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畅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她刚刚在外面和陈澈吵了架,心情难免有点受影响,因此到家的时候她情绪并不高。
一拧开家里的门,木畅就听到有电视声传出来,在平常他们家没有吵架打架的时候,苏青一般九点半就睡了,这会还醒着看电视,是因为她在外面补课,所以苏青就在客厅等她回家。
门打开后,木畅还看到偷偷躲在角落看电视的木樟一溜烟的就逃回了卧室,平常在家里,苏青不太准他们俩看电视,因此有时候木樟会悄悄地躲在客厅和卧室之间转角处的那个角落看电视。
看到木樟的动作,木畅没说些什么,而听到开门的动静,苏青走到了门口。
今天发了不少书,接过木畅书包的时候,苏青嘀咕了句:“这么沉啊。”
木畅说:“里头有好几本数学竞赛练习册,刘老师给我让我多做点题,因为之前和他们落下的有点多。”
苏青闻言点了点头:“你学这么久饿了吧,我给你去厨房用晚上剩的鸡汤下点面条。”
木畅想了想她今晚做题的时间应该会有点长,而且她确实有点饿,就点了点头。
今晚木海不在家,家里面的氛围难得轻松,那点因陈澈带来的不愉快很快被木畅忘在了九霄之外。
出门拿东西的时候,木畅闻到了香味。
热水腾起的烟雾将鸡汤的香味送了出来,木畅盯着苏青在厨房操弄的背影看了一会,心中难得的生出些温馨之感,怕苏青热,木畅去客厅把电扇搬到厨房才进的房间。
后来木畅总记得这一晚,或者说,木畅总记得这样子的夜晚,每一个她觉得心生惬意的夜晚,都会被木海莫名其妙的神经质给影响。
做到第三页试卷的时候,木畅那扇没有门锁的房门被径直推开,木海进来了。
他今晚喝了些酒,浑身上下都是酒味,铺天盖地的酒味让木畅本能的皱了皱眉,她不知道今天晚上木海又想发什么疯,但是木畅本能的觉得有点害怕,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从座位上坐了起来,应激反应的戒备姿态出现,在这个时候,木畅看到苏青快步走到了她的门口来。
在木海喝多的状态下,木畅不敢惹毛木海,于是她强忍着反感问了句:“爸爸,你怎么了?”
在这个时候,苏青走了进来,她有些紧张的站在门外,木畅摆了摆手示意她别怕后再度轻声问了木海一句:“爸爸,你怎么了啊?”
颠三倒四的酒话之下,木畅和苏青才弄清楚木海今晚上发疯的前因后果,无非是他在外面听了两三句闲话,譬如说他无能,譬如说他落魄,又譬如说他这辈子就这么到头了。
木海的手在空中无意识的乱指着,地面上全是木海吐出来的秽物,木畅看着他一脚又一脚的踩在那些秽物上拉着她的手说:“畅畅啊,他们全部说我没有出息,你大伯三姑没有一个看得起我,那些话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他们把我当傻子。”
一个酒膈打出来,木畅强忍着那扑面而来的恶心听他在那里做着无病的呻吟以及自信的狡辩,木海用力的拍着自己的胸脯,反反复复的重复着一句话:“畅畅啊,你要有出息,你要去帮爸爸争气,等你有出息了,你看他们还敢在我面前叫!”
“你看看你大伯三姑家那几个蠢货,哪一个比得上你聪明,你像我,聪明。”
一声冷笑还没来得及在木畅心中发出,一道铃音就打破了木海在这边堪称气宇轩昂的豪情壮志。
木海显然极其厌烦这道打搅到他进行家庭教育的电话,一把夺过苏青的手机,木海留意到这是个陌生来电。
他心里一直存着对苏青不老实的多疑,习惯性的,木海直接按了苏青手机的免提键,他习惯了用这样的方式去监听苏青和他人的交流,每一次木海这样做的时候,木畅都会觉得她的母亲像一个犯人。
你不可以率先说话和电话那头的人通风报信,可是你也不知道对方哪一句不明所以的话会引发木海喜怒无常的脾气,于是久而久之的,苏青成了一个没有什么朋友的人,而与之相对的则是,木海乐此不疲的用这种办法展现着他的控制欲和在这个家里的权威。
不过没有人想得到,电话那头的来人不是来找苏青的,他是来找木畅的。
年轻的男音在电话那头毫不设防的径直问道:“苏青阿姨,我是陈澈,我找木畅,阿姨,可以让木畅接下电话吗?”
木畅有时候会觉得木海很神奇,他刚刚明明还醉着,可是在这样的时候,他又可以诡异的恢复清醒,他似乎天生对控制他人有着变态的嗜好,只不过这一次的犯人不是他的妻子,他的犯人变成了他的女儿。
用眼神无声的示意了一下木畅,他的意思是在说:“你和他说话啊。”
木畅太了解那眼神了,因为她无数次看到过自己的母亲被她的父亲审讯,后来木畅总觉得这一幕很荒唐,因为她的家把她扭曲成一个太奇怪的怪物,她对待危险有着本能的预知,然后对危险的恐惧让她进化成了一个具有攻击性的怪物。
木畅要比苏青狠得多,她直接接过电话对着电话那头的陈澈说。
“陈澈,你贱不贱呐?”
