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美微小说叶长歌封珩-小说叶长歌封珩全文免费阅读无弹窗
时间：2023-05-25 22:32:50 热度：37.1℃ 作者：网络
封珩蹙眉，他不喜欢她这般带着嘲讽的目光，明明方才躺在床上的女人那般娇弱的让人疼惜，可她一睁眼……便固执的让人想折断她！
“我还要多谢王爷了，”叶长歌收回目光，看了一眼封珩手中的药碗，还剩下多半碗没有喝完，她伸手接了过来，面无表情喝了下去。
封珩眉心皱的更紧，昏迷中那么惧怕喝药的她，清醒后竟喝得这般坦然！
就像……两个人一般！
“王爷把芍药叫进来吧，”叶长歌喝完药，拿着药碗，看了眼始终站在床前一动不动的人。
封珩望了眼她，又望了眼她手中的药碗，莫名上前，将药碗拿过来放在桌上，转身走了出去。
叶长歌看着空落落的手心顿了顿，又看了眼已走到门口的白色身影：“王爷！”蓦然作声。
封珩立在门口处，一动未动，亦未回身。
“那日，宫中侍卫要抓的是害贵妃毁容的罪魁祸首入宫，你为何要替我前去？”她声音微颤，终还是问了出来。
“什么为何？”封珩偏首，声音冷硬。
“您该不会在意我了吧？”叶长歌夸张一笑，问的肆意。
封珩背影一顿，这一次，侧眸睨着她，目光中毫无波澜，而后薄唇轻启，只轻描淡写一个字：“你？”
意思不外乎：你也配？
叶长歌眯着眼睛笑的更加开心：“不是就好。”
不是就好，这样，她才会将自己所有的、一丝一毫的妄念，全都掐死在摇篮里！
第六十九章 择他
叶长歌这几日一直在王府中，她本就是饿出来的毛病，大夫调理了几天身子，又喝了几天固本培元的药汤，人也逐渐恢复过来了。
封珩上次擅闯皇宫一事，似乎被朝堂那些人知道了，这一次，他惹出来的动静不小。
一贯被称作“闲王”的靖元王，突然行为反常，老皇帝和其余皇子那边瞬间谨慎了起来，封珩似乎也在应付那边的事情，鲜少出现在后院。
如今想来，那日她被从皇宫接出后，再没见过封珩一面。
不过却也没什么可唏嘘的。
天色已经入了秋，京城本就偏北，并不算暖和。
这一日，难得阳光晴朗，虽不算温暖，却仍旧让人瞧着那太阳便心里暖洋洋的。
也是在这个时候，叶府那边来人了，说叶长林要见她一面。
自上次回门之后，便再没见过爹了，如今那边亲自来人请，她自然不会回绝，封珩不在府上，她连人都不需要知会，收拾了一番便带上芍药坐上了叶府的马车。
叶府依旧繁华，叶长歌看着那宽大的门，她知道……权势更迭，一朝首富终不会富过两朝，用不了多久，叶府……也许就要衰败了。
唯一庆幸的是，爹和兄长不曾贪慕虚荣，她虽不能阻止天下大势，却可以保全他们的性命。
叶长林正等在正厅门口处，叶长歌一转过庭院，便看见他穿着一件黑色锦袍，外面套着件厚厚的披风，脸色比起上次见面更加瘦削了。
“爹？”叶长歌匆忙上前，“您怎么等在这里？外面风大……”
“怕什么，”叶长林轻哼一声，“我如今身子骨还硬朗着，倒是有人，十天半个月不知回来看看我，羡渔也开始忙络着家中生意，这偌大的叶府只我一人，不在外等着，难不成在屋里等死啊？”
“您说什么呢！”叶长歌嗔怪一声，满眼无奈，“您身子骨健康着呢，等什么死！”
“难说咯，”叶长林低叹一声。
“爹？”叶长歌声音有些低了下来，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忐忑。
“你这是什么表情？”终究也板不了太久的脸色，虽还故作生气，眼里已有笑意，“你爹我还活的好好的呢！”
“是啊，”叶长歌笑了出来，用力点点头，“您一定会继续好好的活下去的，女儿保证。”
前世，爹死在了被贬去江南的路上，兄长和玄素一直在江南，兄妹二人再未见过一面。
“你有这份心就足够了，”叶长林抚了抚胡须，转身任由她扶着，朝正厅里走去。
正厅内门帘足够厚，里面暖洋洋的，叶长歌将叶长林的披风摘了下来，交给芍药，这才问道：“爹，您叫我来，可是有事？”
爹虽说刀子嘴豆腐心，却鲜少因为想她，便让家丁去王府寻她。
叶长林沉默片刻，抬头望着她：“听说你前不久进宫了？”
叶长歌一怔，倒没想到这件事传的这么远。
“封珩入宫找你那件事，朝堂上都传开了，我也是和几个大人喝酒时听说的，”叶长林解释了一嘴，没忍住轻哼，“上一次我瞧着封珩对你不错，可算是没看走眼，他若是敢不管你，看我怎么……”
说到这儿，才有察觉到一个商贾之家如何能对付王爷？只得闭嘴。
叶长歌望着叶长林的神色，她想说其实并非如此，封珩从未将她放在心上，可终究话到嘴边变成了：“是啊，他真的对我很不错呢，爹。”
叶长林的神色轻松了些，懒懒的靠着身后的木椅：“如此这般，我也放心些了。”
“爹？”
“封珩这番动静，闹得不小，”叶长林眯着眼睛，“听说，太子那边这几日连三皇子那边都不管了，全力调查封珩，虽说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可这几日，封珩在朝堂上怕是举步维艰。”
皇族之事，从来都是最细微的动静都不放过，更何况，这一次封珩确实大胆了些。
擅闯皇宫，这得需要多大的胆量。
“是吗？”叶长歌呢喃一声，心中倒是不着急的，前世封珩运筹帷幄之间，已经掌握了生杀大权，他的能力，她是从不怀疑的，“爹，您呢？”她反问。
“我什么？”叶长林望着她。
叶长歌没有应声，只看了眼芍药，芍药立刻醒悟过来，挥退了一旁的伺候丫鬟，转身带上屋门走了出去。
