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靳风不敢置信地看过去,果然见床上的王妃睁着眼睛,虽然依旧很虚弱的样子,却是真真地活着的。
沈靳风眼底一热,快步过去站在了床边,激动地想抚摸她的脸,但她满脸的伤痕,竟是无处下手。
他只能是抚了一下她的头发,随即咬牙切齿地问道:“是不是洛清月害你?本王替你报仇,当着你的面把她千刀万剐。”
他厉声一喝,“沈仞!”
沈仞的长剑出鞘,迅疾如闪电般抵住了洛清月的脖子。
沈仞的剑很快,是大燕国出名的剑神。
他只需要稍稍地抬一下手腕,剑刃就会割破洛清月的脖子。
但洛清月只抱着孩子,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不是吓傻了。
而一旁机器人小绿的手已经对准了沈仞,只等洛清月一声令下,手指便可放出足以杀死沈仞的能量。
“不要!”
喊出声的是蜀王妃,声音半段嘶哑,只能听到一个不字,而且情急之下,她竟不顾腹部和胸口的伤,挣扎起来,焦灼地再喊了一声,“不,她救了我!”
这一句话说得十分清晰,声量也足够大,大到叫所有人都听见了,连后面赶来的梁时和谢大人也都听到。
沈仞愕然地撤下了剑,看了一眼洛清月,见她毫无惧怕之色,只怕不能意识到刚才差点就死在他的利剑之下。
但她救了王妃?怎么可能?太医都说没法子了,可若不是她,王妃怎会无恙?世子怎会出生而且还活着?
沈靳风看着王妃,眸色复杂起来,其实,从看到洛清月抱着孩子递到他面前说这个是他的儿子,再看到王妃醒来时,他就知道事情不对劲。
但他希望洛清月是凶手,动静闹得这样大,洛清月不是凶手,这事无法遮瞒过去,会把他的面子都丢光。
洛清月的存在,本来就是他莫大的耻辱了,如今闹得满京城都知道,还把萧王府搜了一遍,更把沈墨尘打伤了。
现在却告诉他,洛清月不是凶手,甚至,是救了王妃和他儿子的恩人,他不能相信,也绝对不能接受。
他沦为笑柄不说,还会被人指着脊梁骨骂恩将仇报,甚至会把悔婚的事混为一谈,他本想借着此事告知天下人,洛清月心肠歹毒,恶劣,他悔婚有理,如今却恰好相反了。
谢大人和梁时也赶到,看到王妃还活着不禁惊喜有加,再看洛清月抱着一个婴儿在一旁,一副无辜可怜的模样。
他正想问这是怎么回事,沈靳风却忽然大步走过来,断然道:“谢大人,梁统领,王妃伤重需要治疗,你们先回避,等王妃伤情好转,自会问清案情,缉拿凶手,沈仞,谢大人和梁统领出去。”
换言之,此事他不想让京兆府和禁军插手了。
要人帮忙的时候说凶手罪大恶极,如今要隐藏内情,便说是王府内事。
谢大人正色道:“王爷,皇上下旨,让京兆府协办此案,王妃遇袭是千真万确的事,既是遇袭,就必有凶手,下官职责在身,必须要查明真相,回禀御前。”
沈靳风俊脸笼了寒意,冷冷地道:“皇上跟前,本王自会交代,王妃刚产子,且伤重未愈,神志不清,她这会儿说的话未必能作准,且等她伤愈之后,再来问话不迟,在王妃说出真相之前,本王不会杀洛清月,你们放心便是。”
谢大人却不管他,兀自上前一步,拱手问蜀王妃,“王妃,您可曾看清害你之人是谁?是洛清月吗?”
蜀王妃虚弱地摇头,说出的话却是斩钉截铁,“不是她……”
“箐箐!”沈靳风喝了一声,又快步回到床前,压着她的肩膀,声音柔和了一些,“你伤势很重,好好休息不要说话。”
蜀王妃却握住了他的手,泪水泛上眼底,“王爷,害我的人不是清月,她是救了我,救了我和孩儿,我们的孩儿能出生,全仗她的。”
“你伤得意识不清,错把凶手当好人,她的侍女小绿亲口指证她的。”他安抚着蜀王妃,回头便喝沈仞,“还愣着做什么?送客啊!”
