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高高的城楼上，全程目睹了成亲大典过程的端木无忧，面无表情地转头看着红羽：“西齐如今已经不是楚家的西齐了。”
城楼上戒备森严，也就是红羽跟楚玄弈打了招呼，才带着端木无忧上来看个热闹。
毕竟端木无忧的身份很尴尬。
作为楚惜月原身，西齐皇族的人没一个人认识她。
作为端木无忧，北疆现在已经灭国，女皇陛下是知道她的身份才没有动她。
可在西齐其他大臣眼中，端木无忧其实就是一个亡国公主。
红羽挠了挠头：“你想让西齐姓楚？”
端木无忧缓缓摇头：“西齐早就不姓楚了。”
从她的父皇开始，西齐的血脉就乱了个彻底，已故太后以一己之力搅乱了皇族，数十年兴风作浪，到老都不安生。
如今更是让一个他国魂魄做了女皇。
端木无忧看着那些散去的宾客，个个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东陵的嫡公主是所有人捧在掌心的宝，而西齐的楚惜月曾经却是人人厌恶的煞神。
多么的讽刺。
“我可能要离开这里了。”端木无忧目光微转，眺望着湛蓝天空，“东陵嫡公主很厉害，西齐以后会越来越好。”
红羽道：“你要去哪儿？”
“不知道，随便走走吧。”端木无忧表情很淡，声音也很淡，“有生之年也去看看五湖四海，见识见识各地风土民情，也不枉多活这几年。”
红羽沉吟片刻：“其实按照原本的命数，你是可以活到二十四岁的。”
端木无忧没说话。
活到什么时候不重要，她从来不愿意过多地纠结自己的命数。
“不过你现在跟以前不一样，命数改了，寿命应该也会延长许多，只是这副身体限制了你的武力，你一个姑娘家，行走天下会很危险。”红羽道，“尤其你容貌不俗，最容易让宵小惦记。”
虽然西齐国力越来越强盛，但是天下之大， 山贼匪寇还是很多，强抢民女的地痞恶霸也不在少数。
端木无忧淡道：“惦记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红羽还欲再说什么，却见端木无忧已经转身往楼梯方向走去，“我的事情你不用管了，什么时候生，什么时候死，既然都是命数，便强求不得。”
红羽举步跟上：“但是多活几年总归是好的，可以多看看这天下山川美景。”
端木无忧没理会他。
“你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可说的。”端木无忧语气淡漠，“我现在就是一缕幽魂，没有归宿，你也不必跟着我，不管月老牵的红线是玩笑还是出了什么错，你都不必放在心上。”
“为什么？”
“我不会喜欢你。”端木无忧声音淡漠，“我连自己都不在乎，更不会去喜欢其他人。”
红羽心里挺不是滋味：“我长得这么好看，你就一点都不心动？”
“好看的人又不止你一个。”端木无忧走下石阶，“当年我要是辣手摧花，现在就没有叫那个卫扶宴的皇夫了。”
红羽沉默片刻：“说起来，你当年为什么对扶宴那么狠？”
为什么那么狠？
端木无忧沉默，狠吗？
她不觉得。
她对旁人更狠，曾经授她武功的那几个师父都死在她的手上，父皇不还是给她安排别的师父？
卫扶宴没死，第一是他武功太高，第二是她手下留情。
否则他的下场也就跟那些死在她手下的人一样。
不过……
端木无忧若有所思片刻，偏头看向红羽：“当年死在我手下的人很多，你怜悯卫扶宴，就因为他得了女皇的喜欢？”
红羽一愣：“这倒不是。”
“如果他没得到她的喜欢，你应该就不会觉得我对他狠了。”端木无忧讽刺地笑笑，“否则你怎么不为其他死在我手下的人感到遗憾？”
红羽皱眉，一时无言以对。
“其实你们这些人都虚伪，一个影卫的命和一个宫女的命没什么不同，皇宫里每年都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也没见你们一个个去心疼，去拯救，偏偏一个影卫就让你们放在了心上。”端木无忧冷笑，“你能否告诉我，当年的卫扶宴跟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第540章 我愿意给你当靠山
红羽好一会儿没说话。
