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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3-05-28 15:17:15 热度：37.1℃ 作者：网络
东幽来的使臣有国舅绪徒凌逸，大将军傅南川，太子伴读奚风——太子常年流落在外，太子伴读是临时选出来的身份，暂时不过是个挂名头衔。
但凌青沅回到公主府不到一个时辰，这位傅南川大将军和奚风公子就主动求见，说有跟联姻有关的细情想跟嫡公主商议。
程管家觉得无语，东幽来的使臣可以随意出入宫廷并不奇怪，但两个男子主动登门嫡公主府，且还是即将成为他们东幽太子妃的公主府，这……不觉得不合规矩？
“两位公子……”
“请管家大人通报一声。”奚风面容俊秀温雅，像个翩翩公子，“若嫡公主不见，我们即刻就走。”
程管家迟疑片刻，示意护卫们把门守好，转身禀报嫡公主去了。
凌青沅听到程管家的话，下意识地看向绪懔：“这两人是来找你的？”
否则不可能这么没规矩。
“嗯。”绪懔点头，“殿下要见他们吗？”
程管家闻言不由诧异，不过随即一想，他们家公主最近对礼教是完全不放在心上，见这两位东幽客人应该不算什么。
只是不知道皇上得知此事之后，会如何想法。
凌青沅命人在主厅奉茶，随即跟绪懔一起走了出去：“此次来东幽的使臣你认识几个？”
“都认识。”绪懔语气沉稳，“不过绪徒家的人都没见过我，也不知道我的身份。”
“绪徒家长女都被内定为太子妃了，他们难道一点也不好奇太子到底长什么样？”
“太子长什么样并不重要，他们需要的只是太子妃这个身份，以及这个身份能带给他们的荣誉。”绪懔敛眸，“太子流落在外多年，回去东幽做了太子也是无权无势，便于掌控，绪徒家可以成为最强外戚。”
“我明白了，他们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凌青沅淡笑，“所以东幽那位皇后其实也是这个意思，他觉得你这个儿子流落在外这么多年，一定不堪大用，找回去之后继承帝位，她就会成为最强皇太后，甚至还可以垂帘听政。”
然后皇帝能依靠的人就只能是太后和绪徒家，到时候外戚专权，皇帝被架空……其实也就是找回了一个傀儡。
绪懔点头：“他们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不过能不能如愿，就不是他们可以控制的了。
绪懔上次跟东幽来的王爷谈判时，故意提出四个条件，为的就是让他们以为他胆怯，迫不及待地给自己争取筹码。
实则只是为了给他们一些误导罢了。
两人很快抵达主厅。
凌青沅甫一跨进门槛，就看见了两个气度不凡的年轻男子。
一人身穿素淡青衣，掩不住周身温文儒雅的气质，年纪也就二十岁上下，浑身充满着浓郁的书卷气，让人觉得平和易亲近。
另一个男子身躯颀长高大，眉目英挺，一袭黑袍沉稳低调，看起来颇有几分杀伐之气。
绪懔和凌青沅一进入主厅，两人就站起身，微微垂眸：“殿下。”
第180章目标始终没变
凌青沅表情微顿，这句“殿下”叫的绝不是她。
“坐吧。”绪懔声音冷漠，没什么明显的情绪，“有事说事。”
凌青沅走到主位坐下来，侍女给她奉茶，绪懔则坐在凌青沅旁边。
奚风和傅南川一左一右坐在下首。
“绪徒国舅此番带他的女儿过来联姻，是为了给绪徒家谋一个前程似锦。”奚风正襟危坐，声音闲适却带着恭敬意味，“绪徒雪被册封为公主是皇后的主意，她的姐姐绪徒婉是皇后中意的儿媳妇人选。除此之外，皇后还准备给殿下选妃充盈后院，世家贵女们的画像已经呈到了宫里，只等殿下回去，就会举办选妃宴，此举也算是为了给嫡公主一个下马威。”
两国联姻是为了修好关系，娶大雍嫡公主是绪懔答应回东幽的条件，皇后不得不答应，但私心里她是不愿意跟大雍联姻的，所以给这位尚未谋面的嫡公主一个下马威，乃是皇族经常用的手段，不足为奇。
凌青沅听着他们说话，敛眸喝茶，心里却忍不住想，绪懔看起来并不像表面上这么无视东幽，东幽的两个使臣对他的态度恭敬得也不像是初见面的样子。
“东幽皇族眼下争权夺势比较厉害。”黑衣男子傅南川说道，“荣王，成王，宣王三位亲王当年都是最有实力的储君人选。皇上登基之后，这三位王爷手里皆有兵权，王府势力至今让人不敢小觑，也因此，在众多皇族世子争储的过程中，这三位亲王的儿子优势最大。”
奚风点头：“他们此前想了很多种方式，试图让皇上过继他们的儿子为储，但皇上始终没同意，皇后也不同意。”
绪懔沉默片刻坐着，身姿沉稳，神色淡漠平静。
“为殿下准备的太子府正在修建之中，殿下回去之后可以不必住在宫里，太子府里所有的护卫都是臣挑选出来的可靠之人。”
黑衣男子说道，“飞羽军八万兵马也在加紧训练之中，都是按照殿下吩咐，挑选年轻精壮的男子进行特殊的训练，来日定会是太子麾下最精锐的兵马。”
凌青沅心有所动，缓缓抬眸看向绪懔，“你已经全部安排妥当了？”
绪懔点头：“嗯。”
“嫡公主请放心，虽然皇后有了中意的太子妃人选，但绪徒家在东幽远远做不到权倾朝野，皇后的话对殿下也不起作用。”青衣男子语气温和，嘴角泛起几分笑意，“殿下早就安排得妥妥当当的，绝不会让嫡公主受半分委屈。”
凌青沅沉默，她还真不担心自己受什么委屈，只是绪懔明显不是现在才决定回去，而是早早就谋划了东幽的势力？
不，他确实是最近才决定要回去的……但是在此之前，东幽就有了属于他的势力？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作为暗影阁统领，绪懔似乎不可能长时间离开大雍。
凌青沅抬眸看向两人，平静地开口问道：“二位是东幽的世家子弟？”
“是。”青衣男子站起身，语调温和，“在下乃是东幽太傅嫡子奚风，见过嫡公主殿下。”
说着，躬身一礼。
傅南川跟着站起身：“在下东幽一品大将军傅南川，见过嫡公主。”
凌青沅扬唇：“两位不必多礼。”
傅南川和奚风重新坐了下来。
“绪懔，你跟他们聊。”凌青沅站起身，“本宫出去走走。”
绪懔起身：“我陪殿下——”
“不用。”凌青沅抬手阻止，“他们是来找你的。本宫暂避一下，你们会聊得更自在些。”
她到底是大雍人，又是女子，坐在这里难免让人觉得拘谨。
何况当着她的面，有些话他们可能也不太开得了口。
凌青沅走出去，冷月和冷霜陪着她在府里逛逛，绪懔一直看着她走远，才转身回了厅里。
“殿下。”一名护卫匆匆走来，朝凌青沅躬身行礼，“宫中传来口谕，太后娘娘请殿下进宫一趟。”
凌青沅止步，淡淡点头：“本宫正好也有重要的事情要跟太后说，你让来人在外面稍候片刻。”
“是。”
凌青沅回寝殿换了衣服，暗道方才出宫之前她应该先去见一见太后，这会儿就不用多跑这段路了。
一天之内数次进出皇宫，也算是少见。
出府坐上马车，青沅跟着来传旨的宫人一起进宫去见太后。坐在车厢里，凌青沅一路沉思，直到抵达宫门口下车之后，她附在冷月耳畔低声说了句话。
冷月点头：“殿下放心，属下一定办妥此事。”
凌青沅举步走进宫门，一路直达慈安宫，恭敬地给太后请安：“参见太后娘娘。”
“坐。”太后神色有些凝重，“青沅，你答应了和亲？”
凌青沅并不意外她这么快就知道，缓缓点头：“没办法不答应。”
太后皱眉：“如果你不想去，哀家可以想办法。”
“我没有不想去。”凌青沅语气平静，“这件婚事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不过太后不用担心，我以后还会回来。”
“回来？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太后以为她不明白和亲意味着什么，语气严肃了些，“且不说联姻之后，千里迢迢，路途遥远，单说你成了异国太子妃，这辈子就被困在了东幽，连离开皇城的机会都没有，怎么可能还有机会回来大雍？”
凌青沅目光微抬，安静地看着太后此时焦急的表情，莞尔一笑：“太后是担心我的安危，还是困惑于我的选择？”
太后一怔，随即缓了神色，“哀家只是想让你心里有个底，你是你母后留下来的唯一血脉，哀家不愿意再留什么遗憾。”