难听的话木畅听得太多,在这个时候,她想,她不愧是木海的女儿,在折辱他人这件事上,她和她的父亲不遑多让。
木畅太清楚地知道陈澈打这通电话过来的目的,他不是真的那么贱非得要黏着她木畅不可,小时候他和她一起目睹过的那场出轨让他对她有一种很莫名的责任感,七岁那年他对她气急败坏的羞辱让他对她更是有无所适从的歉疚,因为时至今日,她也没有接受过他的道歉与求和。
可是陈澈对她而言不重要。
她不可能为了一个陈澈在这个夜晚暴露她这些天来在外游荡的秘密是什么,她也不能因为一个陈澈在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再挨她爸爸一顿打,她已经不想在下跪,所以电话里面骂陈澈几句有什么要紧呢?
毕竟陈澈从小到大都不是什么好孩子,他的纠缠不清就是有瓜田李下的嫌疑不是吗?更重要的是,木畅认准了陈澈不会在这种时候还愚蠢的去做一些关心她为何游荡的探究,他只会气急败坏的吃下这哑巴亏而后选择与她老死不相往来。
果不其然,在木畅的辱骂之后,陈澈直接挂断了电话。
骂完人后,免不了要做些解释。
在苏青和木海面前做完陈澈纠缠不清的解释后,木海想了半天之后也只是留下一句:“你以后少和他来往一点。”
毕竟还欠着陈澈家里不少钱不是吗?
怎么好直接把债主的儿子骂的一文不值呢?
木畅太了解木海的心思,他是一个在只知道在家里耍威风逞强在外面当孙子做怂的孬种!大伯三姑算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他们骂的那些话实在是太对,你木海算是个什么东西?好吃懒做又游手好闲,软饭硬吃还妄想在外人勉强讨要一声木总,那么大哥,烦请你先把欠各家的钱还清了再说吧!
后来木畅一直在想,陈澈在想些什么呢?
木畅不知道,她只知道那天她在房间里面做着试卷时,还时不时能够闻到空气中残留的秽物气息,哪怕她开窗去透气也没有让房间里的味道好闻一点,于是最后她走到窗边去做题。
五层楼高的窗户围着防盗栏,铁杆笔直的竖立在她的面前,做完题后,她抬起头去看天,很莫名的,木畅有一种自己身处监狱中的错觉。
……
另一头,陈澈打了好几局游戏都没能够消气,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吃饱了撑得慌才去管木畅的破事!
今天晚上连着被木畅当孙子似的骂了两顿他都没有还嘴,陈澈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他有些恼怒的把手重重的砸在键盘上后听到外放音响传来一道 gameover 的声音。
这一局他又输了。
和他组队的姚远显然看不下去这惨烈的败绩,他拿起手机直接给陈澈打了个电话。
姚远输的简直要没脾气了,他无语的嚎叫道:“大哥,你今天晚上吃错药了!你一直窝在草里面生娃吗!”
平日里陈澈可不是一个由着姚远在这里开骂的主,半天没听到陈澈的回复姚远还以为自己这通电话没有打通,把手机从耳朵边移开后看到电话还在通话中姚远是真的纳了闷了,他有些莫名其妙的问:“喂,你怎么了?”
哑声半天后,陈澈很想去问姚远一句他是不是真的有点贱,可是话到嘴边他又觉得实在是太丢人。
他可能真的是有点贱的,因为哪怕连着挨了木畅两顿骂,他居然仍然在心中为木畅做着辩护。
她的谩骂合情合理,因为没有人会喜欢他人莫名其妙的跟踪,哪怕他打着一个为她好的名义,可是这种行为就是一种变态的尾随。
是因为觉得自己不对,所以他才选择在回家后再去打那个解释的电话。
他想去告诉木畅他被她骂了其实也不生气,他当时被骂懵了还没有来得及和她说他的担忧,他想告诉她他想她可以好好的,他们俩之间存在着太多话赶话没有来得及说清楚的事情,可是陈澈没有想到自己会得到木畅一句他在犯贱的定论。
有些事情不是来不及说清楚,而是对方根本不想听。
这时候,木畅那张被他夹在画册里的照片因为风在吹不小心掉在了地上,留意到这一幕的陈澈在挂断电话后把照片给捡了起来。
照片里面那个小女孩还在不谙世事的冲他笑着,可其实照这张照片的人是他妈,木畅是在对着韩念桥笑而不是对着他笑。
在这一刻,陈澈做下了一个决定,他把这张照片放进了书柜的最底层,他决计再也不会拿出来这张照片。
以后谁拿了他也不会再把它抢回来了,因为一个人或许真的不可以那么犯贱,他太自以为是自己在木畅的心中或许有那么一点特别,可是事实实打实的告诉他,你陈澈在她心里一文不值一无是处。
既然如此,你还要继续去追逐一个永远不会对你青眼以加的人吗?你还要继续去靠近一个永远在漠视你真心和好意的人吗?
故意闹出动静,装作不在意,又口是心非表达在意的自己在她的眼里其实只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跳梁小丑吧。
合上抽屉那一刻,陈澈想:“木畅,我不要再喜欢你了。”
相关Tags:心情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