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忙探出身,将窗户的卡扣合拢。
似乎是因为这关窗户的声音太响吵醒了身后病床上的人,当商蓁回头时,就看到那人修长的手已经用力地按在病床的扶手上,似乎想抬起身子往自己身后看一眼。
商蓁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因为他的动作而浮起的青筋和他手上摇摇欲坠的血氧饱和度探头传感器。
她赶忙走到病床旁边,想都没想就一只手按住了他正在用力地手,一只手放在被子上轻轻拍了拍,对床上的人安抚道:“别动,医生说你还不能乱动。”
听到她的话,她手掌下的手指间紧绷的力道就一下子泄了下去,手指无力地从床边的扶手之上滑下去。
商蓁微微怔了怔,低头拉了拉旁边因为刚刚动作有些凌乱被子,将手重新放回被子之中。
当她再抬头的时候,眼里的一闪而过的情绪已经被她完全隐藏起来,她抬头看着面前的人。
他没有看她,只是侧过脸重重地喘了几口粗气后,才问道:“现在几点了?”
“三点十四,我还可以呆十几分钟。”商蓁一边说,一边坐回床边,关切地问:“刚刚睡得怎么样,现在还难受吗?”
“嗯。”男人低低地应了一声,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然后迅速松开,若无其事地说:“没事的,已经不怎么疼了。”
即使他极力克制,但是商蓁依旧还是从他的脸上窥见到了痛苦。
短短一周的伤病折磨,已经让他清减了许多,枕在医院的白色的枕套上,更显得他的肤色苍白,他的下颚线比之前更加分明,原本带着笑意的面容已经被倦色和疲惫所取代。
刚刚那一觉似乎并没有让他有片刻丝毫的轻松,反而更加加重了笼罩在他身上的阴霾。
即使是这样,消瘦的面孔与脸上的倦色还是为他增加了几分脆弱但又精致的美感。
这是她法律上的丈夫,霍应淮。
商蓁一直知道霍应淮长得好看,如果不是形势所迫加上被他的照片吸引,商蓁或许会再一次违背自己父亲的要求,辞职跑出国去躲这莫名其妙降在自己身上的娃娃亲。
他们从相亲的见面订婚到领证,虽然只有短短一个月时间,还远远算不上是相爱,但也能称得上一声相敬如宾。
只是现在,婚礼没有办法如期举行就算了,眼前的他现在只能躺在病床上,痛苦地忍受着只发生在他自己身上难以言说的伤痛。
那辆车在高速行驶的状态之下直接撞到了他,见自己撞到人之后,那司机飞速地驶离了现场,如果不是路边的好心人看见报警,商蓁都无法想象他会不会现在还在自己面前。
那个晚上,当她赶到急救室看到他的时候,那流淌到地砖上的鲜血令她都忍不住腿脚发软,甚至连医生和他们讲手术风险的时候,商蓁都没办法下笔去签字,最后还是他的爷爷,霍家的大家长拍板定下同意手术的决策,她才下手签了字。
这场手术风险太大,主刀团队是霍家连夜请过来的骨科权威专家团队,血袋一袋一袋被他们看着送进手术室,那场连夜手术足足持续了八个小时,到第二天的黎明时分才结束。
那天正好是礼拜一博物馆闭馆休息的时候,商蓁哪里都没去,她看着霍应淮被送进ICU,等到情况完全稳定下来之后在医院匆匆休息了一会。
即使过去一周了,但是每一次护工帮他翻身的时候商蓁还是能看到他背上被纱布包裹的伤口。
那里头还放着不知道多少根钢针,这怎么可能会不疼呢?
商蓁的心忍不住软了下来,她抬了抬自己的凳子,把凳子的位置移到更靠近床头的位置,抬手移到他皱起眉头两旁的太阳穴上。
她一边帮他轻轻按压太阳穴放松肌肉,一边柔声说道:“医生说明天开始你可以先进行坐起训练了,要是头晕的话记得和医生说,我明天上班,等明天看看有没有事情,没有事情的话我请假过来。”
“你上班重要。”
随着太阳穴旁边的肌肉逐渐放松下来,霍应淮皱着的眉头稍微松下来一些,他忍不住闭上眼睛,说:
“你上个星期请假已经够多了,我没什么事情了,等脊髓休克期过去,医生来检查一下受伤部位就好。”
商蓁大学和硕士都是读的是文物与博物馆专业,在国外刚读完修士就被父亲商煜要求回国,回来之后自己参加考试,进入了省立博物馆的社会服务部。
她在里面主要负责博物馆宣传讲解策划社教活动等工作,平日里没有组织大型活动的时候会相对轻松很多。
因为ICU每天探视的时间是下午3点到三点半,所以上个星期,她几乎每一天的下午都会请一次临时假来医院。
“好。”
商蓁见他脸上的表情比开始放松了一些,按太阳穴的动作也越来越慢。
她没有告诉霍应淮,医生在手术前就已经和他们说过,因为背部直接受到撞击的原因,他的脊椎受到的冲击力比较大,受损比较严重,医生早就建议商蓁以及其他人在这几天就要做好一定的思想准备。
包括这几天的生理排泄,他都是通过尿袋完成的。
这对于以前的霍应淮来说,是永远无法想到的一件事情。
在他们第一天见面之后,她上网搜了他的名字,照片之中的他,要么在参与经济论坛,要么在参加集团公司的会议,即使有酒局后八卦报纸的偷拍,但也无一例外地都是清雅隽贵。
她甚至还看了几段他在大学的英文演讲视频,那时的霍应淮站在演讲台之后,一只手扶着长话筒,半靠着台架,金丝框的眼镜之后满是笑意与放松。
商蓁收回自己的思绪,她抬起手看了看手表的时间,距离探视结束只剩下五分钟不到的时间,她逐渐停下手中的动作,将自己的手放到他的床褥之上,抬头看了看各个监护仪上的数字。
霍应淮感受到了她的动作,抬眸看她,他的手在被子里摩挲了一会,找到被子的边缘,将自己的手伸出了被子。
“手一直在被子里面不舒服了吗?”
霍应淮点了点头,商蓁顺势牵住他的手,把手带到被子外面,然后掖了掖他的被子,在帮助他把另外一只手也拿出被子。
他的一只手上是检测血氧的传感器,一只手上打着留置针,因为胶布的原因,手背的皮肤似乎绷得雪白,吊架上的几袋液体正在顺着针孔被一点点打入到他的体内。
在受伤之前,她看到过这双手在琴键上翻飞的模样,也见过翻阅文件抑或是拿着钢笔签字时的模样,虽然做的事情有所不同,但这双手都会在最后牵起她的手,将一阵暖意传给她。
自从受伤之后,他的手一直都是冰冰凉凉的,好像一块捂不暖的寒冰,商蓁摸了摸他的手背,而霍应淮的手掌直接翻了过来,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
商蓁抬头看向霍应淮,他躺在枕头上,嘴角对着她勾了勾,他的手臂还是没什么力气,但是他还是轻轻晃了晃手,似乎在告诉她他没事,依旧像以前一样牵住她的手。
商蓁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她从椅子上站起,用另外一只手拍了拍床铺侧位,确定自己坐下来不会坐到任何仪器之后,才坐到了病床两个扶手的中间位置。
这是她第一次在这里这么坐,霍应淮微微愣住,就看到商蓁将他们两个人交握的手举到他能看到的视线范围内晃了晃他们的双手,就像以前他们无数次约会分别时的样子,歪歪头问道:
“想要来个分别的拥抱吗?”
第2章 第 2 章
这是他们以前每一次约会分别时都会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