“孙女的目标始终不变。”凌青沅低眸看着自己手里的茶盏，声音平静有力，“可是太后应该明白，公主不比皇子，除了一个镇国嫡公主的封号之外，孙女没有封地，没有兵马，没有实权……留在大雍皇朝，便永远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一举一动都不可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第181章把欠的账算一算
即便绪懔是暗影阁统领，可以拦截一些情报，但皇城天子脚下，文武百官耳目众多，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们的眼，何况谋帝业这样的大事。
所以离开皇城是必要的决定。
太后听了她这一番话，很快明白她的意思，沉吟片刻：“可是去了东幽，照样是在东幽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而且东幽人生地不熟，你一个公主去了异国除了会遭到排挤之外，其他的可能更干不成。”
“太后不用担心。”凌青沅唇角微扬，笑意带着几分孤傲自信，“孙女心里已经有了妥善的计划，并且可以保证，抵达东幽也依然拥有绝对的自由，绝不会受到任何人牵制操控。”
太后不相信：“这怎么可能？”
“孙女说的是真的。”凌青沅语气坚定，“都这个时候了，我没有理由欺骗太后，不过联姻一事，我需要凤辞护送。”
“凤辞？”
“是。”凌青沅点头，“凤家嫡孙文武双全，不该再低调居在宅内。”
太后脑子里灵光一闪，竟隐隐猜到了凌青沅的打算。
“从休了萧云衡之后离开萧家开始，我的目标始终未曾变过。”凌青沅敛目看着自己的裙摆，“太后不用担心，我能保证自己安好，也能保证凤家安好。”
太后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管你信不信，这会儿哀家最希望你能安好，至于凤家，他们会尽可能自保，最终若实在自保不了，你也不用给自己太大负担。”
凌青沅摇头：“凤家是因为我才重新活跃于朝堂之上，首辅是因为我才重新开始揽权在手，我没道理不顾他们的死活。”
太后一时心情复杂。
按照眼下的处境来看，凌青沅不过一个区区公主，不得皇帝宠爱，手里没有实权，没有封地，什么都没有。
若说她护着凤家，只会让人觉得不自量力。
可事实却是谁也不会觉得她此时说的话不自量力，太后心里明白，她既然生出来那个大胆的想法，就一定会往那个目标去努力。
而成功之前凤家会是她的助力，也会是她以后的臣。
她说护着，那就一定会护着。
太后轻轻叹了口气：“你要是男儿身该多好。”
这句话她之前已经说过一次，这次又说一遍，可见内心里到底还是有些遗憾，以及对凌青沅能不能成功抱有很大的不确定。
不过凌青沅明白，这世道本就对女子不公，他们要求的是女子遵守三从四德，从一而终，要相夫教子，贤良淑德，谁会允许女子有拥有半分出格的想法？
凌青沅若非重活一次，她也没有这般勇气。
若非知道了母后的死因，明白了父皇的薄情，若非被逼入绝境只能孤注一掷，她也不可能生出这样的想法。
不过既然有了想法，就只能不顾一切往前走，直到达成目标，或者失败身死。
无非这两种结局。
“太后又说笑了。”凌青沅语气平静，“如果孙女是个男儿身，可能早已化作尘埃，太后如今只怕连个念想都没了。”
太后无话可说。
“孙女答应和亲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会再更改，但是在父皇和吴贵妃那里，孙女还需要做个戏。”凌青沅看着太后，“还求太后能配合我。”
“你想做什么？”
“不瞒太后，和亲一事其实是孙女和绪懔计划中的一步，父皇对此不可能一点疑心都没有，孙女现在要做的是打消他的疑虑。”凌青沅不疾不徐地开口，“顺便利用此事，把吴贵妃和八公主欠我的账算一算。”
太后缓缓点头：“好，你希望哀家怎么做，哀家都配合你。”
“多谢太后，孙女先行告退。”凌青沅站起身，恭敬地施礼，“请太后放心，孙女既然有了目标，那么以后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会往着这个目标迈进，请太后不用质疑，凤家也不用质疑。”
太后嗯了一声，温声道：“你稍等一下。”
凌青沅不解，随即见太后站起身，在嬷嬷搀扶之下往内殿走去，隔着一层帐幔，凌青沅只能看到她打开暗格，似乎在翻找着什么。
没过多久，太后转身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个长方形锦盒，打开之后，里面是一面墨玉手令和一枚方印：“这是季家的令牌和方印，你随身带着，去到天下任何一处季家票号，都可以取出银子来。”
她把锦盒递给凌青沅，“别让任何人知道。”
凌青沅接过锦盒，暗道果然瞌睡了有人递枕头，她还在想这个如何从季家那边弄银子过来，太后手里居然就有季家的手令和信物。
应该是母后留下来的吧。
凌青沅心头微动，抬头看向太后：“这么多年了，这枚手令和信物还管用吗？”
“管用。”
凌青沅于是没再多说什么，再次屈膝施礼：“多谢太后。”
走出慈安宫，凌青沅把长锦盒递给冷霜：“收好了，本宫应该还会去长春宫走上一遭。”
长春宫里的阮嬷嬷自从在嫡公主府颐指气使之后中了毒，这些日子一直安分得很，甚至每日提心吊胆，生怕什么时候剧毒发作，让她一命呜呼。
所以冷月悄无声息地找到她，让她去传话时，阮嬷嬷不敢拒绝，匆匆跑进长春宫：“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大事不好了！”
“跌跌撞撞，成何体统？”正在精心梳妆的吴贵妃顿时不悦，“发生了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让你如此失态？”
她刚刚接到复位的旨意，这会儿正想着好好梳妆打扮一番去谢恩呢。
“贵妃娘娘，出大事了！”阮嬷嬷脸色焦急，“东幽来的使臣想要求娶嫡公主，促成两国联姻，但是嫡公主不愿意嫁去东幽，便去求太后帮忙，太后决定让八公主去联姻。”
什么？
吴贵妃霍然惊起，“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刚。”阮嬷嬷低着头，语气匆匆，带着点焦灼不安，“奴婢刚才出去时，无意间听到嫡公主身后的侍女如此议论，还一副幸灾乐祸的口吻，显然太后已经答应了嫡公主的请求。”
第182章你要什么条件？
“简直岂有此理！”吴贵妃好心情顿时一扫而空，脸色冰冷如霜，“凌青沅现在在哪儿？”
阮嬷嬷低着头道：“刚刚从太后宫里离开，这会儿应该要出宫去了。”
“把她拦下来！”吴贵妃急声命令，“快去！务必把她请来长春宫！”
“是！”一个动作利索的宫女连忙转身跑了出去。
吴贵妃转头，沉声吩咐另外一个宫女：“赶紧把八公主叫过来。”
“奴婢遵命。”宫女领命而去。
吴贵妃转身在榻前坐下，神色冷沉：“看不出来她这么阴险，居然想算计子柔替她出嫁？不过本宫也不是好欺负的，东幽指名要的是嫡公主，我就不信她能玩出什么手段。”
“奴婢听……听那两个侍女讨论，说是可以让贵妃娘娘先做一段时间皇后。”阮嬷嬷神色迟疑，“这样一来，八公主就成了嫡公主——”
“她做梦！”吴贵妃狠狠一拍扶手，怒火腾腾，“本宫绝不可能让她如愿！”
阮嬷嬷噤声，低眉退至一旁。
没大一会儿，云子柔带着侍女踏进长春宫，“母妃，什么事？我正在跟太子妃聊——”
吴贵妃冷冷说道：“太后打算让你去和亲。”
“让我去和亲？”云子柔一懵，随即脸色骤变，“不是指定了凌青沅去吗？”
吴贵妃用力握着扶手，脸色阴沉：“凌青沅不想和亲，刚刚去求了太后。”
“八公主，这是太后娘娘的决定。”阮嬷嬷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回道，“听说太后同意让贵妃娘娘做皇后，条件就是让八公主去和亲。”