偌大的正厅，只有父女二人，叶长歌方才开口：“您手中握有半个国库的财富，若是您的话，您觉得，朝堂之上剑指乾坤之人，是谁？”
叶长林静默片刻，良久长叹一声：“晚晚果真是长大了……”
“……”叶长歌抿抿唇，未曾言语。
“太子实力雄厚，身后有太傅、丞相两大家族，太子妃更是皇后的侄女，然其刚愎自用，难成气候，”叶长林接着道，“三皇子倒是有智谋，身后更是有太师一族相护，可是，他太过狡诈，难承重任。”
叶长歌心口微动，爹其实……心里通透着呢。
“还有呢，爹，”叶长歌问道，“封珩呢？”
“他……”叶长林顿了顿，“胸有城府，难猜其人，可其母妃不过一早逝妃子，背后无人。”
叶长歌微微抿唇：“爹，择他。”
“谁？”叶长林皱眉。
“封珩，”叶长歌望着叶长林的双眼，“权势更迭，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叶家到时势必成为眼中钉肉中刺，择封珩，叶家虽衰势不可阻，但女儿尚可保叶家一命。”
择封珩，便是最后的胜者，最后不过就是“杯酒释财富”的下场，若择了其他人，选错了立场，怕是……叶家都不保。
叶长林望着眼前的小女儿，良久低笑一声。
“爹？”
“晚晚，爹当初，将你嫁给封珩时，便已做了选择。”他岂会……让自己的女儿将来成为阶下囚？
“爹……”叶长歌双目怔忡，她从不知，爹竟想的这般远，“您……早就知道……”
“我说过，封珩非池中鱼，那时也只是猜测，如今听你这般说，不过肯定了爹的猜测罢了，”叶长林眯了眯眼，“你娘生前最放心不下你，爹怎会让你不痛快一生？”
娘……叶长歌垂眸，她对娘的印象并不深，可是……爹长久未续弦，定是对娘爱的极深。
突然……很是歆羡：“谢谢您，爹。”她低语。
第七十章“鸿门宴”
和叶长林道别时，天色还亮着。
叶长歌也长久没有出来活动，在家中憋了好几日，便没有乘叶家的马车，和芍药二人走着回去，途经集市也能看些小玩意。
只是未曾料到，刚刚转过叶府门前的那条街巷，便听见一旁一人唤着她的名字：“晚晚？”
叶长歌一怔，扭头正看见一袭青衫的南墨站在街巷里，对她浅笑着。
“南大哥？”叶长歌也是惊喜，还有半个多月便是秋闱了，南墨将在这场秋闱中大放异彩，想必他这几日定在忙碌着。
“嗯，”南墨点点头，没说的是，他的院落本就靠着叶府，叶家大小姐回府的消息，他早就听说了，莫名的便看不进去书卷，只听着外面的动静，而后……便来到了此处，“我正要去城中的书肆，你要回府？”他问的有礼。
“是啊，”叶长歌点点头，“今日来看了看爹爹……”
“刚好，”南墨笑了笑，抬头看了眼天色，“虽说如今天还亮着，可如今天黑的早，你我顺路，权当送你一程？”虽是疑问，却已经走到她身侧。
叶长歌起初心中尚有一丝不自在，不过转念一想，这大街上没有认识自己的，封珩也不在府中，便一同回去又何妨？
是以，点点头，跟在其身侧，二人徐徐行着。
南墨并未说错，如今天色真的黑的早了，二人才走了半程，已经有些昏暗起来，街道两旁，已有酒馆亮起灯笼，倒是映衬的京城好一派繁华。
“江山社稷当如是……”南墨望着远处，眯了眯眸轻叹一声。
叶长歌抬首，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微微笑了笑：“南大哥也会因着秋闱的事紧张吗？”
“嗯？”南墨转眸，不解。
“你很少这般感叹，”叶长歌顿了顿，“南大哥无需担忧，你……学富五车，此番秋闱，定能一举夺魁。”
“那……我便借晚晚吉言了。”南墨也随之轻笑一声。
不知行了多久，前方王府已在眼前，南墨脚步逐渐慢了下来，直至王府门口。
“多谢南大哥送我回来，”叶长歌扭头笑了笑，“天色不早了，再晚些书肆怕是也要关门了。”
“嗯？”南墨微迟疑，却很快反应过来，对她颔首一笑：“我先去书肆了。”
“嗯。”叶长歌点头，便朝王府内走去。
“晚晚……”身后，南墨陡然作声，唤住了她。
叶长歌疑惑，回眸朝他望去。
王府内灯火通明，反倒映衬着南墨像是立于昏暗之中一般，他站在那处，身上青衫被秋风吹得微微拂动，良久，他启唇，似要说些什么：“你……”
“王妃怎的在此处？”一旁，一抹男声传来，声音醇厚磁性。
南墨余下的话，顷刻收了回去，他转眸，叶长歌身后，一袭白色袍服的男人站在那里，脚上还穿着屋内的屐鞋，眸光不觉一暗。
他以为……封珩对她是不好的，可是如今……却迟疑了，封珩竟连衣裳与鞋都来不及换下，便出来接她了吗？
“今日出了趟门，”叶长歌轻应声传来，声音平淡，而后转身看向南墨，“南大哥，秋闱顺利。”
南墨恍惚点点头，勉强一笑转身离去。
叶长歌收回目光，转身便迎上封珩探究的目光，他正盯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爷有事？”挑眉，叶长歌问的随意。
“去了何处？”封珩声音平淡，可严重分明不悦。
“叶府，爹今日找我有事，”叶长歌顿了顿，看了眼芍药，“王爷若是不信，大可问芍药或是去问叶府的人。”
封珩抿唇，他自然知道，府内的人早已禀报，今日来接她的，是叶家的马车。
这几日，他一直在忙，太子那边或明或暗的试探越发猖狂，他应对的虽绰绰有余，却终究还是分身乏术，王府这边已是多日未曾顾及。
今日，回来的早了些，她却没在府上。
方才，高风禀告一些事情时，顺口提到“王妃回来了”。
回来便回来就是了，他未曾在意，可高风复又道“是南公子送她回来的”。
然后，便听不进去任何话了，再反应过来，竟已到了此处。
“您跟着我还有事？”身前，女人的声音带着是无奈与谨慎。
