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生命本就不该与时柚有所交集,她是盛开在清风里的花,他是陷入沼泽的淤泥。
初相识是因为时柚的一个朋友,被他手底下的人为难,为了给她朋友出气,时柚竟然直接找上了他。
在苏市,没有人不知道沈妄的名号。
他和祁湛,一个混商场,一个混黑道,两人都是炙手可热的危险人物。
偏偏她胆子大的很,竟然敢直接在他面前,把他很很训了一顿。
尽管当时他手下的人拿到威胁她,她吓得抖成筛糠,却还是自作镇定的让她朋友先走。
也就是这一刻,让他彻底服了这个小丫头。
后来,他被查出肾衰竭,她竟然还不犹豫的便选择了捐献自己健康的肾脏。
要知道,失去一个肾脏,意味着什么,可是她还是毫不犹豫的做了。
时家人并不缺钱,也不需要黑道的帮扶,这么做纯粹是因为她的一番热心。
可也是因为这样,她不敢把这件事告诉自己的父母,更不敢告诉祁湛。
他早就听说了,祁湛把她保护得很好,若是知道她这么捐献自己的肾脏,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风波来。
后来,他听说她因为过失杀人,被关进了监狱,她曾经的爱人和朋友,都倒戈相向,视她为仇人一般。
这些,都是从新闻或者内部人员口中听到,他不相信,他认识的时柚会做这样的事情。
在他的记忆里,时柚大方,善良,即便是小动物,她也会用尽自己的所有温柔。
这样的她,怎么可能会做出那样恶劣狠毒的手段?
所以他不管怎样都不相信,在看到时柚被送进监狱时,那破碎的眼泪,重重的打在他的心上。
当下他便立誓,一定要把时柚救出来。
不管祁湛如何的权势滔天,他绝不会让人伤害时柚!
就在他紧锣密鼓的想着要如何替时柚翻供的时候,梁西州找上了他。
那是他第一次和时柚口中的阿州见面。
她时常和自己说祁湛和梁西州的故事,他知道,梁西州是她最好的朋友,也是最信任的人。
可是,他却亲口告诉自己,她使用手段陷害乔思的事情。
那一刻,他犹豫了。
第十八章
作为时柚亲自承认,最了解也最相信她的人,都能如此决绝的和她断绝关系,是不是证明,时柚真的做错了一些事情?
沈妄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他不会凭借别人的三言两语便怀疑时柚。
尤其是,他曾经亲眼看到过,她为了自己的朋友,连性命都不顾,又怎么会做出这样恶劣的事情呢?
可是,梁西州居然把证据都拿了出来。
那些她霸凌乔思的证据,一一呈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承认自己动摇了。
如果时柚真的是那样一个人,她受这样的惩罚,也不算过分。
只是,她终究为自己捐献了一个肾脏,救了自己一命,要他去惩罚自己的救命恩人,他始终做不到。
直到梁西州告诉他,原来当初时柚捐献肾脏,根本就是一个谎言。
真正捐献肾脏的人,其实是乔思!
时柚之所以会说是自己捐献肾脏,不过是为了更好的利用他,拉拢关系罢了。
到这一步,沈妄才彻底相信了梁西州所说的每一句话。
他从来不知道,时柚的心机居然这么深。
怎么会有人,如此的不把人命当回事。
原来以前的一切,都是她精心扮演的人设。
想到这儿,沈妄简直忍无可忍。
作为驰骋黑道的大佬,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骗得团团转。
爱之深则恨之切,他恨透了时柚。
所以在她坐牢的那五年,他一次都没有去看过她,等到她出来的时候,他甚至还觉得祁湛的惩罚手段不够严重。
她怎么那么会演戏呢?在看到自己的时候,眼睛里亮晶晶的,好似寄托了她所有的希望。
说到底还是把他当冤大头罢了,可惜他已经知道了她隐藏的丑陋面容。
之后的记忆碎片走马观花,他一次一次眼睁睁看着别人折磨她,羞辱她,诋毁她。
那时候他有些心软,嘴上说的却是,做错了事情,便该受到惩罚。
等事情结束以后,她如果能好好认错,他会给她一个重新生活开始的机会。
只是,他以为那是他给时柚的机会,却没想到,时柚已经放下了所有。
知道事情真相的时候,沈妄恨不得立马杀了乔思和梁西州泄愤。
可是到后面,他又觉得可笑。
说到底,不肯相信时柚的人,不是他自己吗?
如果他坚定不移的选择站在时柚的身边,任由梁西州把嘴皮子说破,又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是他自己内心不坚定,是他自己是非不分,是他成了压垮时柚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十九章
千错万错,都是他自己的错。
沈妄双手紧握成拳,狠狠砸向墙面。
骨骼撞击在墙面,发出破碎的声音,有鲜血流了出来。
他看着暗红的血色,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好痛,时柚从楼上摔下来的时候,是不是也一样的这么痛?