“我不去！”云子柔急声开口，“母妃，我不去，我死都不去！”
吴贵妃冷笑：“以前死活不同意让我做皇后，这会儿为了不让凌青沅和亲，她竟然愿意退步？”
云子柔吓得俏脸发白：“母妃……”
“放心。不会让你去的。”吴贵妃安抚她，“有本宫在，绝不会让你离开大雍，离开母妃身边。”
云子柔点了点头：“嗯，我绝不离开母妃身边。”
她的母妃在大雍，皇兄是太子，等以后皇兄登基，母妃就会顺利成为太后，她这个妹妹可以封一个长公主，不但荣华富贵不缺，要什么有什么，驸马也会任由她挑选，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远嫁异国？
东幽皇族凶残冷酷，是个吃人的国度，去和亲只能让凌青沅去，她绝不会答应。
“本宫已经让人去请凌青沅过来，稍后你态度软一点，千万别跟她硬碰硬，知道吗？”吴贵妃柔声交代，“这个节骨眼上，把她哄住了才是最重要的。”
云子柔点头：“我知道，母妃，我一定不惹她生气。”
就算是看在凌青沅即将远嫁的份上，她也愿意忍上一忍。
“把最好的茶取来泡上，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新鲜的点心。”吴贵妃吩咐，“有什么准备什么。”
这句吩咐刚落音，伴随着一声“嫡公主到”响起，吴贵妃神色微凛，抬眸就见凌青沅神色坦然地走了进来。
身后冷霜和冷月贴身跟着，踏进殿门那一瞬，冷月状似不经意地朝阮嬷嬷看了一眼，阮嬷嬷接收到她的目光，急促地低下头。
“青沅。”吴贵妃态度一改，面上挂着善意的笑容，“本宫很久没跟你见面了，所以请你来坐坐，喝杯茶，没耽搁你的时间吧？”
“天色已晚，我原本是想出宫回府的。”凌青沅神情平淡，“不知贵妃娘娘找我何事？”
吴贵妃伸手示意她坐下说，声音格外温柔：“有件事想找你聊聊。”
“贵妃娘娘想找我聊什么？”凌青沅坐了下来，语气透着几ˢᵚᶻˡ分了然，“聊两国联姻一事？”
吴贵妃脸色一僵：“青沅……”
“贵妃娘娘不是一直想做皇后吗？”凌青沅神色从容，仪态周正，“此番是个绝佳的机会，只要贵妃答应让自己的女儿和亲东幽，待东幽使臣离开那日，贵妃就会顺利荣升为皇后。”
吴贵妃暗自冷笑，这就开始忽悠她了？
有太后压在上面，她就算做成了皇后又怎样？哪日太后随意扣一个罪名下来，照样能把她从皇后的位置上拽下来。
她的女儿必须看在自己身边，绝不可能让凌青沅得逞。
联姻，真是一个让讨厌之人从此消失的大好机会，还能省了她再费心思。
“青沅。”吴贵妃轻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开口，“皇上对皇后娘娘一片情深义重，至今不能忘怀。本宫如今已经想通了，不应该去肖想不属于自己的身份。东幽指名要的是嫡公主，青沅应该从大局考虑，为皇上考虑考虑，是不是？”
凌青沅嘲弄：“贵妃娘娘若是为大局考虑，其实完全可以同意让八姐去和亲。”
吴贵妃今日脾气似乎格外的好，笑意僵了一下，继续好言好语相劝：“青沅，你才是真正的嫡女……”
“可惜八姐以前一直看不起我这个嫡女。”凌青沅不冷不热地打断了她的话，“不但八姐看不起，还撺掇着外面那些郡主贵女们看不起，贵妃娘娘觉得我这个嫡女有什么分量？”
吴贵妃连忙说道：“以前是子柔不懂事，还望你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一般计较。”
云子柔走过去，朝凌青沅屈膝行礼：“以前是我不懂事，还望九妹别跟我一般见识，我在此给九妹赔罪。”
凌青沅不发一语地看着她。
她可以确定，云子柔此时赔罪的态度才是发自内心的，诚意十足，半点不带勉强意味。
行吧。
小女子能屈能伸，为了能留在自己的国家，留在这个有亲人庇护的地方，她区区放低一点姿态算什么？
比起千里迢迢奔向未知的命运，这一去死都得死在异国他乡，这点低声下气真的不算什么。
凌青沅敛眸，半晌不说话。
“青沅。”吴贵妃笑了笑，“以前确实是我不好，做了一些让你不高兴的事情，子柔也有些不对……可姐妹之间有点冲突也很正常是不是？”
第183章这才是你的目的？
凌青沅没说话，神色越发淡漠疏离。
“宰相肚里能撑船嘛。”吴贵妃忍着心头不悦，依旧好声好气地说道，“为了弥补以前你所受的委屈，除了嫡公主和亲该有的规格之外，我会求皇上同意多给你一些陪嫁，衣服首饰都配置最高规格，让你在东幽过得比在宫里还好，你看这样行吗？”
凌青沅摇了摇头。
吴贵妃笑意又僵了下，强自忍着不悦，依旧好声好气问道：“那你有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办到的，你尽管开口。”
“贵妃娘娘能办到的，太后也能办到，且比你办得更好。”凌青沅正色说道，“而且不同意我去联姻的人其实就是太后，贵妃娘娘若要我同意，应该先说服太后。”
太后不同意？
吴贵妃脸色微变：“只要你同意，太后不就同意了吗？”
“可是我不想同意啊。”凌青沅淡淡一笑，“贵妃都不想让八姐去和亲，为什么会觉得我就愿意去呢？”
话音落下，空气仿佛骤降，长春宫里瞬间陷入一片凝滞。
吴贵妃的脸色再也维持不住热情和善，冷冷看着凌青沅：“我不会同意让子柔出嫁，皇上也不可能同意。”
“那就拭目以待吧。”凌青沅站起身，“父皇总不可能因为八姐的事情，跟太后撕破脸吧。”
“凌青沅！”吴贵妃急得站起身，“你到底怎么样才肯同意？”
凌青沅平静地看着她：“贵妃娘娘应该还记得，当初是如何授意安怀山对我行不轨之举？”
吴贵妃脸色僵白：“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本宫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是谁在你面前挑拨——”
“无人挑拨。”凌青沅语气平静得有些不太正常，像是山雨欲来的征兆，“贵妃娘娘自己做过的事情却不敢承认？”
吴贵妃咬死不认：“本宫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不管你信不信。”
“如果你敢当着父皇的面承认此事，那么升为皇后肯定无望，八姐也就没办法成为嫡女了。”凌青沅淡淡一笑，“我就死了这条心。”
“你说什么？”吴贵妃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随即脸色一点点冰冷下来，“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
“我相信贵妃娘娘听得很清楚，应该不需要我重复。”凌青沅颔首，“我先告辞。”
丢下这句话，她从容转身离开。
“九妹！”云子柔回过神，急忙追出去，“母妃从未有过害你的心思，九妹误会了，这一定是个误会！九妹——”
“不管是不是误会，本宫的条件便是如此。”凌青沅止步看着她，表情很淡，“只要贵妃去跟父皇承认错误，我就求太后收回懿旨。”
云子柔又惊又怒又怕，一句话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凌青沅带着冷月和冷霜离开。
“母妃！”云子柔转过身，疾步入殿，“我不想嫁去东幽！我死都不要去，母妃救救我——”
“急什么？”吴贵妃见她这副失态模样，狠狠皱眉，“公主该有公主的仪态，凌青沅三言两语就让你失态成这般模样？你还怎么跟她抗争？”
云子柔心头发慌，六神无主。
她现在一点都不想跟凌青沅抗争，她只想让凌青沅死得远远的，这辈子都别再看见她。
“联姻一事只是凌青沅一面之词，谁知道太后是不是真有这般想法。”吴贵妃冷静了下来，开始沉思，“按理说联姻是两国大事，太后纵然再怎么护短，也不能拿家国大事胡来，况且这么多年来，皇上不止一次想提本宫为后，太后那老东西死活不同意，这次为了不让凌青沅联姻，就主动退让这么一大步，怎么想都觉得不合理。”
云子柔怔怔的：“那母妃的意思是……”
“本宫先弄清楚太后的意思再说。”吴贵妃坐下来，眉目泛起深沉的光泽，“万一是凌青沅故意吓唬你呢？”