封珩陡然回神，此刻才察觉到自己竟一直跟着叶长歌到了内寝。迎上她的目光，心中唯有仓皇，转瞬却已经平静下来，从衣袖中掏出一个折子，扔在桌上。
“这是……”叶长歌不解，随后却又想到什么，离那折子远了些，“难不成贵妃娘娘还要邀我入宫？我可不愿前去了！”
免得再惹祸上身，她可不想再经历一遍好几日不沾油米的日子。
看着女人难得孩子气的举动，封珩眼底竟不觉添了几丝笑意。
“嗯？”察觉到他的变化，叶长歌更是疑惑。
“的确要入宫，”封珩轻咳一声，转眼已正色下来，“且你无法回绝。”
“怎么？”叶长歌皱了皱眉，拿过折子，飞快扫视一眼，眉眼都随之垂了垂。
的确无可回绝，宫宴。
大大小小的宫宴，她前世参加过不少，不同的是，前世她很积极参与这些，毕竟……她可以光明正大以靖元王妃的身份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可是今生……
“你自己入宫不行吗？”她反问，反正前世自己在冷院时，这种宫宴都是他自己一人应付的。
封珩蹙眉，睨了她一眼：“若是以往，我求之不得，这次，不行。”
“为何？”
“第一，这次众臣与其内子都会去，第二，前几日之事，皇帝对你印象颇深，第三……烟烟，曲妃那边，皇帝对她存了疑心。”
“什么疑……”叶长歌猛地反应过来，似笑非笑望了眼封珩，“王爷前几日往后宫送药送的勤，皇上疑心了？”
封珩薄唇微抿，却未曾否认。
难怪……叶长歌心中冷笑，难怪他今日这般好脾气，看见南大哥都未曾对她冷嘲热讽，敢情……是要她帮着曲烟与他洗清嫌疑呢？
不过，不陌生。
前世，老皇帝也曾疑心过他二人的关系，那天，封珩带她去了宫宴，回来后喝得醉醺醺的，那夜，二人同房了。
成亲后，第二次同房。
第七十一章 好熟悉的伶人？
叶长歌不喜欢那些繁琐贵重的宫服，里一层外一层的套在身上，华而不实。
可出席宫宴却也只能这般。
妆娘一早便为她涂抹好了胭脂水粉，芍药为她束着身侧的腰夜，又望了眼铜镜里的女人：“小姐这样打扮好生漂亮。”
叶长歌朝铜镜里望了一眼，其实并不陌生，她经历过许多次了，岂会陌生？
“怕是只有你这般认为……”低道一声，便听见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定是王爷来了，”芍药低呼一声，为她整理了一下头上的金步摇，将曳地的裙裾整理利索。
忙完这一切，门也应声而来。
“王妃可……”封珩的声音微有凝滞，叶长歌的双眸被妆娘妆点成了京城时下最兴的桃红装，目光似有盈盈水波般望过来，惹得他心中竟一滞，转瞬却很快平静，“看来已经收拾利落了。”
“是，”叶长歌点点头，同样望了眼封珩，一袭玄色蟒服，额间黑色冠带随他的动作微微拂动，竟有几分君子如玉的感觉，只是他眉目微敛，登时添了睥睨天下的气场，他总是好看的，她早就知道了，“劳烦王爷亲自来接了。”
垂眸，低声致意。
封珩皱了皱眉，却并未多说什么，侧身让出了身侧的位子。
二人并肩朝外走着，一旁高风眉目微惊，有一瞬，竟觉得这二人似天作地和一般，若是……他们不是面无表情的话。
上得马车，一片寂静，叶长歌半眯双眸，一大早起床收拾，难免倦怠了些。
“想不到王妃也会这般用心装扮。”身前，封珩的轻哼传来。
“王爷竟注意到了，我的荣幸。”叶长歌半真半假说上一句，反正到了宫宴上，他的注意力便不在她身上了。
前世是她痴傻，以为他被人嘲讽“闲王”，这才每日宫宴都很是抑郁，后来才知，人家是瞧见了座上盛装打扮的曲烟，才会那般郁结。
碰了个软钉子，封珩眉心微蹙，却也再未多说什么，马车徐徐朝皇宫而去。
今日的皇宫戒备森严，所有随从侍卫全都候在宫门外，不论官衔一律在宫门下马，步行而入。
周遭多的是文武百官与官家夫人，彼此寒暄一番后，也便朝着宫内走。
“七皇弟今日倒是来的准时啊，”身后，一人声音传来，本是清润的嗓音，可尾音偏生上扬，总给人一种奸佞之感。
叶长歌循声望去，垂眸掩去眸中讽笑。
太子夜宁，如叶长林所说，太过刚愎自用，背景雄厚也架不住自身福薄，前世被人一激便欲逼宫，被封珩以“清君侧”之名将其拿下，投入大牢，终生不得见光。
“皇兄。”封珩垂眸，同样应声。
叶长歌福了福身子：“皇兄。”
“弟妹快快平身，”夜宁虚扶了她一把，声音中添了几分阴阳怪气，“弟妹身子娇弱，哪能行此大礼，再者道……虽在王妃之位，却不享夫宠……”说着，甚至煞有介事的叹息一声。
叶长歌直起身子，自然明白夜宁的意思。
想必，他也听闻封珩和曲烟之间的一些传闻了。
“皇兄此言差矣，”叶长歌眯着眼睛甜甜一笑，伸手，抓着封珩的手，“夫君待我极好呢。”
封珩手微动，终究任她拉着，一动未动。
夜宁脸色变了变，很快大笑一声：“个中辛苦，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弟妹既然都这般说了，那便……入宫吧。”说完，转身便已带着身侧女人朝皇宫内走去。
叶长歌睨着那人的背影，若非太子之尊，此人不过是个纨绔子弟罢了。
垂眸，身侧之人却始终一动未动，目光低垂望着什么。
循着他的眼神望过去，叶长歌一眼便看见自己的手还牵着他，登时如遭雷击，飞快撒手。
封珩蹙了蹙眉，薄唇微抿，声音也随之冷凝了几分：“进宫吧。”
……
这一场宫宴举办的分外豪华。
番邦进贡的大红绒毯，从转过养心殿开始，便铺在宫道上，一直蜿蜒至宫宴之中，两旁大红灯笼泛着盈盈光火，映衬的宫内灯火通明。
