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的大门忽然被推开。
江垣暮一身白衣，戴着斗笠走了出来。
他看到站在外面的霍汐棠，声音沉重。
“小姐，你怎么现在才来，速去见相爷最后一面吧。”
此话如同一道惊雷击向霍汐棠。
她来不及细想，连忙进去。
相府内房。
霍丞相一身是血的躺在床上，气息奄奄。
老管家在一旁含泪伺候着。
霍丞相不甘心地睁着眼，看着老管家：“我……二丫……”
老管家抹着泪：“已经让人去叫了，相爷您再坚持等等，小姐很快就会回来。”
这话，他已经说了好几遍。
前天，霍丞相在朝堂上以死明鉴，受伤回到家后，他便去燕府找小姐。
然而里面的小厮，却不准他见小姐。
霍丞相疼得哼出了声，但却还是强忍着，他见女儿最后一面。
“老爷，您再喝点药。”老管家哽咽着，把药递到他的嘴边。
药刚入口，霍丞相便剧烈的咳嗽了起来，鲜血也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他疼得紧紧地攥着被褥，挣扎着想要再多活那么一刻。
可命如蒲苇一折就断。
他用尽力气，只吐出最后一句话：“我死后……我二丫该怎么办……”
“嘭！”得一声，他的手重重垂下，整个人再没了声息。
“老爷！”
霍汐棠来到门口时，只听到老管家大喊的声音。
她远远就看父亲满身是血地躺在床上，已经没了声息。
这一刻，她仿佛连哭都不会了。
“爹！”
霍汐棠踉跄着走到床前，身体瘫软跪在了父亲面前。
“爹……二丫来了，你快醒醒，睁开眼看看我……”
管家看着霍汐棠，红着眼道：“小姐，相爷忍痛等了你两天，你怎么都不露面啊？你小时候，相爷可最疼您。”
霍汐棠听到这话，后头一哽，口灼热涌出从嘴角滑落。
而与此同时，她一头的青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寸寸成了白发。
“小姐……”管家看到这一幕，顿时慌了。
他连忙出门去追赶已经远去的江御医。
待两人回来后，霍汐棠已经昏厥过去。
江垣暮给霍汐棠把完脉，叹声道：“她积了太多的心结，相爷这一离世，就再也压不住了。”
退去手，江垣暮不明白，霍汐棠如今大好年华，为何心底似藏着无人知晓的悲痛？
他突然想起之前霍汐棠曾问自己的话，眼神逐渐黯淡下来。
“那可怎么办？”管家满脸急切。
江垣暮摇头：“心病需心药解，若解不了，那便难活。”
……
一日后。
霍汐棠一头白发，身着白衣抱着父亲的灵位，身后跟着一口薄薄的棺材，走在街上。
如今她才知父亲因为知晓了花隐怀孕的事，在朝堂为了讨一个公道，没想到落了把柄，被小人陷害说害了花隐，草菅人命。
天威难测，父亲以死明鉴。
管家说花隐落胎，父亲从没安排过。
再想起曾经燕湛说的功高盖主，霍汐棠才知一切都是计谋。
将父亲葬好，霍汐棠跪在他的灵位前。
“爹，您一生为女儿操心，不成想如今失了性命，还损了名声。”
“女儿……对不起您……”
霍汐棠说着，重重地磕着头。
管家在一旁看着她如今的变化，心底不由担心：“小姐……”
霍汐棠颤颤巍巍站起来，看着管家，将一袋银子递了过去。
“李管家，莫要嫌弃，回去好好生活吧。”
话落，她转身一步步离开。
管家看着霍汐棠，眼中满是伤感：“小姐，您要去何处？”
第十一章 忆起了所有
霍汐棠没有回答。
她踩着皑皑白雪，一路往前走。
这一路，前世的种种接连在脑海中浮现。
第一世，他说：“来世，生生世世，我们定要好好在一起一回。”
第二世，他是国师，他说：“公主，我心中已有一人，若有来世，臣定不相负。”
第三世，他是梁国太子，而她是他身边的婢女，他说：“你我身份悬殊，本殿不能娶你。”
第四世，她是个普通女子，可找到他时，他已娶妻。
第五世，她与他只有一面之缘，因他身份特殊，不能娶妻。
第六世，两人相遇时，已经白发，他心中有一亡妻，但他温声说：“如你这般情深之人少，若有机缘再遇，我定会考虑。”
第七世，她为救他而死，而他后来娶了妻，生了子。
第八世，他说：“若你说的前世是真，那你再等我一回，我不能负了赵家小姐。”
等等等……
如今等到了这第九世，两人身份相配，自小相识，胎定的姻缘，他未娶她未嫁，什么都是刚刚好。
然而，燕湛还是不爱她……
“噗！”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霍汐棠抬头，才发现自己来到了听安亭。
上面刻着的字：昨夜风雪落满头，今生未与卿白首。来生候你艳阳里，未须风雪也白头。
这是她第三世刻上去的……
鲜血顺着霍汐棠的嘴角止不住地滑落，她一头白发，抬手轻轻触摸着那些字。
心中的苦涩逐渐蔓延，喉间哽咽道：“阿湛，我不想等了……”
……
燕府。
花隐已经收拾好行李，步行来到燕湛面前：“阿湛，我们该启程去江南了。”
燕湛正写着字，闻声抬头看向花隐。
“霍汐棠回来了吗？”
花隐眼中划过一丝不甘，但还是摇了摇头：“没有。”
燕湛没想到霍汐棠现在还没有回来，起身向外走去。
花隐紧攥着手中的手帕，轻声喊了句：“阿湛。”
燕湛脚步一顿：“她毕竟是我的妻，我不能丢下她。”
说完，他快步离去。
燕湛到了相府，推开门进去，只见里面一片枯败。
他眸色沉了沉，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霍汐棠，心底莫名得不安。
他忽然想起从前霍汐棠一直带自己去的听安亭。
燕湛没有停留，连忙赶去。
听安亭建在半山处，他往上走着，就看山上白雪和枯叶纷飞，这个场景很熟悉。
不多时，来到听安亭外。
燕湛眸色一怔，只见霍汐棠一头白发，站在亭中，浑身都是鲜血。
“霍汐棠。”他出声喊道。
霍汐棠闻声，晦暗的眼眸看向他：“洛城，是你吗？”
她叫的又是燕湛前世的名字。
燕湛闻言，剑眉紧促。
他一步步走上前。
“走，跟我回家。”
“家？”
霍汐棠眼底满是凄凉，她如今哪里还有家。
曾经，她以为只要有燕湛的地方就是家。
可如今，她发现燕湛从来就不是自己的家。
一滴清泪滑落，霍汐棠看着不远处的燕湛，声音很轻：“燕湛，我累了，我想明白了……下一世，生生世世，我都不等你了……”
话落，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顷刻间，她的身体就如同折翼的鸟一下倒了下来。
燕湛瞳色剧震，就看着那鲜红的血，蜿蜒而下。
在血触碰到他鞋尖的一刹那，他记起了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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