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是午时。”秦嫚饮下一杯酒,眉眼认真道:“用饭才是正事。”
顾长安被她噎的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就伸手拿走了桌上的酒壶,递给边上小二,“拿走,快拿走,这儿不许上酒,沏壶好茶来。”
“是是是,小的马上为你换好茶来。”
小二双手接过酒壶,立马就拿下楼了。
秦嫚回味着佳酿的余香,颇有些不舍,抬头问公子爷,“为什么不让上酒?”
顾长安没好气道:“没有为什么,本公子看见你喝酒就很不爽,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只是……”秦嫚搁了筷子,往椅背上一靠,笑意浅浅道:“顾公子这脾气来的好没道理。”
刚才还好好的呢。
“你要同本公子讲道理?”顾公子一听都笑了,挥挥手让边上伺候的几个小二都下去。
几人把他当散财童子一般供着,哪敢多留,立马就下去了。
连刚沏了茶送上来的那个,都把茶盏放下了就退下去。
这整个二楼,就只剩下顾长安和秦嫚两个人。
公子爷撸了撸袖子,腿往左边的椅子上一搭,把富贵纨绔的模样摆了个十足十,开口便同她讲,“你手上的伤好了吗,你就喝酒?”
秦嫚自知不占理,就默默地把缠着白布的右手放到了膝盖上。
顾长安见状,又道:“还有,你以为京城是什么地方,你换身男装出来就可以大白天的喝酒,招摇过市都没认得出你是个女子了?”
秦嫚端了杯茶,掀开茶盖,慢悠悠地吹了口热气,不声不响地饮着,由着他讲。
顾长安见状,又继续道:“这些人都眼尖着呢,真要找事的话,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能查出你是哪家姑娘,排行第几,跟谁有过瓜葛……”
秦嫚听他越扯越远,不由得轻咳一声,“差不多行了啊,别扯那么远,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
“你出门穿什么男装啊?”顾长安不太高兴地说:“我今儿特意让采薇给你留话,就是想让你跟我一块进如意楼摸摸他们的底。”
秦嫚把茶盏放回桌子上,一脸的想不明白:“我穿男装就不能进如意楼了?”
没听说如意楼还有这样的规矩啊?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多的是男子进如意楼,老老少少正当年的都有也没人拦着不让进。
顾长安指了指自己,“本公子玉树临风,你长得也还算凑合,你我这样长相的两男的一起去多招人眼,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们是去摸人家底的?”
公子爷说的还挺来劲儿,“哪有俊秀公子带着窈窕佳人去买这买那讨姑娘欢心来的更寻常?”
“顾公子,是你自己心里有鬼才想这么多的吧?”被指长得还算凑合的秦嫚抬手拍了拍顾长安的肩膀,“真要带姑娘去,你随便找个婢女带去不就好了,怎么还非得让我去?”
顾长安闻言,默默地收回了搁在椅子上的那条腿,声音也低了许多,“这不是怕被人识破了打起来吗?有你在,本公子还能让人打了去?”
秦嫚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还想得挺周全。”
“那是。”顾公子随即又接了一句。
秦嫚是真不知道说公子爷什么好,难得他这么长进,知道刺探敌情去钻研人家的生意为什么能做得这么红火了,哪能不帮一把呢。
她随手把端了杯茶放到顾长安面前,起身道:“今日我还有事,明日吧,明日我不换男装出门,跟你一道来。”
“那就这样说定了,别到时候又因为这个人的事情,那个人的事情耽搁本公子的正事。”顾长安一边说着,屈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沿。
“行。”秦嫚含笑应了,拿起折扇轻轻摇着,不急不慢地下楼去。
楼外艳阳高照,阳光明晃晃地笼罩大地,有些刺眼。
秦嫚出门的时候,拿扇子挡了一下阳光,凤眸微眯。
恰好这时候,眼角余光瞧见不远处有两人鬼鬼祟祟地跟着自己。
她低低说了声,“又来了。”
便不打算直接回府,随便在外头乱逛。
时日渐久,这些人已经不止是半夜来侯府踩点了,竟直接在大白天跟踪人。
也不知道晏峯出门,有没有被人跟着。
秦嫚想了想,逛到了一间兵器铺,便进去买了一柄剑。
再出来的时候,尾随在后的两个人就都跑得无影无踪了。
她将长剑佩于腰间,手里摇着扇子,面上带笑,悠闲过市,像个游历天下过京城的风流公子。
街上有热情奔放的妙龄姑娘朝她掷花,路经合欢巷时,更是莺啼燕绕满楼红袖招。
秦嫚在城中逛了一圈,买了些吃食回到西和院已是日暮。
秦怀山去居鹤堂陪着两位长辈用膳了,小厮跟着过去,院中只有采薇和杜鹃在。
晏峯和顾长安都还没回来。
秦嫚坐在屋里,右臂抱剑,左手拿着帕子擦拭新买的剑,这剑并不怎么名贵,用料一般,但开刃后锋利非常,胜在耐用,还便宜。
夜色悄然降临,采薇和杜鹃在院中掌灯,也到秦嫚边上点了两盏灯笼。
两个婢女都没见过哪家小姐闲着没事在家擦剑玩的。
杜鹃在边上欲言又止了半天,忍不住问:“大小姐,你有什么不高兴的不妨与老夫人说,这剑锋利得很,您小心手。”右手的伤还没好,再伤着左手,这可怎么好?
