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柒颜看着他裹着的白布上渗出的点点血迹,像晕染开的大片颜料,不由哽咽,骂道:“都伤成这样,你还不上药!怕我闻出药味就这么作践自己!野兔的那点血腥气,能维持多久?你以为,你身上这样浓重的血腥气,能瞒过我去?到底是你蠢,还是你觉得我那么蠢!”
“没事,看起来厉害,其实就是皮外伤。”秦杬往后退退,脸上尤带着笑意,“别熏着我女儿。”
“傻子,混蛋!”沈柒颜跺脚骂道。
白沈取来药箱,沈柒颜找出外伤药粉,让秦杬趴在床上,一边替他上药一边道:“都伤成这样,还敢浸水洗澡,不要命了是不是!你有本事真的瞒过去啊!现在倒要让我格外难受!秦杬,这是第二次受伤瞒着我了!”
秦杬被戳穿,乖乖挨打不吭声。
沈柒颜替他包扎好伤口,接着爆炸:“谁干的?谁能暗算到你?”
秦杬坐起来,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道:“坐下,我慢慢说给你听。锦奴,你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世子推门而入,严肃地看向秦杬:“表舅,娘问的也正是我想问的,谁能够暗算到您?”
秦杬道:“不知道。你父王来了,现在应该在你祖母那里,去看看,他很快就走。”
世子愣了下,没有多问,转身快步离开。
沈柒颜处在震惊中,半晌后愤怒道:“是镇南王伤了你?”
对了,一定是他。除了他,秦杬还能对谁不设防?
沈柒颜顿时炸了:“他欺人太甚!我也要去见见他,我要好好问问他,一次次的,他把你当软柿子,捏了这么久,还没捏够吗?”
说着就要往外冲。
秦杬拉住她的衣袖:“呦呦,别激动,我的伤,不是表兄弄的。”
“那是谁?他的手下?”
秦杬笑着摇头:“都不是。”
“笑,笑,现在还笑得出来!”沈柒颜没好气的骂了句,在他身边坐下,“你跟我说说,他怎么忽然来了?你又好巧不巧,这时候受伤?”
秦杬道:“表兄是想来解释你被掳走的事情。但是估计行踪被泄露,引来了杀手,我去见他的时候,顺手救了他,受了些轻伤。”
沈柒颜冷笑一声:“解释?有什么好解释?是不是跟你说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是不是怕我这红颜祸水耽误你!”
秦杬道:“没有。表兄说他被人怂恿,一时失了心智。他没想伤你,毕竟那边你的生母在。”
沈柒颜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她那个生母,如果能从她身上榨出一两油,绝不会少半钱。如果她死了能让柳轻菡得到好处,后者对她下手绝对不会犹豫。
“杀手谁派来的?朝廷?”她又问。
“也许。但也可能是有人想浑水摸鱼。过来,我告诉你个秘密。”秦杬故作神秘道。
沈柒颜没有好气地把耳朵凑过来:“说。”
“我是故意受伤的。”
“真的?”沈柒颜瞪大眼睛,不信的看着他,“我看你是故意哄我。”
“真是故意的。”秦杬压低声音道,“我没想让步,但是也没想和表兄恩断义绝。”
他相信,有一天贺长楷会登基,到时候他和沈柒颜还要活下去,所以不能弄得太僵。
可是,在此之前,他不能任由他拿捏。
这种权衡和平衡,都很累,不敢有丝毫踏错。
不过今日,贺长楷来之后,表现出来最大的诚意,秦杬不能没有回应,正好趁着刺客的手,表明一番心迹。
沈柒颜松了口气道:“我是不明白你们的这些事情。下次请你故意的时候,让伤口别这么吓人。呸呸呸,你再敢有下次试试!”
“不敢,定然不敢!”秦杬像条大狗一样,环抱住沈柒颜的腰,“娘子如此冰雪聪明,我怎么瞒得过去?”
“少给我戴高帽。”沈柒颜道。
贺长楷约莫着是从秦老王妃这里得知,自己油盐不进,眼见着希望落空,才亲自拨冗前来吧。
毕竟,秦杬这么能打,他哪里舍得?弄巧成拙,他估计现在懊恼不已。
“对了,锦奴的事情,你有没有和镇南王提?”沈柒颜忽然想起这件大事。
“没有。”秦杬斩钉截铁地道。
沈柒颜:“……这个,不能提吗?”