可是,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了,再也没有人。
时柚很早以前,就签署了捐献器官的证书,所以她一送去医院,便很快有人将她接走,取出还能用的器官移植给别人。
祁湛,梁西州,沈妄三个人,呆呆的看着她被送进了手术室。
她没有亲人了,等摘完器官,便会送去火化。
三个人开始争论起时柚骨灰的所属权。
祁湛背对着两人,连看也不看他们一样。
“阿希是我的未婚妻,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有资格拿走她的骨灰。”
梁西州冷冷勾唇。
“是吗?可是我记得,你早在五年前就已经和他退婚了,而且折磨她最痛苦的人就是你,谁都有资格,就你没有!”
祁湛顿时火冒三丈,积攒在心底的愤怒顷刻间蓬勃而发。
他转过身,毫无征兆的朝梁西州狠狠砸了一拳。
“住嘴!你以为你好到哪里去吗?我是凶手,你就是帮凶,不管怎样她都是我明面上的未婚妻,她只属于我一个人!”
沈妄站在不远处,眼看着两人打成一团,冷漠的摇了摇头。
他走上前来,冷冷看着两人。
“梁西州,祁湛没资格,你也没森*晚*整*理资格。你是阿希最好的朋友,却从来都不相信她,还给她拼命泼脏水。二十多年的感情,就是喂养一条狗也该熟了,可你是怎么对她的?”
“还有祁湛,你不配说自己和阿希有婚约,当初提出退婚的人是你,亲自把她送进监狱的也是你,逼得阿希走投无路唯有自杀的选择的人更是你!你还留着阿希的骨灰,是想让她死不瞑目吗?”
“别着急,我说这些不是为我自己开脱,我当然不配拥有时柚的骨灰,更何况我不会与你们争,我的身体里有阿希的肾脏,就这一点我已经胜过你们所有人。”
“我想说的是,阿希生前对我们已经恨之入骨,我们没有一个人配收藏她的骨灰,她生前喜欢自由,喜欢海边,成全她吧。”
说完这些话,沈妄才发现,自己眸中竟然带了泪光。
是啊,分明他是很了解时柚的,怎么就亲信了别人的话。
如果不是他,时柚不会被逼上绝路的。
祁湛是杀人凶手,梁西州是帮凶,他就是彻底压垮阿希的一根稻草。
余生,他们都将在痛苦中度过,连赎罪的机会都没有。
第二十章
多么残忍,多么痛苦。
祁湛听完他说的那些话,整个人都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是啊,所有的一切,他是始作俑者。
在时柚离世前,她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自己吧。
阿希,阿希,他在心里把时柚的名字呼唤了千千万万遍,却再也不会有人甜甜的回应了。
可即便如此,他无法容忍时柚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没有谁能和他争夺时柚,她的骨灰,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在梁西州和沈妄还在纠缠究竟要如何处理时柚的骨灰时,他早就已经拿着骨灰,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医院。
他抱着那小小的骨灰盒,放下了所有的伪装。
“阿希,我们回家……”
回到祁湛的别墅,他把骨灰盒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房间里最醒目的位置。
这是很早以前,他为时柚准备的房间。
房间的装饰,全是按照她喜欢的布置。
即便那几年,她被送进了监狱,祁湛也从来没有命人移除过。
在他的心里,只有时柚是他的妻子,这是他很早以前就已经决定下来的事实。
如今,这个房间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祁湛坐在窗边,静静的看着窗外,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会真的失去时柚。
不,不会的,时柚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他的身边,她现在就在他身边一直陪着自己。
他看着墙上时柚的照片,只觉得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沉重得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手段来惩罚自己。
她可以骂他,恨他,甚至杀了他,为什么要选择离开。
祁湛从抽屉里拿出雪茄,沉默着点燃,他从来不爱抽烟的,因为时柚不喜欢烟的味道,所以很早以前,他便戒掉了。
可是现在,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够缓解自己的痛苦。
房间里很快便遍一片白色笼罩,祁湛陷入在这迷雾里,几乎无法呼吸。
他猛烈的呛了几口后,又忽然疯了一般打开房门,打开所有的窗户。
“对不起,阿希……你最讨厌我抽烟了,也最讨厌烟味了,对不起对不起……”
冷风灌了进来,他站在窗边,任由风雨将自己打湿。
阿希,阿希,能不能回来?
祁湛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关了整整三天三夜。
这三天,他没有吃一口饭,也没有喝一口水。
第二十一章
别墅里的佣人急的团团转,最后只能打电话给他的助理,求他来帮忙。
何特助在祁湛身边待了十多年,从来没有见到过自家总裁这么失控过。
哪怕是当年乔思跳海,他只是愤怒。
愤怒得砸了家里的家具,然后将那些凌辱过她的人全部送进了监狱。
这一次,他却像是伤心到了极致。
他不说话,也不吵不闹,只是默默的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大雪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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