后一句,小婢女也没敢说出口。
“我没什么不高兴的。”秦嫚低头拭剑,想着今夜若是再有人来屋顶上踩点,就得别想走还挺来劲。
忍他们这么多天,好不容易晏峯可以下榻搞事,不忍了!
她说的是实话,奈何小婢女不太敢相信。
采薇和杜鹃对视了一眼,决定去把二爷请回来。
秦嫚擦完剑,用左手拿着剑比划的时候,秦怀山匆匆回来正瞧见她剑指门前,银光烈烈,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
“爹爹!”秦嫚连忙收剑负于背后,上去扶了他一把,“你不陪着老侯爷他们说话,这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往常这时候,秦怀山至少还得在居鹤堂待个把时辰才回来。
秦怀山看着她身后的长剑,强自镇定下来,问她:“你擦了半天的剑,打算做什么?”
秦嫚有点不好解释。
总不能告诉爹爹,自己特意买把剑回来砍人。
那秦怀山今晚不用睡了。
她思虑再三,开始胡扯,“镇宅。”
“什么?镇宅?”秦怀山一点也不信,刚要开口说她怎么连爹都诓。
这时,几步开外传来了晏峯的声音,“宝剑镇宅,自古有之。”
秦怀山和秦嫚本来就是一个站在门外,一个站在门里,父女俩齐齐抬头看去。
只见夜幕低垂,院中灯火盈盈。
明月别枝去,清风穿廊来。
晏峯拾阶而上,衣袂翩飞而来,“我近来怪梦连连,便托她带把剑回来,挂在屋中镇邪。”
“哦……是这样啊。”秦怀山不疑有他,便对秦嫚道:“那你不说的清楚点,赶紧把剑收回鞘中,拿给他。”
秦嫚心道:你什么时候托我带了?
这是我晚上要用的!
但秦怀山一直在边上看着,她自己扯得谎,只能硬着头皮往下演。
秦嫚回屋把长剑收回鞘中,慢吞吞地拿出来递给晏峯。
后者面色如常地接了过去,还道了声,“多谢。”
他拿了剑就走,回了屋子。
秦嫚站在原地还有点懵。
这厮自然而然的模样,搞得她差点信了,事情本该如此。
秦怀山还在边上说了句虚惊一场之类的话,也回去歇息了。
秦嫚在门前站了片刻,便去了晏峯那屋,“把剑还我。”
第78章自觉点,把手伸过来
晏峯没回头,随手把长剑搁在了桌子上,语气淡淡道:“你来拿便是。”
秦嫚直接就进去拿了,本想拿了就走,可走了两步又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如今跟谁扯谎都这么脸不红心不跳,说的跟真的一样吗?”
“我不过是随口接了一句。”晏峯侧目看了过来,“带头扯谎的那人说的跟真的一样,眼下倒来问我?”
“我……”秦嫚一时有些无言以对。
全凭着脸皮厚,继续同他往下扯:“近来总有人半夜在西和院屋顶上跳,我买了把剑回来,本就是拿来斩宵小,不算扯谎。”
晏峯慢步走到窗边落座,抬手轻轻抚过案上那把七弦琴的琴弦,神色随意道:“那你敢和你爹说今天夜里要拿它砍人吗?”
秦嫚顿时:“……”
她倒不是不敢,只是怕秦怀山又担心得一夜不合眼。
所以才想着胡扯几句,让爹爹宽心,若有什么人来,在他睡着的时候就料理了,等明儿一早太阳升起,又什么事都没有。
偏偏晏峯回来地这么巧。
还吃错药一般,好心给她圆谎。
搞得秦嫚有一瞬间,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一有点什么事,不论是编瞎话还是挨罚晏峯都替她兜着的错觉来,就忍不住问了句废话。
结果被对方反将一军,压得死死的,现在都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来还有件正事,从袖中取出那张空白纸条来,走到他跟前,递过去,“这是今儿上午无争那边的人送回来的,上面一个字都看不到,你看看是要用火烤,还是水泡字才会显出来。”
晏峯接过去看了一眼,随手就就着烛火烧了。
秦嫚都没来得及喊停,就眼看着那张小纸条被烧成了灰烬,风一吹,就消散了。
她闭了闭眼,心中默念:平心静气。
平心静气……
等到心情平稳下来,秦嫚才开口问:“你烧这么快,能看到什么?”
晏峯面色如常道:“纸上本就什么都没有,无需看。”
那无争让人送这么一张纸条来做什么?
秦嫚有些摸不着头脑。
还不等她开口问,便听晏峯又道:“大殿下今晚要来。”
秦嫚很想问‘你怎么知道?’,可又觉着问这个显得自己同无争的关系,不如他同无争来的亲厚。
一口气卡在了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的。
颇有些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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