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烟站着门外,浑身颤抖,灵魂仿佛被萧长寂的话割断。
还没缓过来,书房门忽然被打开。
小姑子萧晴晴走出,见到她之后非但不惊慌,反而趾高气扬嘲讽。
“哟,既然你都听到了,就自觉收拾东西,趁早滚出刺史府吧。”
沈月烟咬唇,视线执拗望进屋内。
“就算要走,这话也该你哥来说。”
话落,萧晴晴又是一声嗤笑。
“沈月烟,你不会真的以为嫁给了我哥三年,就飞上枝头做凤凰了吧?”
“你身上穿的月白纱裙,头上戴的兰花簪都是云舒郡主惯爱的打扮,低贱就是低贱,你模仿的再像,也上不得台面。”
“我劝你赶紧把这一身换了,冲撞了郡主可没好果子吃。”
这一句一言,字字戳心。
这时,萧长寂终于从书房走了出来。
他俊朗无双,穿着跟她一色的月白锦袍,可沈月烟却没有半点开心。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萧长寂蹙眉命令:“回房换一身。”
沈月烟僵住,他从前明明夸赞,她穿月白最是绰约。
难道……萧晴晴说的竟然是真的?
她堂堂天越公主,竟然被人哄着足足做了三年的替身。
难以言喻的疼席卷而来。
她小心翼翼扯住萧长寂的衣角。
“夫君,你们都是开玩笑的,对吗?你三年前明明承诺过,会爱我,敬我,会一辈子对我好——”
“沈氏,认清你自己的身份!”
萧长寂甩袖挥开她,凛声警告:“我能让你坐上刺史夫人的位置,也能让你变成一无所有的孤女!”
话落,他便大步离开。
独留沈月烟一人捂着胸口,痛苦凝着男人远去。
沈月烟被厌弃,被迫换了一身水红衣裳这事,瞬间在府邸传开。
半个时辰后。
府外鞭炮齐鸣,比沈月烟大婚那天热闹百倍。
可笑的是,这只是为了迎接另一个女人的区区拜访。
满堂喜色,只有沈月烟与这欢庆格格不入。
她自虐般来到花园,一眼就见到了站在鹊桥上的一对璧人。
萧长寂和一个年轻女子穿着同色的月白衣袍,他眼中的温柔小心,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的珍重。
心口疼到撕裂,她连对方走到身边都没有反应过来。
“长寂,这位姑娘是谁?她的眼睛长得跟我好像。”
女人娇媚的话语拉回了沈月烟的思绪。
她咬唇望向三步开外的萧长寂,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他每晚温存时,最后都会吻她的双眼……
曾经有多甜蜜,此刻就有多痛。
而萧长寂却看都没有看她一眼,擦肩而过时只淡漠道:“府里一个丫鬟罢了。”
沈月烟僵在当场。
她没从哀痛中回神,就见婆婆张氏从不远处快步走来,横眉刻薄吩咐。
“来人,把这个冲撞郡主的贱蹄子关进柴房,听候发落!”
明媚正娶的当家主母,却被几个粗使婆子捂住口鼻,拖狗一般拖了下去。
作为惩戒,沈月烟被关后足足饿了一天。
入夜。
躲在隐秘处的皇家暗卫再也看不下去,悄然送上食物和水。
“公主,您可是皇家捧在手心疼的天越月烟,萧长寂根本配不上您的情意,随属下回皇城吧!”
沈月烟却忍着泪摇头:“我当初任性嫁给萧长寂,和父皇断绝了关系,如今哪还有脸回皇城?”
“你走吧,我自己选择的路,是甜是苦,都该自己承担。”
暗卫劝解不了,只好离开。
夜渐深,柴房又冷又脏。
她发起了高烧,浑浑噩噩间,沈月烟好像回到了和萧长寂的初见。
他温柔笑着,来牵她的手。
她欣喜奔向他,可还未触及他的之间,一桶冰水忽然兜头浇下!
沈月烟骤然清醒。
接着,就见婆婆张氏凶声恶煞冲进门,狠狠甩下一耳光。
“你竟敢用巫蛊之术诅咒郡主,我今日就代我儿除了你这个祸害!”
沈月烟捂住红肿的脸,迷茫又虚弱。
“我与郡主素不相识,今日才第一次见面,又不知她的生辰八字,怎么可能用巫蛊之术陷害她?”
话落,张氏忽然扔出一个刺绣精美的巫蛊娃娃。
“这是我亲自带人从你的床底下搜出来的,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你这恶妇就是嫉妒我儿和郡主的情意,故意用计害人!来人,把她拖出刺史府,送去衙门!”
“不,母亲你听我解释!”
沈月烟捡起娃娃,急切说:“我不擅女工,这娃娃上面的刺绣活灵活现,我根本锈不出来!”
她贵为公主,精通琴棋书画,但皇宫多的是绣娘,所以她并不需要学刺绣。
大婚初期,她扎破了十指,才成功给萧长寂绣了个荷包,为此,还被萧晴晴嘲讽了一个月。
正想着,就见萧晴晴俯身将一封休书递上。
“沈月烟,按照天越律法,违禁使用巫蛊之术,该判斩立决。”
“看在你伺候了我大哥三年的份上,只要你拿了休书滚,我们就替你隐瞒害人一事,如何?