宫宴门口，两个冷银色烛台硕大而豪华，上方蜡烛被琉璃罩住，竟有好几种颜色。
叶长歌与封珩二人走进宫宴时，里面早已聚集了不少大臣，毕竟有了前世经验，叶长歌在这些人中打着招呼却也不觉尴尬，只是施礼、笑面迎人，难免累了些。
不知多久，宴外终于传来一声尖细嗓音：“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贵妃娘娘驾到……”
与此同时，鼓鸣一声，丝竹箜篌之声纷纷响起。
皇上走在前方，两侧皇后与曲烟盛装跟着，直直走向主座。
百官行礼，高呼万岁千岁，皇上龙心大悦，有些病弱的身子似乎都好了几分，拿过酒杯：“诸位爱离，今日，便不议朝政之事，只享此间乐，朕先饮下此杯酒，愿与诸位，共襄盛举……”
一番言论磅礴，宫宴正式开始，一侧涌现几个舞女，随着丝竹之声翩翩起舞。
叶长歌半眯着眼睛，望着那些起舞的舞女， 一旁，似有人望着她。
抬眸，不着痕迹望过去，未曾想正迎上曲烟的目光。
后者的脸已经痊愈了，此刻望着她，竟没有半分心虚，依旧如常微笑颔首，随后，将目光落在她身旁。
叶长歌皱了皱眉，收回目光，却正看见封珩飞快朝上座望了一眼。
心凝了凝，却很快轻笑一声，拿过桌上的酒杯，她前世有多迟钝，才会发现的这么晚？
宫宴上的酒盅很小，不过一小口的量罢了，叶长歌拿过酒盅一饮而尽，随后满着，再饮，倒第三杯时，手腕被人压住了。
偏首，对上了封珩紧蹙的眉。
“王爷对旁人，总是添了几丝不耐烦呢。”叶长歌随意打趣一番，手抓着酒盅，丝毫不松。
封珩一怔。
却在此刻，门口一声低哑之声，悦人心脾：“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
轻缓的语调，由男子之口吟唱而出，竟别有一番风情。
叶长歌微顿，只觉这声音分外熟悉，抬头望过去。
却只见一绯衣男子徐徐走入宫宴之中，声音徐徐入耳。
再见他样貌，眉目艳绝，风华绝代。
很熟悉。
叶长歌手一松，封珩是没想到她会突然松手，酒盅碰了下桌面，声音不小，在宫宴里却不算惹眼。
只是，那徐徐吟唱的绯衣男子随意朝这边睨了一眼，在看见叶长歌的瞬间，微眯双眸。
叶长歌也呆了。
这人……不是前不久险些驾马车撞了她的扶闲公子是谁？
第七十二章 果然是你
叶长歌对扶闲的印象，并不好。
那日此人揽着女子驾马车险些将她撞到一事，她至今心有余悸。
而扶闲，于她而言不过是个样貌上佳的小倌罢了，如今看他这般坦然自若在皇上面前吟唱，眉目之间只有风华绝代，丝毫没有任何怯意，方才知道，这人怕不只是自己想的那般简单。
他……应该是个颇得皇族贵胄恩宠的小倌。
不过话说回来，他的嗓音确是不错，轻轻哼唱着小曲儿，竟如同天籁，明明一旁的舞女都格外美艳，却在他的映衬下都淡了几分。
叶长歌眯了眯眼睛，虽然不愿承认，却不得不说，这个小倌，当真是如妖孽一般，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似乎从他一出现，便分了所有人的注意。
自然，除了封珩。
叶长歌只觉得身侧有人在朝她望着，微微皱眉扭头看去，果真对上封珩的双眸，他正望着她。
“王爷有事？”叶长歌挑眉。
封珩未曾言语，只是目光从中间扶闲的身上一扫而过：“王妃认识？”
“大名鼎鼎的扶闲公子，我怎么会不认识。”叶长歌想拿起酒盅饮一杯酒，才发现自己的酒盅还在封珩那边，心中顿时扫兴，干脆拿过茶杯，茶杯里的茶已经泛凉了，她恍然未觉。
封珩仍旧在望着她，扶闲是如意阁的人，如意阁并非表面看来那般单纯。
而刚刚，扶闲吟唱之际，有三次将目光望向叶长歌。
传闻这位扶闲公子素来目中无人惯了，便是官家人都不放在眼中，能入他眼的人少之又少，如今……
心中，莫名不悦。
“王爷这么看着我，莫不怕贵妃娘娘不高兴？”叶长歌一手拿着茶杯，目光飞快从曲烟身上一扫而过，声音极轻，只有二人能够听见。
封珩身躯果真一凝，目光朝着前方望去，曲烟果真望着这边，神色平静，目光却朦朦胧胧。心中竟不觉心虚。
皇帝终究是身子不好，喝了几杯酒，听了几首小曲后，便乏了，要大太监搀着他回了寝宫，只说让百官尽兴，皇后替其招待便可。
没了皇帝，百官到底是自由了些，不多时，这宫宴竟有了几分气氛。
那扶闲公子早就唱完下去了，叶长歌本就市井中长大，官场好友几乎没有，封珩也从未将她正式介绍给同僚贵妇，在这场宫宴里，她如一个局外人。
前世她还会主动结交封珩同僚的夫人，她想帮他，今生却再难提起任何心思。
前方，曲烟喝了一杯酒，眉头皱了皱，轻咬朱唇，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随后方才走到皇后跟前，似是说了些什么，皇后点点头，对她挥挥手。
想来是说身子不适，便先离开了。皇后自然同意下来。
叶长歌眯了眯眼睛，转头看向一旁，方才还在与其他官员寒暄的封珩，此刻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她攥着茶杯的手不觉一紧，指尖泛白。
以前她多傻才会觉得这是巧合？那二人一前一后的离开，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
心中不痛，只是觉得空落落的，再重来一次，叶长歌也还是叶长歌，孤零零的在这个不属于自己的殿堂里，分外可怜。
抬眸，一眼便望见对面太子夜宁的眼神，他拿着一杯酒，对她挑衅的笑了笑，而后，一饮而尽。