云子柔脸色微变，是啊，万一是凌青沅那个小贱人故意吓唬她呢？
“对了，后宫不是来了个德妃吗？”吴贵妃看了看外面天色，“算了，今天天色已晚，明日让德妃过来一趟，本宫跟她聊聊。”
东幽要的是嫡公主，若是改成东幽要的是凌青沅，看她还怎么翻出浪来。
“是。”
两次进出皇宫，这会儿出宫已经很晚，凌青沅乘车回到公主府，东幽那两个使臣已经走了。
用完晚膳回寝殿沐浴更衣，凌青沅穿着件云色单衣靠在榻前，神态自然而然就显得疏懒了些，托着下巴，她目光沉静地看着绪懔：“临走之前，本宫要把该算的账算清楚了，不能拖欠。”
绪懔点头：“嗯。”
“你的两个手下怎么说？”
绪懔缓步走近：“殿下生气吗？”
“生什么气？”
“卑职瞒着殿下的事情。”绪懔敛眸，神色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东幽那边卑职早就有了筹谋。”
凌青沅沉吟须臾：“生气倒是没有，本宫只是好奇，你待在大雍这么多年，哪来的时间筹谋东幽的势力？”
这可不是隔一座城，趁着出任务暗中悄悄进行就可以，而是隔着一个国家。
且不说重重关卡阻碍，便只是这相隔数千里路程，也很难做到缜密掌控。
他是怎么做到的？
绪懔沉默着：“殿下能容我暂时保密吗？”
“不能说？”
“还没到说的时候。”
凌青沅嗯了一声：“行。”
绪懔目光微抬，看着她沉静的容颜，灯火笼罩下，这张脸衬得越发美丽脱俗，眉眼间朦朦胧胧流露出几分淡漠疏离，越发显得高不可攀。
绪懔肺腑悸动难耐，只能强自压下情绪波动，力持镇定地开口：“如今东幽除了皇族之外，以五大家族为首，其中之一就是国舅府绪徒家，不过绪徒家虽出了一个皇后，却并未大幅度提高家族地位。”
顿了顿，“因绪徒家阴盛阳衰，女儿多，儿子皆是一脉单传，且资质愚钝，无领兵之能，连读书都显得吃力。”
凌青沅若有所思：“绪徒凌毅看着挺气派的。”
“富贵荣华里堆砌出来的气派，不值一提。”绪懔道，“此番来商讨联姻的使臣虽以他为首，真正能做主的人却不是他。”
第184章喜欢被你护着
凌青沅嗯了一声。
“除了绪徒家靠着裙带挤进五大家族之外，其他四家分别是奚家、傅家、秦家和齐家。”绪懔声音低沉平稳，把东幽局势缓缓道来，“傅家掌兵权，曾是先帝和当今皇帝最信任的武将世家，至今显赫不衰。”
说到此处，绪懔补了一句：“东幽皇族虽有很多缺点，但他们一直重用武将，寻常不会轻而易举对武将生出猜忌，不会因为战功赫赫而忌惮，这一点使得东幽武将频出，傅家至今屹立不倒，可见本事不凡。”
凌青沅闻言，缓缓点头：“由此可见，东幽国强悍至今，不是没有原因的。”
君王本就喜欢征伐，兼重用武将，善待武将，自然兵力强大到凌驾于他国之上。
这也是大雍听到边关增兵时，君臣齐齐变色的原因，纵然东幽这些年因龙体欠安而未曾征战他国，但当年落下的威慑还在，使得不敢小觑。
凌青沅想着，眉眼浮现深思：“傅家这么厉害，傅南川却还能对你如此恭敬，可见傅家认可你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太子？”
“不是傅家认可。”绪懔道，“皇帝虽没对傅家生出猜忌，但傅家内部早已纷争不断，内乱严重，傅南川是新一代掌权人，关于他的事情，卑职以后再说给殿下听。”
凌青沅点头。
“奚家是帝师之家，几乎每一代子嗣都走帝师之路，他们家子孙历来得天庇佑，资质佳，博学多才，人品谦恭贵重，是东幽名门世家之首。”绪懔说着，继续补充，“奚家也是五大家族之中唯一没什么内乱的家族，人心齐，家风正，声誉极好。”
凌青沅点头：“奚风看起来也确实出自名门，涵养极好。”
“还有两家分别是秦家和齐家，秦家是太后母族，太后崩了之后，秦家没什么突出的功勋，这些年从五大家族之首渐渐没落，如今只能排到第四。”
“齐家则是权臣世家，如今当朝最有权力的首辅就是齐家家主，朝中文臣大多是首辅门生，齐家实权不小。”绪懔给凌青沅倒了杯茶，“奚家声誉高，齐家权力大，是东幽文臣之鼎。”
凌青沅听他一一说完，神色了然：“看来你对东幽的局势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这次回去，显然不会受制于人。”
绪懔握着她的手，目光低垂，“我不会把殿下带去任何一个有危险的地方，必须是我可以掌控的局势，否则就是冒险。”
“绪懔。”凌青沅笑了笑，“你也不必把我看得太柔弱，人活一世，没有谁可以完全平平顺顺。眼下不冒险，以后也会冒险，总有风险来临的时候。”
绪懔道：“该防的还是要防。”
凌青沅没跟他争辩，淡道：“五大家族，你掌控了几家？”
绪懔敛眸：“除了绪徒家，其他四家皆在掌控之中。”
凌青沅愕然，看着绪懔云淡风轻的表情，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只是心头忍不住有股异样的感觉发酵，她觉得很多事情都不在她的意料之中，甚至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想。
原以为绪懔只是个暗影阁统领，她甚至想过，必须自己足够强大，才能坦然面对跟他的感情，因为身份地位的不同必然会使他们之间遭到阻碍。
若是太后反对，父皇反对，就算她如何坚持，在没有足够的魄力和实力之前，也不一定能跟他顺利地走下去。
可是如今她才意识到，她跟绪懔之间似乎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绪懔的深藏不露让她无法不感到震惊。
“以前我一直觉得就算你身份低一点，只要我足够强大，就可以自由选择想要的感情，我甚至想着要护着你。”凌青沅抬手轻抚着他的脸，语气颇带几分喟叹，“眼下我才发现，我多不自量力——”
“殿下。”绪懔急急开口阻止她的话，“殿下在我心里一直都是坚强厉害的女子，卑职愿意被殿下护着，也喜欢被殿下护着。”
凌青沅轻笑：“可是被庇护的人似乎是我，你才是那个强大的人。”
“不是。”绪懔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再一次强调，“我才是被你庇护的人。”
凌青沅表情微妙，堂堂一个暗影阁统领这么喜欢睁眼说瞎话吗？
即便是为了哄她，也不需要这么……嗯，可以实话实说嘛，她又不是喜欢自欺欺人的人。
“我们是互相庇护。”凌青沅只能这么说，“不过我还是很惊奇，惊奇于你的身份和你悄无声息间所做的事情。”
绪懔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才道：“殿下不用惊奇，未知的事情大多让人觉得震惊，可是等一切真相大白之后才会发现，其实真相不过如此，没什么可惊奇的。”
他说得轻松，然而事实当真能如此简单？
凌青沅倚在榻上，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眉目渐渐温软：“绪懔，若本宫想做的事情失败了，以后说不定就真的要靠你的庇护了，一辈子安享荣华也不错。”
“殿下不会失败的。”
凌青沅默了默，语气多了几分微妙：“本宫说的是如果。”
“殿下不会。”绪懔坚持，“殿下一定会成功。”
凌青沅：“……”
夜晚的灯火让人觉得柔软，此时安静下来，稍稍有些亲昵的动作变显得有些暧昧旖旎，凌青沅定定看着眼前这男子。
俊美出色的容貌，矜贵冷峻的气度，强悍无敌的身手，寡淡漠然的性情……原本应该是一个冷硬无双的男子，不为世间任何人任何事服软，却偏偏在她这个女子面前伏低做小，展现出最柔软的一面。
凌青沅忍不住想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值得他如此付出？
她从不觉得自己有多好。
出身皇族？
可皇族公主不止她一个。
容貌出色？
放眼帝都，容貌出色的贵女比比皆是，且那些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她也不觉得自己不好，只是应该没还好到让绪懔死心塌地的地步。