沈仞马上便上前阻拦谢大人和梁统领,“两位大人,先回去吧,这里始终是王妃养伤的地方,外男不宜在此。”
谢大人文弱,被沈仞推着往外走,梁统领只负责宣旨和搜捕洛清月,真相如何,他不是很关心,所以自己便往外走了。
“凶手是一个男人,绝对不是清月!”蜀王妃撑起身子,倔强地喊了一句,这一句话说得用力,扯了伤口,痛得她吸了好几口气。
谢大人猛地回头,但蜀王妃已经被沈靳风摁住不许说话,沈仞更是不断推搡着他往外,出了门口,门便关上了。
洛清月听到她说凶手是一个男人,开始有一点失望,但是略一想想也觉得很正常。
说出凶手是冷霜霜,只有一个小绿可以作证,而小绿是她的侍女,证词不足信,加上小绿原先就指认她是凶手。
谢大人虽被请了出去,却不愿意离开王府,依旧带着京兆府的捕快守在外头。
此案闹得太大,必须是要在朝堂和民间有一个交代的,不能任由蜀王府说什么便是什么。
办案多年的谢大人很明白内宅里的那些腌臜事,闹到了眼下这个境地,不能让洛清月当替罪羊,所以他怎么都不愿意离开。
梁时也没回宫,去了萧王府等待院判,殿下是大燕国的英雄,比起王府的那些腌臜事,殿下的事要紧许多许多。
寻芳居里,沈仞清走了所有人,只留下洛清月在内,连孩子都被抱了出去。
沈靳风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一眼,仿佛那孩子在他心里半点分量都没有。
他只是冷冷地盯着洛清月,依旧恨之入骨。
这女人就是一个祸水。
“你就是凶手,而且你有同谋,王妃所说的男人就是你的同谋,在邀月居你击伤本王,你同谋带走了王妃,藏匿于此想等搜捕结束之后再图离开,你本以为王妃死了,但没想到她福大命大,而且还顺利生下了孩子,而你们这个时候被人发现,你的同谋逃去,只留下你在此,你更威胁王妃不许说你是凶手,但罪证确凿,人证物证俱在,洛清月,你逃不了。”
“她不是!”蜀王妃急声说,血气翻涌她几乎都要昏厥过去,努力地用手抓住了床沿,撑起了头,哭着道:“是冷霜霜害我。”
沈靳风蹙眉,“你胡说八道什么啊?霜霜是你的妹妹,绝无可能,你休得再胡说。”
“王爷,相信我,真的不是清月害我,相反,是她救了我和孩儿,你相信我。”
沈靳风的眼底渐渐地生了冷意,他看着蜀王妃,“你是要本王和天下人相信,你的嫡妹在王府谋害你,兰宁侯府出了一个杀人凶手?箐箐,你要毁了兰宁侯府和本王吗?”
这一刻,洛清月忽然就明白蜀王妃说凶手是一个男人,其实是出于无奈,甚至是在保护她。
因为他们需要的不是真相,而是对外间的交代。
只要他们相信凶手是一个潜伏进来的男人,那么她洛清月就能洗脱罪名。
但如果说出冷霜霜才是下手之人,那么到了最后,对外宣布的凶手就一定是洛清月。
蜀王妃放声哭了起来,“王爷,你信吗?凶手是霜霜,你信吗?”
沈靳风冷冷地道:“你伤势太重,胡言乱语了,这话你在本王跟前说就好,到了外头,不可这么胡说的,兰宁侯府教养子女严格,所出的儿子个个都是聪明睿智,女儿全都温婉善良,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
蜀王妃哭得十分绝望,她就知道是这个结果的。
“是我胡说了,凶手当然不是妹妹。”
蜀王妃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抬起手,拭去浸在脸上伤口上的眼泪,真痛啊,眼神没了一点的光芒。
她看着沈靳风,眼神平静,“我不会再胡说,只要王爷承认,凶手就是一个男人,一个曾经与王爷结怨的人,他是潜入王府想找王爷复仇,但是没找到王爷,却遇到了落单的我。”
只不过是醒来片刻,她脑子里便已经组织了这番说辞,这点让在一旁听着的洛清月感动。
觉得自己千辛万苦救了她,也不枉了。
沈靳风伸手替她拭泪,脸色却阴晴不定,道:“从今往后,你就在邀月居里好好养伤,本王会找人治你,把你脸上的伤都治好,你还能像往日那样明艳动人的。”
说完,他抬头看着洛清月,眼底像是淬了寒似的,“至于洛清月,她与外人勾结,那人恰好就如王妃所言,是跟本王结怨在先,他想进来复仇,洛清月便与他里应外合,重伤了你,这点,由她的侍女小绿可以作证。”
蜀王妃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觉得他像一个陌生人。
洛清月倒是笑了笑,慢慢地坐了下来,高估了沈靳风对蜀王妃的感情。
本以为是深爱,其实也不过是喜欢。
喜欢抵不过利益,他需要兰宁侯府的支持来当上太子之位。
兰宁侯府一门五杰,皆在朝中任要职,兰宁侯更是唯一一个,在洛大将军阵亡之后,勉强可以与萧王相提并论的战将,在军中占有一席之地。
是啊,理应早一点想到的,因为以前蜀王妃是护着洛清月,但是却不敢为洛清月争取太多,若是深爱,求情的话总是能说得上的。
但她会怕沈靳风生气,所以不敢过多地偏帮洛清月,由此可以证明,沈靳风对她并无太深厚的感情。
如果没有多少感情,那么蜀王妃这样等同要挟的说法,自然就会为她自己招致灾祸。
沈靳风不会再让她出去见任何人,会一直以养伤为借口软禁她。
“沈仞!”沈靳风沉喝了一声,门推开了,在外头候命的沈仞大步进来。
沈靳风站了起来,对着洛清月,照进来的光芒却也照不亮他阴沉的面容,“把洛清月关进王府的暗牢里,本王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让她招供与外人串通谋害王妃的事实,再把供词送到京兆府去。”
沈仞犹豫了一下,他心里几乎肯定洛清月不是凶手,但是同时也知道如果她不是凶手,将对王爷的名声有多大的影响。
他是王府的忠卫,只能考虑王爷的利益,洛清月个人的冤狱生死,都不能和王府利益相比。
沈仞的面容渐渐地变得凶狠,伸手朝洛清月肩膀抓过来,五爪擭住肩头便要把她拖出了门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