叶长歌皱眉，她即便可怜，也不需要别人这般可怜的望着她。
没有理会，她垂眸看了眼手中的茶杯，仰头一饮而尽后，缓缓走出宫宴。
“我还要多谢王爷了，”叶长歌收回目光，看了一眼封珩手中的药碗，还剩下多半碗没有喝完，她伸手接了过来，面无表情喝了下去。
封珩眉心皱的更紧，昏迷中那么惧怕喝药的她，清醒后竟喝得这般坦然！
就像……两个人一般！
“王爷把芍药叫进来吧，”叶长歌喝完药，拿着药碗，看了眼始终站在床前一动不动的人。
封珩望了眼她，又望了眼她手中的药碗，莫名上前，将药碗拿过来放在桌上，转身走了出去。
叶长歌看着空落落的手心顿了顿，又看了眼已走到门口的白色身影：“王爷！”蓦然作声。
封珩立在门口处，一动未动，亦未回身。
“那日，宫中侍卫要抓的是害贵妃毁容的罪魁祸首入宫，你为何要替我前去？”她声音微颤，终还是问了出来。
“什么为何？”封珩偏首，声音冷硬。
“您该不会在意我了吧？”叶长歌夸张一笑，问的肆意。
封珩背影一顿，这一次，侧眸睨着她，目光中毫无波澜，而后薄唇轻启，只轻描淡写一个字：“你？”
意思不外乎：你也配？
叶长歌眯着眼睛笑的更加开心：“不是就好。”
不是就好，这样，她才会将自己所有的、一丝一毫的妄念，全都掐死在摇篮里！
第六十九章 择他
叶长歌这几日一直在王府中，她本就是饿出来的毛病，大夫调理了几天身子，又喝了几天固本培元的药汤，人也逐渐恢复过来了。
封珩上次擅闯皇宫一事，似乎被朝堂那些人知道了，这一次，他惹出来的动静不小。
一贯被称作“闲王”的靖元王，突然行为反常，老皇帝和其余皇子那边瞬间谨慎了起来，封珩似乎也在应付那边的事情，鲜少出现在后院。
如今想来，那日她被从皇宫接出后，再没见过封珩一面。
不过却也没什么可唏嘘的。
天色已经入了秋，京城本就偏北，并不算暖和。
这一日，难得阳光晴朗，虽不算温暖，却仍旧让人瞧着那太阳便心里暖洋洋的。
也是在这个时候，叶府那边来人了，说叶长林要见她一面。
自上次回门之后，便再没见过爹了，如今那边亲自来人请，她自然不会回绝，封珩不在府上，她连人都不需要知会，收拾了一番便带上芍药坐上了叶府的马车。
叶府依旧繁华，叶长歌看着那宽大的门，她知道……权势更迭，一朝首富终不会富过两朝，用不了多久，叶府……也许就要衰败了。
唯一庆幸的是，爹和兄长不曾贪慕虚荣，她虽不能阻止天下大势，却可以保全他们的性命。
叶长林正等在正厅门口处，叶长歌一转过庭院，便看见他穿着一件黑色锦袍，外面套着件厚厚的披风，脸色比起上次见面更加瘦削了。
“爹？”叶长歌匆忙上前，“您怎么等在这里？外面风大……”
“怕什么，”叶长林轻哼一声，“我如今身子骨还硬朗着，倒是有人，十天半个月不知回来看看我，羡渔也开始忙络着家中生意，这偌大的叶府只我一人，不在外等着，难不成在屋里等死啊？”
“您说什么呢！”叶长歌嗔怪一声，满眼无奈，“您身子骨健康着呢，等什么死！”
“难说咯，”叶长林低叹一声。
“爹？”叶长歌声音有些低了下来，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忐忑。
“你这是什么表情？”终究也板不了太久的脸色，虽还故作生气，眼里已有笑意，“你爹我还活的好好的呢！”
“是啊，”叶长歌笑了出来，用力点点头，“您一定会继续好好的活下去的，女儿保证。”
前世，爹死在了被贬去江南的路上，兄长和玄素一直在江南，兄妹二人再未见过一面。
“你有这份心就足够了，”叶长林抚了抚胡须，转身任由她扶着，朝正厅里走去。
正厅内门帘足够厚，里面暖洋洋的，叶长歌将叶长林的披风摘了下来，交给芍药，这才问道：“爹，您叫我来，可是有事？”
爹虽说刀子嘴豆腐心，却鲜少因为想她，便让家丁去王府寻她。
叶长林沉默片刻，抬头望着她：“听说你前不久进宫了？”
“封珩入宫找你那件事，朝堂上都传开了，我也是和几个大人喝酒时听说的，”叶长林解释了一嘴，没忍住轻哼，“上一次我瞧着封珩对你不错，可算是没看走眼，他若是敢不管你，看我怎么……”
说到这儿，才有察觉到一个商贾之家如何能对付王爷？只得闭嘴。
叶长歌望着叶长林的神色，她想说其实并非如此，封珩从未将她放在心上，可终究话到嘴边变成了：“是啊，他真的对我很不错呢，爹。”
叶长林的神色轻松了些，懒懒的靠着身后的木椅：“如此这般，我也放心些了。”
“爹？”
“封珩这番动静，闹得不小，”叶长林眯着眼睛，“听说，太子那边这几日连三皇子那边都不管了，全力调查封珩，虽说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可这几日，封珩在朝堂上怕是举步维艰。”
皇族之事，从来都是最细微的动静都不放过，更何况，这一次封珩确实大胆了些。
擅闯皇宫，这得需要多大的胆量。
“是吗？”叶长歌呢喃一声，心中倒是不着急的，前世封珩运筹帷幄之间，已经掌握了生杀大权，他的能力，她是从不怀疑的，“爹，您呢？”她反问。
“我什么？”叶长林望着她。
叶长歌没有应声，只看了眼芍药，芍药立刻醒悟过来，挥退了一旁的伺候丫鬟，转身带上屋门走了出去。
偌大的正厅，只有父女二人，叶长歌方才开口：“您手中握有半个国库的财富，若是您的话，您觉得，朝堂之上剑指乾坤之人，是谁？”
叶长林静默片刻，良久长叹一声：“晚晚果真是长大了……”
“……”叶长歌抿抿唇，未曾言语。
“太子实力雄厚，身后有太傅、丞相两大家族，太子妃更是皇后的侄女，然其刚愎自用，难成气候，”叶长林接着道，“三皇子倒是有智谋，身后更是有太师一族相护，可是，他太过狡诈，难承重任。”