但凌青沅回到公主府不到一个时辰，这位傅南川大将军和奚风公子就主动求见，说有跟联姻有关的细情想跟嫡公主商议。
程管家觉得无语，东幽来的使臣可以随意出入宫廷并不奇怪，但两个男子主动登门嫡公主府，且还是即将成为他们东幽太子妃的公主府，这……不觉得不合规矩？
“两位公子……”
“请管家大人通报一声。”奚风面容俊秀温雅，像个翩翩公子，“若嫡公主不见，我们即刻就走。”
程管家迟疑片刻，示意护卫们把门守好，转身禀报嫡公主去了。
凌青沅听到程管家的话，下意识地看向绪懔：“这两人是来找你的？”
否则不可能这么没规矩。
“嗯。”绪懔点头，“殿下要见他们吗？”
凌青沅想了想：“见见吧。”
“嗯。”绪懔转头看向程管家，“让他们进来。”
程管家闻言不由诧异，不过随即一想，他们家公主最近对礼教是完全不放在心上，见这两位东幽客人应该不算什么。
只是不知道皇上得知此事之后，会如何想法。
凌青沅命人在主厅奉茶，随即跟绪懔一起走了出去：“此次来东幽的使臣你认识几个？”
“都认识。”绪懔语气沉稳，“不过绪徒家的人都没见过我，也不知道我的身份。”
“绪徒家长女都被内定为太子妃了，他们难道一点也不好奇太子到底长什么样？”
“太子长什么样并不重要，他们需要的只是太子妃这个身份，以及这个身份能带给他们的荣誉。”绪懔敛眸，“太子流落在外多年，回去东幽做了太子也是无权无势，便于掌控，绪徒家可以成为最强外戚。”
“我明白了，他们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凌青沅淡笑，“所以东幽那位皇后其实也是这个意思，他觉得你这个儿子流落在外这么多年，一定不堪大用，找回去之后继承帝位，她就会成为最强皇太后，甚至还可以垂帘听政。”
然后皇帝能依靠的人就只能是太后和绪徒家，到时候外戚专权，皇帝被架空……其实也就是找回了一个傀儡。
绪懔点头：“他们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不过能不能如愿，就不是他们可以控制的了。
绪懔上次跟东幽来的王爷谈判时，故意提出四个条件，为的就是让他们以为他胆怯，迫不及待地给自己争取筹码。
实则只是为了给他们一些误导罢了。
两人很快抵达主厅。
凌青沅甫一跨进门槛，就看见了两个气度不凡的年轻男子。
一人身穿素淡青衣，掩不住周身温文儒雅的气质，年纪也就二十岁上下，浑身充满着浓郁的书卷气，让人觉得平和易亲近。
另一个男子身躯颀长高大，眉目英挺，一袭黑袍沉稳低调，看起来颇有几分杀伐之气。
绪懔和凌青沅一进入主厅，两人就站起身，微微垂眸：“殿下。”
第180章目标始终没变
凌青沅表情微顿，这句“殿下”叫的绝不是她。
“坐吧。”绪懔声音冷漠，没什么明显的情绪，“有事说事。”
凌青沅走到主位坐下来，侍女给她奉茶，绪懔则坐在凌青沅旁边。
奚风和傅南川一左一右坐在下首。
“绪徒国舅此番带他的女儿过来联姻，是为了给绪徒家谋一个前程似锦。”奚风正襟危坐，声音闲适却带着恭敬意味，“绪徒雪被册封为公主是皇后的主意，她的姐姐绪徒婉是皇后中意的儿媳妇人选。除此之外，皇后还准备给殿下选妃充盈后院，世家贵女们的画像已经呈到了宫里，只等殿下回去，就会举办选妃宴，此举也算是为了给嫡公主一个下马威。”
两国联姻是为了修好关系，娶大雍嫡公主是绪懔答应回东幽的条件，皇后不得不答应，但私心里她是不愿意跟大雍联姻的，所以给这位尚未谋面的嫡公主一个下马威，乃是皇族经常用的手段，不足为奇。
凌青沅听着他们说话，敛眸喝茶，心里却忍不住想，绪懔看起来并不像表面上这么无视东幽，东幽的两个使臣对他的态度恭敬得也不像是初见面的样子。
“东幽皇族眼下争权夺势比较厉害。”黑衣男子傅南川说道，“荣王，成王，宣王三位亲王当年都是最有实力的储君人选。皇上登基之后，这三位王爷手里皆有兵权，王府势力至今让人不敢小觑，也因此，在众多皇族世子争储的过程中，这三位亲王的儿子优势最大。”
奚风点头：“他们此前想了很多种方式，试图让皇上过继他们的儿子为储，但皇上始终没同意，皇后也不同意。”
绪懔沉默片刻坐着，身姿沉稳，神色淡漠平静。
“为殿下准备的太子府正在修建之中，殿下回去之后可以不必住在宫里，太子府里所有的护卫都是臣挑选出来的可靠之人。”
黑衣男子说道，“飞羽军八万兵马也在加紧训练之中，都是按照殿下吩咐，挑选年轻精壮的男子进行特殊的训练，来日定会是太子麾下最精锐的兵马。”
凌青沅心有所动，缓缓抬眸看向绪懔，“你已经全部安排妥当了？”
绪懔点头：“嗯。”
“嫡公主请放心，虽然皇后有了中意的太子妃人选，但绪徒家在东幽远远做不到权倾朝野，皇后的话对殿下也不起作用。”青衣男子语气温和，嘴角泛起几分笑意，“殿下早就安排得妥妥当当的，绝不会让嫡公主受半分委屈。”
凌青沅沉默，她还真不担心自己受什么委屈，只是绪懔明显不是现在才决定回去，而是早早就谋划了东幽的势力？
不，他确实是最近才决定要回去的……但是在此之前，东幽就有了属于他的势力？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作为暗影阁统领，绪懔似乎不可能长时间离开大雍。
凌青沅抬眸看向两人，平静地开口问道：“二位是东幽的世家子弟？”
“是。”青衣男子站起身，语调温和，“在下乃是东幽太傅嫡子奚风，见过嫡公主殿下。”
说着，躬身一礼。
傅南川跟着站起身：“在下东幽一品大将军傅南川，见过嫡公主。”
凌青沅扬唇：“两位不必多礼。”
傅南川和奚风重新坐了下来。
“绪懔，你跟他们聊。”凌青沅站起身，“本宫出去走走。”
绪懔起身：“我陪殿下——”
“不用。”凌青沅抬手阻止，“他们是来找你的。本宫暂避一下，你们会聊得更自在些。”
她到底是大雍人，又是女子，坐在这里难免让人觉得拘谨。
何况当着她的面，有些话他们可能也不太开得了口。
凌青沅走出去，冷月和冷霜陪着她在府里逛逛，绪懔一直看着她走远，才转身回了厅里。
“殿下。”一名护卫匆匆走来，朝凌青沅躬身行礼，“宫中传来口谕，太后娘娘请殿下进宫一趟。”
凌青沅止步，淡淡点头：“本宫正好也有重要的事情要跟太后说，你让来人在外面稍候片刻。”
“是。”
凌青沅回寝殿换了衣服，暗道方才出宫之前她应该先去见一见太后，这会儿就不用多跑这段路了。
一天之内数次进出皇宫，也算是少见。
出府坐上马车，青沅跟着来传旨的宫人一起进宫去见太后。坐在车厢里，凌青沅一路沉思，直到抵达宫门口下车之后，她附在冷月耳畔低声说了句话。
冷月点头：“殿下放心，属下一定办妥此事。”
凌青沅举步走进宫门，一路直达慈安宫，恭敬地给太后请安：“参见太后娘娘。”
“坐。”太后神色有些凝重，“青沅，你答应了和亲？”
凌青沅并不意外她这么快就知道，缓缓点头：“没办法不答应。”
太后皱眉：“如果你不想去，哀家可以想办法。”
“我没有不想去。”凌青沅语气平静，“这件婚事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不过太后不用担心，我以后还会回来。”
“回来？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太后以为她不明白和亲意味着什么，语气严肃了些，“且不说联姻之后，千里迢迢，路途遥远，单说你成了异国太子妃，这辈子就被困在了东幽，连离开皇城的机会都没有，怎么可能还有机会回来大雍？”
凌青沅目光微抬，安静地看着太后此时焦急的表情，莞尔一笑：“太后是担心我的安危，还是困惑于我的选择？”
太后一怔，随即缓了神色，“哀家只是想让你心里有个底，你是你母后留下来的唯一血脉，哀家不愿意再留什么遗憾。”
“孙女的目标始终不变。”凌青沅低眸看着自己手里的茶盏，声音平静有力，“可是太后应该明白，公主不比皇子，除了一个镇国嫡公主的封号之外，孙女没有封地，没有兵马，没有实权……留在大雍皇朝，便永远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一举一动都不可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第181章把欠的账算一算