端木无忧走在回宫的路上，迎面个个宫人疾步而过，有人对他们视而不见，有人会停下来恭敬地问候一声红羽大人。
端木无忧对此漠然视之。
走到无人的宫道上，红羽迟疑地开口：“其实不管是对谁，你当年的手段都太过狠辣暴戾，我们修道之人心中都有因果轮回，前世做的恶，今生会有恶果，前世行善，今生会得善报，你杀的每一个人冥冥之中都被上苍记在账上，以后要还的。”
“历代皇帝杀的人不是更多？”
“不能这么算。”红羽正色说道，“皇帝杀人也有原因，如果是因为官员昏庸无能鱼肉百姓，那么他杀的是该杀之人；若只是因为暴戾无道，那么他杀的，同样会被上苍记在账上，一个皇朝的覆灭，就是皇帝暴戾无道造成的恶果。”
“同样的，圣明皇帝所杀之人，可以跟他所做下的大义之事相抵消，这也是功过相抵的意思。”红羽道，“皇帝不是圣人，不能以圣人的标准去要求他，如果他的过大于功，最后依然会有所亏欠，若是功大于过，结果也可以得到一些福报。”
端木无忧转过头，眼神古怪地看着他：“你这是要感化我？”
“不是。”红羽摇头，“我只是在告诉你，恶行不管是施在谁的身上，都是不应该的。”
端木无忧沉默片刻：“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她现在这副身体不争气，就算想狠辣都做不到，也算是变相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以前死在她手下的那些人，她又没办法让他们复活，既然如此，跟她说这些有什么用？
红羽斟酌了一会儿：“其实我的意思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你可以学着做一些善事，以抵消曾经欠下的恶债。”
做一些善事？
端木无忧皱眉：“我没那么多善心。”
“可以学着做嘛，一开始肯定不习惯，但毕竟万事开头难，但习惯了之后就会容易很多。”红羽道，“而且做善事可以让你净化心灵，使你内心得到一些满足感。”
“没兴趣。”
“你怎么这么冥顽不灵？”红羽皱眉，有些不高兴地看着她，“看起来娇娇弱弱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就说不通呢？你以为我这么想感化你？要不是月老牵的这根不靠谱的红线，我根本不想搭理你。”
端木无忧漠然：“我已经说了，你可以当这根红线不存在，我不会强迫你。”
“但是这根红线是存在的，我没办法当他不存在。”红羽语气不由强硬了一些，“我不管，你接下来不管走到哪里，我都要跟着，从下个月开始，每个月至少要多一件善事。”
这句话一出口，红羽自己先是一怔，随即给自己找了个借口，端木无忧这副模样太招人惦记了，偏偏她现在又没有足够自保的武力，他若是不跟着，只怕她什么时候被人劫财又劫色。
好歹月老也牵了一场红线，就算姻缘不成，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得太惨吧。
端木无忧停下脚步，偏头看他，目光冷冷：“你有病？”
红羽道：“没有。”
“你留在你的钦天监做小仙男，敢跟着我试试。”端木无忧冷冷说完，抬脚就走。
红羽撇了撇嘴，小声咕哝了一句：“真不可爱。”依然像个跟屁虫似的跟了上去。
端木无忧眉目骤冷，“你是不是以为我现在奈何不了你？”
“说真的，你还真奈何不了我。”红羽扬眉，颇为得意地看着她，“你现在打不过我，下毒对我也不太好使，嘴皮子更不是我的对手，你还有其他拿得出手的本事？”
端木无忧微默，冷冷注视着这个不知死活的人，目光里浮现凛冽的光泽。
红羽对上她的目光，面上表情狡黠：“这样的眼神若在以前或许会非常让人害怕，可惜现在你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即便擅长一些毒术，也依然无法避免以后会遇到自己无法解决的事情，所以你需要一个靠山。”
“真是一个笑话。”端木无忧冷笑，“你的意思是，让我拿你当靠山？”
“只要你好好跟我说话，我也愿意给你当靠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