叶长歌心口微动，爹其实……心里通透着呢。
“还有呢，爹，”叶长歌问道，“封珩呢？”
“他……”叶长林顿了顿，“胸有城府，难猜其人，可其母妃不过一早逝妃子，背后无人。”
叶长歌微微抿唇：“爹，择他。”
“谁？”叶长林皱眉。
“封珩，”叶长歌望着叶长林的双眼，“权势更迭，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叶家到时势必成为眼中钉肉中刺，择封珩，叶家虽衰势不可阻，但女儿尚可保叶家一命。”
择封珩，便是最后的胜者，最后不过就是“杯酒释财富”的下场，若择了其他人，选错了立场，怕是……叶家都不保。
叶长林望着眼前的小女儿，良久低笑一声。
“爹？”
“晚晚，爹当初，将你嫁给封珩时，便已做了选择。”他岂会……让自己的女儿将来成为阶下囚？
“爹……”叶长歌双目怔忡，她从不知，爹竟想的这般远，“您……早就知道……”
“我说过，封珩非池中鱼，那时也只是猜测，如今听你这般说，不过肯定了爹的猜测罢了，”叶长林眯了眯眼，“你娘生前最放心不下你，爹怎会让你不痛快一生？”
娘……叶长歌垂眸，她对娘的印象并不深，可是……爹长久未续弦，定是对娘爱的极深。
突然……很是歆羡：“谢谢您，爹。”她低语。
第七十章“鸿门宴”
和叶长林道别时，天色还亮着。
叶长歌也长久没有出来活动，在家中憋了好几日，便没有乘叶家的马车，和芍药二人走着回去，途经集市也能看些小玩意。
只是未曾料到，刚刚转过叶府门前的那条街巷，便听见一旁一人唤着她的名字：“晚晚？”
叶长歌一怔，扭头正看见一袭青衫的南墨站在街巷里，对她浅笑着。
“南大哥？”叶长歌也是惊喜，还有半个多月便是秋闱了，南墨将在这场秋闱中大放异彩，想必他这几日定在忙碌着。
“嗯，”南墨点点头，没说的是，他的院落本就靠着叶府，叶家大小姐回府的消息，他早就听说了，莫名的便看不进去书卷，只听着外面的动静，而后……便来到了此处，“我正要去城中的书肆，你要回府？”他问的有礼。
“是啊，”叶长歌点点头，“今日来看了看爹爹……”
“刚好，”南墨笑了笑，抬头看了眼天色，“虽说如今天还亮着，可如今天黑的早，你我顺路，权当送你一程？”虽是疑问，却已经走到她身侧。
叶长歌起初心中尚有一丝不自在，不过转念一想，这大街上没有认识自己的，封珩也不在府中，便一同回去又何妨？
是以，点点头，跟在其身侧，二人徐徐行着。
南墨并未说错，如今天色真的黑的早了，二人才走了半程，已经有些昏暗起来，街道两旁，已有酒馆亮起灯笼，倒是映衬的京城好一派繁华。
“江山社稷当如是……”南墨望着远处，眯了眯眸轻叹一声。
叶长歌抬首，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微微笑了笑：“南大哥也会因着秋闱的事紧张吗？”
“嗯？”南墨转眸，不解。
“你很少这般感叹，”叶长歌顿了顿，“南大哥无需担忧，你……学富五车，此番秋闱，定能一举夺魁。”
“那……我便借晚晚吉言了。”南墨也随之轻笑一声。
不知行了多久，前方王府已在眼前，南墨脚步逐渐慢了下来，直至王府门口。
“多谢南大哥送我回来，”叶长歌扭头笑了笑，“天色不早了，再晚些书肆怕是也要关门了。”
“嗯？”南墨微迟疑，却很快反应过来，对她颔首一笑：“我先去书肆了。”
“嗯。”叶长歌点头，便朝王府内走去。
“晚晚……”身后，南墨陡然作声，唤住了她。
叶长歌疑惑，回眸朝他望去。
王府内灯火通明，反倒映衬着南墨像是立于昏暗之中一般，他站在那处，身上青衫被秋风吹得微微拂动，良久，他启唇，似要说些什么：“你……”
“王妃怎的在此处？”一旁，一抹男声传来，声音醇厚磁性。
南墨余下的话，顷刻收了回去，他转眸，叶长歌身后，一袭白色袍服的男人站在那里，脚上还穿着屋内的屐鞋，眸光不觉一暗。
他以为……封珩对她是不好的，可是如今……却迟疑了，封珩竟连衣裳与鞋都来不及换下，便出来接她了吗？
“今日出了趟门，”叶长歌轻应声传来，声音平淡，而后转身看向南墨，“南大哥，秋闱顺利。”
南墨恍惚点点头，勉强一笑转身离去。
叶长歌收回目光，转身便迎上封珩探究的目光，他正盯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爷有事？”挑眉，叶长歌问的随意。
“去了何处？”封珩声音平淡，可严重分明不悦。
“叶府，爹今日找我有事，”叶长歌顿了顿，看了眼芍药，“王爷若是不信，大可问芍药或是去问叶府的人。”
封珩抿唇，他自然知道，府内的人早已禀报，今日来接她的，是叶家的马车。
这几日，他一直在忙，太子那边或明或暗的试探越发猖狂，他应对的虽绰绰有余，却终究还是分身乏术，王府这边已是多日未曾顾及。
今日，回来的早了些，她却没在府上。
方才，高风禀告一些事情时，顺口提到“王妃回来了”。
回来便回来就是了，他未曾在意，可高风复又道“是南公子送她回来的”。
然后，便听不进去任何话了，再反应过来，竟已到了此处。
“您跟着我还有事？”身前，女人的声音带着是无奈与谨慎。
封珩陡然回神，此刻才察觉到自己竟一直跟着叶长歌到了内寝。迎上她的目光，心中唯有仓皇，转瞬却已经平静下来，从衣袖中掏出一个折子，扔在桌上。
“这是……”叶长歌不解，随后却又想到什么，离那折子远了些，“难不成贵妃娘娘还要邀我入宫？我可不愿前去了！”
免得再惹祸上身，她可不想再经历一遍好几日不沾油米的日子。