即便绪懔是暗影阁统领，可以拦截一些情报，但皇城天子脚下，文武百官耳目众多，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们的眼，何况谋帝业这样的大事。
所以离开皇城是必要的决定。
太后听了她这一番话，很快明白她的意思，沉吟片刻：“可是去了东幽，照样是在东幽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而且东幽人生地不熟，你一个公主去了异国除了会遭到排挤之外，其他的可能更干不成。”
“太后不用担心。”凌青沅唇角微扬，笑意带着几分孤傲自信，“孙女心里已经有了妥善的计划，并且可以保证，抵达东幽也依然拥有绝对的自由，绝不会受到任何人牵制操控。”
太后不相信：“这怎么可能？”
“孙女说的是真的。”凌青沅语气坚定，“都这个时候了，我没有理由欺骗太后，不过联姻一事，我需要凤辞护送。”
“凤辞？”
“是。”凌青沅点头，“凤家嫡孙文武双全，不该再低调居在宅内。”
太后脑子里灵光一闪，竟隐隐猜到了凌青沅的打算。
“从休了萧云衡之后离开萧家开始，我的目标始终未曾变过。”凌青沅敛目看着自己的裙摆，“太后不用担心，我能保证自己安好，也能保证凤家安好。”
太后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管你信不信，这会儿哀家最希望你能安好，至于凤家，他们会尽可能自保，最终若实在自保不了，你也不用给自己太大负担。”
凌青沅摇头：“凤家是因为我才重新活跃于朝堂之上，首辅是因为我才重新开始揽权在手，我没道理不顾他们的死活。”
太后一时心情复杂。
按照眼下的处境来看，凌青沅不过一个区区公主，不得皇帝宠爱，手里没有实权，没有封地，什么都没有。
若说她护着凤家，只会让人觉得不自量力。
可事实却是谁也不会觉得她此时说的话不自量力，太后心里明白，她既然生出来那个大胆的想法，就一定会往那个目标去努力。
而成功之前凤家会是她的助力，也会是她以后的臣。
她说护着，那就一定会护着。
太后轻轻叹了口气：“你要是男儿身该多好。”
这句话她之前已经说过一次，这次又说一遍，可见内心里到底还是有些遗憾，以及对凌青沅能不能成功抱有很大的不确定。
不过凌青沅明白，这世道本就对女子不公，他们要求的是女子遵守三从四德，从一而终，要相夫教子，贤良淑德，谁会允许女子有拥有半分出格的想法？
凌青沅若非重活一次，她也没有这般勇气。
若非知道了母后的死因，明白了父皇的薄情，若非被逼入绝境只能孤注一掷，她也不可能生出这样的想法。
不过既然有了想法，就只能不顾一切往前走，直到达成目标，或者失败身死。
无非这两种结局。
“太后又说笑了。”凌青沅语气平静，“如果孙女是个男儿身，可能早已化作尘埃，太后如今只怕连个念想都没了。”
太后无话可说。
“孙女答应和亲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会再更改，但是在父皇和吴贵妃那里，孙女还需要做个戏。”凌青沅看着太后，“还求太后能配合我。”
“你想做什么？”
“不瞒太后，和亲一事其实是孙女和绪懔计划中的一步，父皇对此不可能一点疑心都没有，孙女现在要做的是打消他的疑虑。”凌青沅不疾不徐地开口，“顺便利用此事，把吴贵妃和八公主欠我的账算一算。”
太后缓缓点头：“好，你希望哀家怎么做，哀家都配合你。”
“多谢太后，孙女先行告退。”凌青沅站起身，恭敬地施礼，“请太后放心，孙女既然有了目标，那么以后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会往着这个目标迈进，请太后不用质疑，凤家也不用质疑。”
太后嗯了一声，温声道：“你稍等一下。”
凌青沅不解，随即见太后站起身，在嬷嬷搀扶之下往内殿走去，隔着一层帐幔，凌青沅只能看到她打开暗格，似乎在翻找着什么。
没过多久，太后转身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个长方形锦盒，打开之后，里面是一面墨玉手令和一枚方印：“这是季家的令牌和方印，你随身带着，去到天下任何一处季家票号，都可以取出银子来。”
她把锦盒递给凌青沅，“别让任何人知道。”
凌青沅接过锦盒，暗道果然瞌睡了有人递枕头，她还在想这个如何从季家那边弄银子过来，太后手里居然就有季家的手令和信物。
应该是母后留下来的吧。
凌青沅心头微动，抬头看向太后：“这么多年了，这枚手令和信物还管用吗？”
“管用。”
凌青沅于是没再多说什么，再次屈膝施礼：“多谢太后。”
走出慈安宫，凌青沅把长锦盒递给冷霜：“收好了，本宫应该还会去长春宫走上一遭。”
长春宫里的阮嬷嬷自从在嫡公主府颐指气使之后中了毒，这些日子一直安分得很，甚至每日提心吊胆，生怕什么时候剧毒发作，让她一命呜呼。
所以冷月悄无声息地找到她，让她去传话时，阮嬷嬷不敢拒绝，匆匆跑进长春宫：“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大事不好了！”
“跌跌撞撞，成何体统？”正在精心梳妆的吴贵妃顿时不悦，“发生了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让你如此失态？”
她刚刚接到复位的旨意，这会儿正想着好好梳妆打扮一番去谢恩呢。
“贵妃娘娘，出大事了！”阮嬷嬷脸色焦急，“东幽来的使臣想要求娶嫡公主，促成两国联姻，但是嫡公主不愿意嫁去东幽，便去求太后帮忙，太后决定让八公主去联姻。”
什么？
吴贵妃霍然惊起，“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刚。”阮嬷嬷低着头，语气匆匆，带着点焦灼不安，“奴婢刚才出去时，无意间听到嫡公主身后的侍女如此议论，还一副幸灾乐祸的口吻，显然太后已经答应了嫡公主的请求。”
第182章你要什么条件？
“简直岂有此理！”吴贵妃好心情顿时一扫而空，脸色冰冷如霜，“凌青沅现在在哪儿？”
阮嬷嬷低着头道：“刚刚从太后宫里离开，这会儿应该要出宫去了。”
“把她拦下来！”吴贵妃急声命令，“快去！务必把她请来长春宫！”
“是！”一个动作利索的宫女连忙转身跑了出去。
吴贵妃转头，沉声吩咐另外一个宫女：“赶紧把八公主叫过来。”
“奴婢遵命。”宫女领命而去。
吴贵妃转身在榻前坐下，神色冷沉：“看不出来她这么阴险，居然想算计子柔替她出嫁？不过本宫也不是好欺负的，东幽指名要的是嫡公主，我就不信她能玩出什么手段。”
“奴婢听……听那两个侍女讨论，说是可以让贵妃娘娘先做一段时间皇后。”阮嬷嬷神色迟疑，“这样一来，八公主就成了嫡公主——”
“她做梦！”吴贵妃狠狠一拍扶手，怒火腾腾，“本宫绝不可能让她如愿！”
阮嬷嬷噤声，低眉退至一旁。
没大一会儿，云子柔带着侍女踏进长春宫，“母妃，什么事？我正在跟太子妃聊——”
吴贵妃冷冷说道：“太后打算让你去和亲。”
“让我去和亲？”云子柔一懵，随即脸色骤变，“不是指定了凌青沅去吗？”
吴贵妃用力握着扶手，脸色阴沉：“凌青沅不想和亲，刚刚去求了太后。”
“八公主，这是太后娘娘的决定。”阮嬷嬷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回道，“听说太后同意让贵妃娘娘做皇后，条件就是让八公主去和亲。”
“我不去！”云子柔急声开口，“母妃，我不去，我死都不去！”
吴贵妃冷笑：“以前死活不同意让我做皇后，这会儿为了不让凌青沅和亲，她竟然愿意退步？”
云子柔吓得俏脸发白：“母妃……”
“放心。不会让你去的。”吴贵妃安抚她，“有本宫在，绝不会让你离开大雍，离开母妃身边。”