沈月烟心头一凉。
凝着休书上熟悉的字迹,她忽然明白过来。
什么巫蛊之术,不过都是赶她离开的手段。
她惨然一笑,却退开了一步:“这休书,我不接!”
“你别不识好歹!”
说着,萧长寂强行将休书塞进沈月烟的手里。
“你一个孤女如何能和金贵的郡主相提并论,况且我哥爱的人也不是你,你何必僵持?”
被一再愚弄,沈月烟气得牙关颤抖。
她维着最后的自尊,撕毁了休书。
“萧长寂若要抛弃糟糠之妻,就让他当面同我说。”
此举,点燃张氏的怒火:“反了天了!你竟然敢忤逆我!”
“来人,上家法!给我狠狠地打!”
随即,沈月烟被拖到院子外,被一群婆子按在地上。
眼见杖棍就要砸下,这时,院外忽然传来一句:“大人来了!”
接着,穿着官袍,丰神俊朗的萧长寂大步跨进了院子,如神祇般降临。
这一刻,沈月烟就如同看见获救的光。
趁此机会,她挣开桎梏,用尽力气跑向萧长寂。
“夫君,救——”
“你怎么还没走?”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欣喜,一道嫌弃。
沈月烟怔怔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浑身发冷。
身后,张氏大声告状:“长寂,沈月烟谋害郡主还拒不认罪,我替你敲打一番,你没意见吧?”
沈月烟猛然看向萧长寂,带着最后一丝希冀。
却听他云淡风轻说:“这等不懂尊卑的妇人,打死活该。”
光,彻底熄灭。
此时此刻,沈月烟终于明白,这三年的情意,真的就是一场笑话……
婆子们在张氏的示意下,再一次抓住了沈月烟。
经过萧长寂身侧,沈月烟指尖发白扯住他的衣摆,最后问:“萧长寂,你可曾爱过我?”
萧长寂厌恶甩开她,只砸下绝情的一句:“行刑!”
沈月烟从未想过,自己抛却公主的尊贵,最后却落到这等屈辱下场。
她不甘心,用尽力气喊:“萧长寂,我若是承受了这刑,你我就再也没有以后了。”
回应她的是抽筋拨髓的一棍!
“啪!”
杖棍狠狠砸下,几乎要把沈月烟拦腰打断。
她倒在台阶上,死死望着萧长寂。
“萧长寂,你负我!”
“你既早已经和她人两心同,又何苦惹我错付情衷?!”
男人的神色始终冰冻,无动于衷。
“啪,啪——”
两下,三下……
杖棍落得又猛又快,沈月烟的衣裙渐渐被鲜血染红。
疼,她好像快要死掉。
但更疼的,是被欺骗的心。
她没有再求救一句,只想着这样也好,疼够了她才会彻底死心。
三十三道仗责执行完毕,满院的血腥。
沈月烟扣断了十指的指甲才撑着最后一口气。
她咬唇挺直腰杆站起来,头一次以公主的高贵姿态看向萧长寂。
视线相对,萧长寂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沈月烟分明是小家子气的孤女,此刻他竟然在她身上看到了天潢贵胄的威严。
还不等他分辨这是不是错觉,就见沈月烟颤巍巍冲他走来。
她每行走一步,脚下就是一个血印。
在场的人都没想到沈月烟还能站起来,都惊的忘记了说话。
只见沈月烟走到萧长寂身边,用前所未有的决绝口吻说:“这三十三道仗责,算是我还了你三年前的救命之恩。”
“不管你怎么想,我嫁给你从来不是因为什么乱七八糟的荣华富贵,只是信了你说的爱慕。”
“三年夫妻,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是我自己识人不清,我认了。”
每多说一个字,沈月烟眼中的爱意便消退一分。
“萧长寂,你听好,今日不是你了休我,而是我不要你。”
话落,她眼中再也没有半点爱意。
也不顾萧长寂脸色如何,只转身朝外走去。
“等等!”
沈月烟刚跨出院门,忽听身后传来萧长寂冷漠的吩咐:“从后门离开。”
接着,才反应过来的张氏也阴阳怪气符合。
“还是长寂想得周到,她这一身血污晦气的很,从大门走可不脏了我刺史府的门楣。”
“你们几个婆子务必把她赶出城外,我们刺史府不日便要迎娶郡主,可不能让这种人搅了喜事。”
死心之后,沈月烟再听到这些话,只觉得嘲讽。
从前他们能伤到她,不过是因为自己爱萧长寂罢了……
她没有停步,也没有回头。
半个时辰之后,沈月烟走出城门。
冷夜风寒,几个婆子匆匆回了城。
站在官道上,沈月烟看着城门上的‘扬州’二字,只觉得这三年恍如一场梦。
一厢情愿,不得善终。
如今她无颜归家,天大地大竟然无处可去。
这时,身后官道忽然传来“咚咚”剧烈却又整齐有序的震动。
沈月烟扭头望去,原本黑漆漆的道路忽然渐渐明亮起来!
接着,一群提着精美灯笼的皇城精卫,乘着铁骑,带着一架辉煌富贵的马车,顷刻来到她面前。
沈月烟刚一回神,就见他们俯首跪拜,肃诚请示——
“臣等,恭迎公主归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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