看着女人难得孩子气的举动，封珩眼底竟不觉添了几丝笑意。
“嗯？”察觉到他的变化，叶长歌更是疑惑。
“的确要入宫，”封珩轻咳一声，转眼已正色下来，“且你无法回绝。”
“怎么？”叶长歌皱了皱眉，拿过折子，飞快扫视一眼，眉眼都随之垂了垂。
的确无可回绝，宫宴。
大大小小的宫宴，她前世参加过不少，不同的是，前世她很积极参与这些，毕竟……她可以光明正大以靖元王妃的身份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可是今生……
“你自己入宫不行吗？”她反问，反正前世自己在冷院时，这种宫宴都是他自己一人应付的。
封珩蹙眉，睨了她一眼：“若是以往，我求之不得，这次，不行。”
“为何？”
“第一，这次众臣与其内子都会去，第二，前几日之事，皇帝对你印象颇深，第三……烟烟，曲妃那边，皇帝对她存了疑心。”
“什么疑……”叶长歌猛地反应过来，似笑非笑望了眼封珩，“王爷前几日往后宫送药送的勤，皇上疑心了？”
封珩薄唇微抿，却未曾否认。
难怪……叶长歌心中冷笑，难怪他今日这般好脾气，看见南大哥都未曾对她冷嘲热讽，敢情……是要她帮着曲烟与他洗清嫌疑呢？
不过，不陌生。
前世，老皇帝也曾疑心过他二人的关系，那天，封珩带她去了宫宴，回来后喝得醉醺醺的，那夜，二人同房了。
成亲后，第二次同房。
第七十一章 好熟悉的伶人？
叶长歌不喜欢那些繁琐贵重的宫服，里一层外一层的套在身上，华而不实。
可出席宫宴却也只能这般。
妆娘一早便为她涂抹好了胭脂水粉，芍药为她束着身侧的腰夜，又望了眼铜镜里的女人：“小姐这样打扮好生漂亮。”
叶长歌朝铜镜里望了一眼，其实并不陌生，她经历过许多次了，岂会陌生？
“怕是只有你这般认为……”低道一声，便听见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定是王爷来了，”芍药低呼一声，为她整理了一下头上的金步摇，将曳地的裙裾整理利索。
忙完这一切，门也应声而来。
“王妃可……”封珩的声音微有凝滞，叶长歌的双眸被妆娘妆点成了京城时下最兴的桃红装，目光似有盈盈水波般望过来，惹得他心中竟一滞，转瞬却很快平静，“看来已经收拾利落了。”
“是，”叶长歌点点头，同样望了眼封珩，一袭玄色蟒服，额间黑色冠带随他的动作微微拂动，竟有几分君子如玉的感觉，只是他眉目微敛，登时添了睥睨天下的气场，他总是好看的，她早就知道了，“劳烦王爷亲自来接了。”
垂眸，低声致意。
封珩皱了皱眉，却并未多说什么，侧身让出了身侧的位子。
二人并肩朝外走着，一旁高风眉目微惊，有一瞬，竟觉得这二人似天作地和一般，若是……他们不是面无表情的话。
上得马车，一片寂静，叶长歌半眯双眸，一大早起床收拾，难免倦怠了些。
“想不到王妃也会这般用心装扮。”身前，封珩的轻哼传来。
“王爷竟注意到了，我的荣幸。”叶长歌半真半假说上一句，反正到了宫宴上，他的注意力便不在她身上了。
前世是她痴傻，以为他被人嘲讽“闲王”，这才每日宫宴都很是抑郁，后来才知，人家是瞧见了座上盛装打扮的曲烟，才会那般郁结。
碰了个软钉子，封珩眉心微蹙，却也再未多说什么，马车徐徐朝皇宫而去。
今日的皇宫戒备森严，所有随从侍卫全都候在宫门外，不论官衔一律在宫门下马，步行而入。
周遭多的是文武百官与官家夫人，彼此寒暄一番后，也便朝着宫内走。
“七皇弟今日倒是来的准时啊，”身后，一人声音传来，本是清润的嗓音，可尾音偏生上扬，总给人一种奸佞之感。
叶长歌循声望去，垂眸掩去眸中讽笑。
太子夜宁，如叶长林所说，太过刚愎自用，背景雄厚也架不住自身福薄，前世被人一激便欲逼宫，被封珩以“清君侧”之名将其拿下，投入大牢，终生不得见光。
“皇兄。”封珩垂眸，同样应声。
叶长歌福了福身子：“皇兄。”
“弟妹快快平身，”夜宁虚扶了她一把，声音中添了几分阴阳怪气，“弟妹身子娇弱，哪能行此大礼，再者道……虽在王妃之位，却不享夫宠……”说着，甚至煞有介事的叹息一声。
叶长歌直起身子，自然明白夜宁的意思。
想必，他也听闻封珩和曲烟之间的一些传闻了。
“皇兄此言差矣，”叶长歌眯着眼睛甜甜一笑，伸手，抓着封珩的手，“夫君待我极好呢。”
封珩手微动，终究任她拉着，一动未动。
夜宁脸色变了变，很快大笑一声：“个中辛苦，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弟妹既然都这般说了，那便……入宫吧。”说完，转身便已带着身侧女人朝皇宫内走去。
叶长歌睨着那人的背影，若非太子之尊，此人不过是个纨绔子弟罢了。
垂眸，身侧之人却始终一动未动，目光低垂望着什么。
循着他的眼神望过去，叶长歌一眼便看见自己的手还牵着他，登时如遭雷击，飞快撒手。
封珩蹙了蹙眉，薄唇微抿，声音也随之冷凝了几分：“进宫吧。”
……
这一场宫宴举办的分外豪华。
番邦进贡的大红绒毯，从转过养心殿开始，便铺在宫道上，一直蜿蜒至宫宴之中，两旁大红灯笼泛着盈盈光火，映衬的宫内灯火通明。
宫宴门口，两个冷银色烛台硕大而豪华，上方蜡烛被琉璃罩住，竟有好几种颜色。
叶长歌与封珩二人走进宫宴时，里面早已聚集了不少大臣，毕竟有了前世经验，叶长歌在这些人中打着招呼却也不觉尴尬，只是施礼、笑面迎人，难免累了些。
不知多久，宴外终于传来一声尖细嗓音：“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贵妃娘娘驾到……”