云子柔点了点头：“嗯，我绝不离开母妃身边。”
她的母妃在大雍，皇兄是太子，等以后皇兄登基，母妃就会顺利成为太后，她这个妹妹可以封一个长公主，不但荣华富贵不缺，要什么有什么，驸马也会任由她挑选，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远嫁异国？
东幽皇族凶残冷酷，是个吃人的国度，去和亲只能让凌青沅去，她绝不会答应。
“本宫已经让人去请凌青沅过来，稍后你态度软一点，千万别跟她硬碰硬，知道吗？”吴贵妃柔声交代，“这个节骨眼上，把她哄住了才是最重要的。”
云子柔点头：“我知道，母妃，我一定不惹她生气。”
就算是看在凌青沅即将远嫁的份上，她也愿意忍上一忍。
“把最好的茶取来泡上，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新鲜的点心。”吴贵妃吩咐，“有什么准备什么。”
这句吩咐刚落音，伴随着一声“嫡公主到”响起，吴贵妃神色微凛，抬眸就见凌青沅神色坦然地走了进来。
身后冷霜和冷月贴身跟着，踏进殿门那一瞬，冷月状似不经意地朝阮嬷嬷看了一眼，阮嬷嬷接收到她的目光，急促地低下头。
“青沅。”吴贵妃态度一改，面上挂着善意的笑容，“本宫很久没跟你见面了，所以请你来坐坐，喝杯茶，没耽搁你的时间吧？”
“天色已晚，我原本是想出宫回府的。”凌青沅神情平淡，“不知贵妃娘娘找我何事？”
吴贵妃伸手示意她坐下说，声音格外温柔：“有件事想找你聊聊。”
“贵妃娘娘想找我聊什么？”凌青沅坐了下来，语气透着几ˢᵚᶻˡ分了然，“聊两国联姻一事？”
吴贵妃脸色一僵：“青沅……”
“贵妃娘娘不是一直想做皇后吗？”凌青沅神色从容，仪态周正，“此番是个绝佳的机会，只要贵妃答应让自己的女儿和亲东幽，待东幽使臣离开那日，贵妃就会顺利荣升为皇后。”
吴贵妃暗自冷笑，这就开始忽悠她了？
有太后压在上面，她就算做成了皇后又怎样？哪日太后随意扣一个罪名下来，照样能把她从皇后的位置上拽下来。
她的女儿必须看在自己身边，绝不可能让凌青沅得逞。
联姻，真是一个让讨厌之人从此消失的大好机会，还能省了她再费心思。
“青沅。”吴贵妃轻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开口，“皇上对皇后娘娘一片情深义重，至今不能忘怀。本宫如今已经想通了，不应该去肖想不属于自己的身份。东幽指名要的是嫡公主，青沅应该从大局考虑，为皇上考虑考虑，是不是？”
凌青沅嘲弄：“贵妃娘娘若是为大局考虑，其实完全可以同意让八姐去和亲。”
吴贵妃今日脾气似乎格外的好，笑意僵了一下，继续好言好语相劝：“青沅，你才是真正的嫡女……”
“可惜八姐以前一直看不起我这个嫡女。”凌青沅不冷不热地打断了她的话，“不但八姐看不起，还撺掇着外面那些郡主贵女们看不起，贵妃娘娘觉得我这个嫡女有什么分量？”
吴贵妃连忙说道：“以前是子柔不懂事，还望你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一般计较。”
云子柔走过去，朝凌青沅屈膝行礼：“以前是我不懂事，还望九妹别跟我一般见识，我在此给九妹赔罪。”
凌青沅不发一语地看着她。
她可以确定，云子柔此时赔罪的态度才是发自内心的，诚意十足，半点不带勉强意味。
行吧。
小女子能屈能伸，为了能留在自己的国家，留在这个有亲人庇护的地方，她区区放低一点姿态算什么？
比起千里迢迢奔向未知的命运，这一去死都得死在异国他乡，这点低声下气真的不算什么。
凌青沅敛眸，半晌不说话。
“青沅。”吴贵妃笑了笑，“以前确实是我不好，做了一些让你不高兴的事情，子柔也有些不对……可姐妹之间有点冲突也很正常是不是？”
第183章这才是你的目的？
凌青沅没说话，神色越发淡漠疏离。
“宰相肚里能撑船嘛。”吴贵妃忍着心头不悦，依旧好声好气地说道，“为了弥补以前你所受的委屈，除了嫡公主和亲该有的规格之外，我会求皇上同意多给你一些陪嫁，衣服首饰都配置最高规格，让你在东幽过得比在宫里还好，你看这样行吗？”
凌青沅摇了摇头。
吴贵妃笑意又僵了下，强自忍着不悦，依旧好声好气问道：“那你有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办到的，你尽管开口。”
“贵妃娘娘能办到的，太后也能办到，且比你办得更好。”凌青沅正色说道，“而且不同意我去联姻的人其实就是太后，贵妃娘娘若要我同意，应该先说服太后。”
太后不同意？
吴贵妃脸色微变：“只要你同意，太后不就同意了吗？”
“可是我不想同意啊。”凌青沅淡淡一笑，“贵妃都不想让八姐去和亲，为什么会觉得我就愿意去呢？”
话音落下，空气仿佛骤降，长春宫里瞬间陷入一片凝滞。
吴贵妃的脸色再也维持不住热情和善，冷冷看着凌青沅：“我不会同意让子柔出嫁，皇上也不可能同意。”
“那就拭目以待吧。”凌青沅站起身，“父皇总不可能因为八姐的事情，跟太后撕破脸吧。”
“凌青沅！”吴贵妃急得站起身，“你到底怎么样才肯同意？”
凌青沅平静地看着她：“贵妃娘娘应该还记得，当初是如何授意安怀山对我行不轨之举？”
吴贵妃脸色僵白：“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本宫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是谁在你面前挑拨——”
“无人挑拨。”凌青沅语气平静得有些不太正常，像是山雨欲来的征兆，“贵妃娘娘自己做过的事情却不敢承认？”
吴贵妃咬死不认：“本宫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不管你信不信。”
“如果你敢当着父皇的面承认此事，那么升为皇后肯定无望，八姐也就没办法成为嫡女了。”凌青沅淡淡一笑，“我就死了这条心。”
“你说什么？”吴贵妃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随即脸色一点点冰冷下来，“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
“我相信贵妃娘娘听得很清楚，应该不需要我重复。”凌青沅颔首，“我先告辞。”
丢下这句话，她从容转身离开。
“九妹！”云子柔回过神，急忙追出去，“母妃从未有过害你的心思，九妹误会了，这一定是个误会！九妹——”
“不管是不是误会，本宫的条件便是如此。”凌青沅止步看着她，表情很淡，“只要贵妃去跟父皇承认错误，我就求太后收回懿旨。”
云子柔又惊又怒又怕，一句话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凌青沅带着冷月和冷霜离开。
“母妃！”云子柔转过身，疾步入殿，“我不想嫁去东幽！我死都不要去，母妃救救我——”
“急什么？”吴贵妃见她这副失态模样，狠狠皱眉，“公主该有公主的仪态，凌青沅三言两语就让你失态成这般模样？你还怎么跟她抗争？”
云子柔心头发慌，六神无主。
她现在一点都不想跟凌青沅抗争，她只想让凌青沅死得远远的，这辈子都别再看见她。
“联姻一事只是凌青沅一面之词，谁知道太后是不是真有这般想法。”吴贵妃冷静了下来，开始沉思，“按理说联姻是两国大事，太后纵然再怎么护短，也不能拿家国大事胡来，况且这么多年来，皇上不止一次想提本宫为后，太后那老东西死活不同意，这次为了不让凌青沅联姻，就主动退让这么一大步，怎么想都觉得不合理。”
云子柔怔怔的：“那母妃的意思是……”
“本宫先弄清楚太后的意思再说。”吴贵妃坐下来，眉目泛起深沉的光泽，“万一是凌青沅故意吓唬你呢？”
云子柔脸色微变，是啊，万一是凌青沅那个小贱人故意吓唬她呢？
“对了，后宫不是来了个德妃吗？”吴贵妃看了看外面天色，“算了，今天天色已晚，明日让德妃过来一趟，本宫跟她聊聊。”
东幽要的是嫡公主，若是改成东幽要的是凌青沅，看她还怎么翻出浪来。