她实在是很舍不得世子,害怕他回云南过得不好。
秦杬道:“不能提。但是有办法,看他自己了。”
第505章母子对话(一)
沈柒颜想了想,撇嘴道:“好吧。”
“他能自己解决的。”秦杬道。
要是连这点事情都解决不了,他怎么配角逐那个位置?
沈柒颜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道:“等等,你好像还没告诉我,到底怎么把锦奴弄出来了。你只说,有你出力,明唯也给帮忙了。”
秦杬笑道:“这才想起来?我以为你早就会问呢!”
“这叫一孕傻三年!这是特权!”沈柒颜哼哼着道。
“这件事情,我交给李慧君了。”秦杬道,“她吹的枕边风,然后明唯帮了点小忙,又把他带到这里来。”
这句话信息量有些大,沈柒颜捋了捋后总结出两条。
第一,秦杬能让李慧君为他所用,这里面一定有门道;第二,李慧君的枕边风好用,她现在混得很不错?
在秦杬面前,她不需要试探,直接说出来自己的疑问。
“李慧君当然要听我的。”秦杬倨傲道,“西夏现在不能给她任何助力,她只能依仗我在外面,给她行事提供一些便宜。”
沈柒颜不用想都知道,定然是些阴谋算计。后宫从来不是死水一潭,李慧君有再大的本事,孤立无援也没用,秦杬肯定答应给她提供了什么便利。
“至于皇上那边,得承认,她确实有些手腕。现在风头无双,皇后和皇贵妃都要避其锋芒。”
沈柒颜想了想道:“她在宫中什么做派?”
“张狂妖艳出格。”
“妖妃?”
“差不多。”
沈柒颜摸摸下巴:“她倒不委屈自己,也是你给她的底气吧。说实话,是不是送她入京的时候,你就和她就达成了什么协议?”
“谈不上协议,相互利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用。她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做对她最有利。”
“皇上不知道?”
“李慧君把他哄得晕头转向,就算有人说什么,他也不会信的。”
“呵呵,”沈柒颜道,“果然好手腕。”
秦老王妃的房间里,贺长楷和秦老王妃分别坐在榻上小几的两侧说话。
外面,上官王妃戴着面纱,委委屈屈地站在游廊下。
她明明是带病来给秦老王妃请安,多么孝顺!
秦老王妃和声细语让她回去休息,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出门,就有个男人撞进来。
她大吃一惊,刚想喊,就听见那熟悉的带着些许不耐烦的深沉声音道:“是我。”
她仓皇下拜,道:“王爷。”
心里又欢喜又慌乱,喜的是他来了,慌的是自己现在这幅样子,委实不能见人。
没想到,贺长楷挥挥手道:“你下去,我与母妃有话要说。”
从始至终,他看都没看她一眼,便过去撩袍跪下,给秦老王妃请安。
上官王妃呆呆地痴恋地看着他,多日未见,他清减了许多,胡子拉碴,却更有男人味了。
唯一没变的是,他眼里还是没有她。
她有时候哀怨的时候,忍不住想,她这个王妃,到底是秦老王妃的,还是贺长楷的。
“还不下去!”贺长楷看着她发呆的样子就很生气,本来和秦杬没谈妥,秦杬又受伤,他火气已经很大了,偏偏这个女人不识眼色,每次都要火上浇油。
上官王妃行礼称是,低头的瞬间,眼泪滴落,砸到地上。
可是,又有谁在乎呢?
屋里的丫鬟们都见惯不惯,连嘲讽都懒得给她一个。
所有的丫鬟退出去,陈嬷嬷却一动未动。
上官王妃想,大概她和陈嬷嬷,在贺长楷心里都一样,都是给秦老王妃面子才留下。
不,她不如陈嬷嬷,陈嬷嬷还有几分体面,她没有。
他从来不会多看她一眼,哪怕现在她全身上下穿戴地像个木乃伊,他都没多问一句。
上官王妃走在最后退下,把门带上,靠在游廊的柱子上,目光没什么焦距地盯着面前的树。
“母妃,鹤鸣还是不退让。”贺长楷有几分颓废地道。
陈嬷嬷上前替他斟了一杯茶,他端起来一饮而尽,干裂的嘴唇这才得到些许滋润。
秦老王妃老神在在地道:“预料之中,不是跟你说,不用来了吗?云南那边……”
“母妃放心。儿子想着,就算不行,也露露面,让他知道我的心意。”贺长楷道,“我实在不知,这件事情竟然会演变到今日这般无法收场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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