与此同时，鼓鸣一声，丝竹箜篌之声纷纷响起。
皇上走在前方，两侧皇后与曲烟盛装跟着，直直走向主座。
百官行礼，高呼万岁千岁，皇上龙心大悦，有些病弱的身子似乎都好了几分，拿过酒杯：“诸位爱离，今日，便不议朝政之事，只享此间乐，朕先饮下此杯酒，愿与诸位，共襄盛举……”
一番言论磅礴，宫宴正式开始，一侧涌现几个舞女，随着丝竹之声翩翩起舞。
叶长歌半眯着眼睛，望着那些起舞的舞女， 一旁，似有人望着她。
抬眸，不着痕迹望过去，未曾想正迎上曲烟的目光。
后者的脸已经痊愈了，此刻望着她，竟没有半分心虚，依旧如常微笑颔首，随后，将目光落在她身旁。
叶长歌皱了皱眉，收回目光，却正看见封珩飞快朝上座望了一眼。
心凝了凝，却很快轻笑一声，拿过桌上的酒杯，她前世有多迟钝，才会发现的这么晚？
宫宴上的酒盅很小，不过一小口的量罢了，叶长歌拿过酒盅一饮而尽，随后满着，再饮，倒第三杯时，手腕被人压住了。
偏首，对上了封珩紧蹙的眉。
“王爷对旁人，总是添了几丝不耐烦呢。”叶长歌随意打趣一番，手抓着酒盅，丝毫不松。
封珩一怔。
却在此刻，门口一声低哑之声，悦人心脾：“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
轻缓的语调，由男子之口吟唱而出，竟别有一番风情。
叶长歌微顿，只觉这声音分外熟悉，抬头望过去。
却只见一绯衣男子徐徐走入宫宴之中，声音徐徐入耳。
再见他样貌，眉目艳绝，风华绝代。
很熟悉。
叶长歌手一松，封珩是没想到她会突然松手，酒盅碰了下桌面，声音不小，在宫宴里却不算惹眼。
只是，那徐徐吟唱的绯衣男子随意朝这边睨了一眼，在看见叶长歌的瞬间，微眯双眸。
叶长歌也呆了。
这人……不是前不久险些驾马车撞了她的扶闲公子是谁？
第七十二章 果然是你
叶长歌对扶闲的印象，并不好。
那日此人揽着女子驾马车险些将她撞到一事，她至今心有余悸。
而扶闲，于她而言不过是个样貌上佳的小倌罢了，如今看他这般坦然自若在皇上面前吟唱，眉目之间只有风华绝代，丝毫没有任何怯意，方才知道，这人怕不只是自己想的那般简单。
他……应该是个颇得皇族贵胄恩宠的小倌。
不过话说回来，他的嗓音确是不错，轻轻哼唱着小曲儿，竟如同天籁，明明一旁的舞女都格外美艳，却在他的映衬下都淡了几分。
叶长歌眯了眯眼睛，虽然不愿承认，却不得不说，这个小倌，当真是如妖孽一般，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似乎从他一出现，便分了所有人的注意。
自然，除了封珩。
叶长歌只觉得身侧有人在朝她望着，微微皱眉扭头看去，果真对上封珩的双眸，他正望着她。
“王爷有事？”叶长歌挑眉。
封珩未曾言语，只是目光从中间扶闲的身上一扫而过：“王妃认识？”
“大名鼎鼎的扶闲公子，我怎么会不认识。”叶长歌想拿起酒盅饮一杯酒，才发现自己的酒盅还在封珩那边，心中顿时扫兴，干脆拿过茶杯，茶杯里的茶已经泛凉了，她恍然未觉。
封珩仍旧在望着她，扶闲是如意阁的人，如意阁并非表面看来那般单纯。
而刚刚，扶闲吟唱之际，有三次将目光望向叶长歌。
传闻这位扶闲公子素来目中无人惯了，便是官家人都不放在眼中，能入他眼的人少之又少，如今……
心中，莫名不悦。
“王爷这么看着我，莫不怕贵妃娘娘不高兴？”叶长歌一手拿着茶杯，目光飞快从曲烟身上一扫而过，声音极轻，只有二人能够听见。
封珩身躯果真一凝，目光朝着前方望去，曲烟果真望着这边，神色平静，目光却朦朦胧胧。心中竟不觉心虚。
皇帝终究是身子不好，喝了几杯酒，听了几首小曲后，便乏了，要大太监搀着他回了寝宫，只说让百官尽兴，皇后替其招待便可。
没了皇帝，百官到底是自由了些，不多时，这宫宴竟有了几分气氛。
那扶闲公子早就唱完下去了，叶长歌本就市井中长大，官场好友几乎没有，封珩也从未将她正式介绍给同僚贵妇，在这场宫宴里，她如一个局外人。
前世她还会主动结交封珩同僚的夫人，她想帮他，今生却再难提起任何心思。
前方，曲烟喝了一杯酒，眉头皱了皱，轻咬朱唇，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随后方才走到皇后跟前，似是说了些什么，皇后点点头，对她挥挥手。
想来是说身子不适，便先离开了。皇后自然同意下来。
叶长歌眯了眯眼睛，转头看向一旁，方才还在与其他官员寒暄的封珩，此刻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她攥着茶杯的手不觉一紧，指尖泛白。
以前她多傻才会觉得这是巧合？那二人一前一后的离开，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
心中不痛，只是觉得空落落的，再重来一次，叶长歌也还是叶长歌，孤零零的在这个不属于自己的殿堂里，分外可怜。
抬眸，一眼便望见对面太子夜宁的眼神，他拿着一杯酒，对她挑衅的笑了笑，而后，一饮而尽。
叶长歌皱眉，她即便可怜，也不需要别人这般可怜的望着她。
没有理会，她垂眸看了眼手中的茶杯，仰头一饮而尽后，缓缓走出宫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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