“是。”
两次进出皇宫，这会儿出宫已经很晚，凌青沅乘车回到公主府，东幽那两个使臣已经走了。
用完晚膳回寝殿沐浴更衣，凌青沅穿着件云色单衣靠在榻前，神态自然而然就显得疏懒了些，托着下巴，她目光沉静地看着绪懔：“临走之前，本宫要把该算的账算清楚了，不能拖欠。”
绪懔点头：“嗯。”
“你的两个手下怎么说？”
绪懔缓步走近：“殿下生气吗？”
“生什么气？”
“卑职瞒着殿下的事情。”绪懔敛眸，神色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东幽那边卑职早就有了筹谋。”
凌青沅沉吟须臾：“生气倒是没有，本宫只是好奇，你待在大雍这么多年，哪来的时间筹谋东幽的势力？”
这可不是隔一座城，趁着出任务暗中悄悄进行就可以，而是隔着一个国家。
且不说重重关卡阻碍，便只是这相隔数千里路程，也很难做到缜密掌控。
他是怎么做到的？
绪懔沉默着：“殿下能容我暂时保密吗？”
“不能说？”
“还没到说的时候。”
凌青沅嗯了一声：“行。”
绪懔目光微抬，看着她沉静的容颜，灯火笼罩下，这张脸衬得越发美丽脱俗，眉眼间朦朦胧胧流露出几分淡漠疏离，越发显得高不可攀。
绪懔肺腑悸动难耐，只能强自压下情绪波动，力持镇定地开口：“如今东幽除了皇族之外，以五大家族为首，其中之一就是国舅府绪徒家，不过绪徒家虽出了一个皇后，却并未大幅度提高家族地位。”
顿了顿，“因绪徒家阴盛阳衰，女儿多，儿子皆是一脉单传，且资质愚钝，无领兵之能，连读书都显得吃力。”
凌青沅若有所思：“绪徒凌毅看着挺气派的。”
“富贵荣华里堆砌出来的气派，不值一提。”绪懔道，“此番来商讨联姻的使臣虽以他为首，真正能做主的人却不是他。”
第184章喜欢被你护着
凌青沅嗯了一声。
“除了绪徒家靠着裙带挤进五大家族之外，其他四家分别是奚家、傅家、秦家和齐家。”绪懔声音低沉平稳，把东幽局势缓缓道来，“傅家掌兵权，曾是先帝和当今皇帝最信任的武将世家，至今显赫不衰。”
说到此处，绪懔补了一句：“东幽皇族虽有很多缺点，但他们一直重用武将，寻常不会轻而易举对武将生出猜忌，不会因为战功赫赫而忌惮，这一点使得东幽武将频出，傅家至今屹立不倒，可见本事不凡。”
凌青沅闻言，缓缓点头：“由此可见，东幽国强悍至今，不是没有原因的。”
君王本就喜欢征伐，兼重用武将，善待武将，自然兵力强大到凌驾于他国之上。
这也是大雍听到边关增兵时，君臣齐齐变色的原因，纵然东幽这些年因龙体欠安而未曾征战他国，但当年落下的威慑还在，使得不敢小觑。
凌青沅想着，眉眼浮现深思：“傅家这么厉害，傅南川却还能对你如此恭敬，可见傅家认可你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太子？”
“不是傅家认可。”绪懔道，“皇帝虽没对傅家生出猜忌，但傅家内部早已纷争不断，内乱严重，傅南川是新一代掌权人，关于他的事情，卑职以后再说给殿下听。”
凌青沅点头。
“奚家是帝师之家，几乎每一代子嗣都走帝师之路，他们家子孙历来得天庇佑，资质佳，博学多才，人品谦恭贵重，是东幽名门世家之首。”绪懔说着，继续补充，“奚家也是五大家族之中唯一没什么内乱的家族，人心齐，家风正，声誉极好。”
凌青沅点头：“奚风看起来也确实出自名门，涵养极好。”
“还有两家分别是秦家和齐家，秦家是太后母族，太后崩了之后，秦家没什么突出的功勋，这些年从五大家族之首渐渐没落，如今只能排到第四。”
“齐家则是权臣世家，如今当朝最有权力的首辅就是齐家家主，朝中文臣大多是首辅门生，齐家实权不小。”绪懔给凌青沅倒了杯茶，“奚家声誉高，齐家权力大，是东幽文臣之鼎。”
凌青沅听他一一说完，神色了然：“看来你对东幽的局势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这次回去，显然不会受制于人。”
绪懔握着她的手，目光低垂，“我不会把殿下带去任何一个有危险的地方，必须是我可以掌控的局势，否则就是冒险。”
“绪懔。”凌青沅笑了笑，“你也不必把我看得太柔弱，人活一世，没有谁可以完全平平顺顺。眼下不冒险，以后也会冒险，总有风险来临的时候。”
绪懔道：“该防的还是要防。”
凌青沅没跟他争辩，淡道：“五大家族，你掌控了几家？”
绪懔敛眸：“除了绪徒家，其他四家皆在掌控之中。”
凌青沅愕然，看着绪懔云淡风轻的表情，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只是心头忍不住有股异样的感觉发酵，她觉得很多事情都不在她的意料之中，甚至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想。
原以为绪懔只是个暗影阁统领，她甚至想过，必须自己足够强大，才能坦然面对跟他的感情，因为身份地位的不同必然会使他们之间遭到阻碍。
若是太后反对，父皇反对，就算她如何坚持，在没有足够的魄力和实力之前，也不一定能跟他顺利地走下去。
可是如今她才意识到，她跟绪懔之间似乎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绪懔的深藏不露让她无法不感到震惊。
“以前我一直觉得就算你身份低一点，只要我足够强大，就可以自由选择想要的感情，我甚至想着要护着你。”凌青沅抬手轻抚着他的脸，语气颇带几分喟叹，“眼下我才发现，我多不自量力——”
“殿下。”绪懔急急开口阻止她的话，“殿下在我心里一直都是坚强厉害的女子，卑职愿意被殿下护着，也喜欢被殿下护着。”
凌青沅轻笑：“可是被庇护的人似乎是我，你才是那个强大的人。”
“不是。”绪懔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再一次强调，“我才是被你庇护的人。”
凌青沅表情微妙，堂堂一个暗影阁统领这么喜欢睁眼说瞎话吗？
即便是为了哄她，也不需要这么……嗯，可以实话实说嘛，她又不是喜欢自欺欺人的人。
“我们是互相庇护。”凌青沅只能这么说，“不过我还是很惊奇，惊奇于你的身份和你悄无声息间所做的事情。”
绪懔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才道：“殿下不用惊奇，未知的事情大多让人觉得震惊，可是等一切真相大白之后才会发现，其实真相不过如此，没什么可惊奇的。”
他说得轻松，然而事实当真能如此简单？
凌青沅倚在榻上，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眉目渐渐温软：“绪懔，若本宫想做的事情失败了，以后说不定就真的要靠你的庇护了，一辈子安享荣华也不错。”
“殿下不会失败的。”
凌青沅默了默，语气多了几分微妙：“本宫说的是如果。”
“殿下不会。”绪懔坚持，“殿下一定会成功。”
凌青沅：“……”
夜晚的灯火让人觉得柔软，此时安静下来，稍稍有些亲昵的动作变显得有些暧昧旖旎，凌青沅定定看着眼前这男子。
俊美出色的容貌，矜贵冷峻的气度，强悍无敌的身手，寡淡漠然的性情……原本应该是一个冷硬无双的男子，不为世间任何人任何事服软，却偏偏在她这个女子面前伏低做小，展现出最柔软的一面。
凌青沅忍不住想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值得他如此付出？
她从不觉得自己有多好。
出身皇族？
可皇族公主不止她一个。
容貌出色？
放眼帝都，容貌出色的贵女比比皆是，且那些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她也不觉得自己不好，只是应该没还好到让绪懔死心塌地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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