,脸色微变,有些尴尬的道:“那什么……我带你过去找他吧。”
鹿语曼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荷色酒吧。
人头攒动,音乐喧嚣,灯光晃得人眼花缭乱。
鹿语曼走进酒吧,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吧台一杯一杯灌酒的顾年声,他面前全是空瓶。
他在借酒消愁。
鹿语曼说不清自己什么心情,她脚步顿了顿才走过去。
这时,一个打扮妖娆的女人却抢先一步来到顾年声身边。
“帅哥,不请我喝一杯吗?”女人的手点在顾年声的胸膛,一点点往下滑。
可是下一秒,她那只手便被人抓住。
鹿语曼轻轻甩开那只手,淡淡道:“小姐,这是我男朋友。”
顾年声醉眼朦胧,却在看到她的脸时嗤笑一声:“你配吗?”
喧嚣的音乐声仿佛忽然静了下来。
鹿语曼看着眼前的顾年声,他眉眼如冰,她想伸手融掉这样的冷,却抬不起手。
“你喝醉了。”她忍住心里那一点苦涩,上前想扶他离开。
可顾年声却直接一把推开了她的手。
赵立不满的说:“你怎么能这么对纪时?”
鹿语曼脸色一僵,勉强挤出一个笑来:“我没事。”
醉意将心底的不满放大,顾年声看着眼前这一幕,竟冷笑一声直接推开两人就走。
“阿泽……”鹿语曼叫了一声,想要追上去。
身后人群却忽然骚动,她被人撞了一把,直接磕在了桌角。
鹿语曼不由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她转过脸,只见两个醉汉已是打了起来。
拳拳见血,一个男人操起碎酒瓶,扎向另一个:“敢打老子,去死吧!”
鹿语曼的脑子忽然嗡了一下,一年前的画面瞬间从脑海中涌出来。
那些人狰狞丑恶的面孔,周铭州的鲜血,还有她被人抓着头发往地上疯狂撞击的疼痛感一阵阵袭来。
她尖叫一声,蹲下身捂住头,一个劲地重复:“不要,不要杀他!”
第四章她是凶手
“纪时,你怎么了?”
赵立见她这样,也是一惊,连忙上前想要将她强行带出。
但鹿语曼此刻已经完全听不见任何人的话,她不停的颤抖,眼前都是红色,红得她几欲呕吐。
她脑海中天旋地转,终于陷入一片黑暗。
……
黑暗里,相同的噩梦,鹿语曼又一次一脚踏空,猛然惊醒。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医院那惨白的天花板。
天已经亮了,房里空荡荡的。
鹿语曼从床上坐起来,想起昨天的事,心情有些沉重。
整理了一下自己,她深吸一口气,走出病房,却在门外看见了顾年声!
顾年声穿着白大褂,抬头看到她,眼神一暗。
“温雅回来了,在医院检查,你跟我一起去。”
他好似对她为什么会晕倒丝毫不敢兴趣,开口就是冷冰冰的通知。
鹿语曼一愣,心底泛起粘稠的痛,声音沙哑:“好。”
精神科。
鹿语曼和顾年声走到温雅病房前,门紧闭着。
鹿语曼的脚步突然犹豫,这是事情发生来她第一次再见温雅,心情的复杂难以言说。
顾年声却已经推门先走了进去。
温雅看见顾年声,眼睛一亮,直接扑上前拉住他的手:“京泽,你终于来了。”
“最近身体感觉好一点没?”顾年声语气温和的安抚着她。
鹿语曼站在病房门口,视线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心里不知为何感觉有些不对。
温雅病了一年,模样好像没什么改变,只是脸上没什么血色。
相比起来,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她反而更像个病人。
鹿语曼定了定心,走了进去。
温雅下意识向她看过来,先是一阵呆滞,接着面色扭曲,眼中仇恨刻骨。
指着鹿语曼厉声嘶吼:“是她!是她出卖了我们!害死了铭州!”
空气在这一刻似乎凝滞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