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穆岚嫣梁牧笙全文大结局已完结-热门小说穆岚嫣梁牧笙在哪免费看
时间：2023-06-11 14:30:26 热度：37.1℃ 作者：网络
同一时刻，穆岚嫣也看清了那名男子的脸，她悚然一惊。
梁牧笙？怎么会是他？
小铃铛不是说他重病了吗？
半年未见，他确实消瘦了许多，脸上的轮廓锐利得惊人，气质也有些阴郁，可怎么看都不到重病的程度。
但穆岚嫣也只是一瞬怔忪，随后立时露出完美无缺的灿烂笑容行礼。
她对梁牧笙的所有情与爱，早已在她死后那半月被磨得不剩分毫。
经过这半年，她更是俨然将自己当成了南词，与从前一切再无关系。
南越王在外人面前还是十分有威严，但见到爱女仍掩不住笑意。
“来，给诸位介绍一下，这便是孤在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孤的南词公主。”
因为离得极近，他也看到了梁牧笙的动作，介绍完后他又问道：“永安王这是怎么了？”
梁牧笙浑身轻颤，他想要冲过去抱住那女子，却又在扫进那片陌生的眼眸时理智回归。
不，不是阿颜。
阿颜早已下葬。
他绝不能再如当初那般将她错认。
若是再错认一次，百年之后下了黄泉，阿颜绝不会再原宥他。
桌下的手攥紧，他喑哑着嗓子道：“震慑于公主的芳仪万千，失态了！”
好话谁不爱听，尤其是夸奖自己的心肝女儿。
南越王顿时原谅，笑得越发开心。
再看那些震惊的朝臣和年轻的世家子，他神色得意，今日之后，谁还敢说他的小词儿不好。
行完礼的穆岚嫣落落大方在南越太子南离旁边落座，全程再没有一个多余的眼神。
世间真的会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
但仔细观察之后，他却又眉头微蹙。
不一样，这位南词公主更像是五年前的穆岚嫣。
像还没嫁给他时，那个明艳骄傲，容满盛京的骁兰将军。
宫宴结束后，梁牧笙匆匆离席。
回到驿馆，他唤出暗卫：“立时帮我查清南越的南词公主是何人。”
吩咐完后，看着那烛光摇曳，他一人独坐至天明。
而另一边，回到偏殿，穆岚嫣和太子陪着他们那没吃饱的父王共进夜宵。
晚上没出席宫宴的南农也翩然而至。
“父王，小铃铛今天跟我说，楚国永安王病重，这才派人来求医，可晚宴上那人是怎么回事？”
太子南离挑眉道：“小铃铛那丫头向来听话听一半，怕是听岔了！”
穆岚嫣又夹了一箸银丝鱼放进南越王碗中，哄得老父亲眉开眼笑。
这才听南越王说道：“生病的其实是楚国皇帝梁玄，这次永安王亲自不远千里前来，正是为此。”
南离道：“看来确实有些严重，若非如此，就算我们南越素来不参与九州战争，他们也不会透露给我们知晓。”
穆岚嫣垂眸思索，放下她与梁牧笙的恩怨不谈，梁玄确实是个好皇帝。
她故作无意地看向南农：“那小叔要去楚国吗？”
南农老神在在道：“我只负责治病救人，其他的你们去谈。”
换言之，人是要救的，但其中利益牵扯还是要掰扯清楚。
毕竟，救的人非同小可，治病的人身份也不一般，这就是两个国家之前的事。
穆岚嫣应了一声，不再管她的便宜哥哥和便宜爹如何商量。
而是眼珠一转，又问了一句：“那小叔去楚国的时候能带我一起吗？”
南越王和太子同时停下说话动作，一脸震惊地转脸看她。
南晟不可置信道：“乖女，你说什么？”
南离也搭腔：“妹妹你为何会有这种可怕的想法？”
穆岚嫣：“……”
第19章
毕竟十八岁之前的南词都被这两人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穆岚嫣十分理解这两人的心情。
于是她耐心道：“我还从未出过南越，我想跟着小叔出去看看。”
这里面最淡定的反倒是南农。
他放下筷子，笑容中带上一丝兴味：“看来我们小词儿确实是开了窍了。”
穆岚嫣淡定自若，反正以前的小公主是个小傻子，既然神僧苦海断言她灵智开，那她表现的特别一点应该也没什么。
南越国最尊贵的两个男人愁的眉头紧锁，这倒让穆岚嫣看得于心不忍起来。
她小声又委屈地说：“九州大陆那么大，我却见识如此短浅……”
孩子聪明了也不是个好事。
“既然如此……”南越王神色变换半晌，咬牙道，“不如明天孤就传位于太子，父王亲自陪你游览九州。”
穆岚嫣：“……”
太子南离：“……”
下一秒，太子起身跪下：“父王年富力强怎能退位，还是由儿臣亲自陪同妹妹，父王放心，儿子一定照顾好妹妹……”
看着这两父子推来让去，仿佛那王位是什么烫手山芋，穆岚嫣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南农沉下脸：“胡闹！”
那两人一滞，南农冷冽眼神扫过两人：“小词儿跟着我，你们不放心？”
穆岚嫣悄悄松了口气，内心给南农竖大拇指。
这一家子果然还是小叔靠谱。
那两人不说话，但心情显然不佳。
南越王室人口不丰，王后过世后南越王便未再娶，膝下只有南离和南词两个孩子。
除了有个王室头衔，一家人相处起来其实与平常人家没什么两样，虽然只相处短短时日，但穆岚嫣十分喜欢这种氛围。
内心里，她更感觉仿佛她生来就与他们是亲人。
若非穆靖的原因，她也不想离开这里。
南农缓下口吻：“治好楚皇最多三五月，届时我们便会回来。”
南晟和南离听见这数字越发难受，连饭都吃不下了。
穆岚嫣亦是难受：“父王，哥哥……”
最后还是南晟长长叹了一口气：“孩子大了，留不住的，去吧！只是你要记得你家里还有个老父亲，别一去不回……”
长着一张棱角分明俊美冷脸的南离不甘示弱：“还有哥哥。”
穆岚嫣哭笑不得地点点头。
翌日，南越驿馆。
梁牧笙看着案头的文书。
翻看半晌，他将手中文书合上，低声呢喃：“南词，十八岁，真是好年纪！”
沉默许久后，他又苦笑一声：“世间竟真有这样的巧合。”
长相如此，名字竟也如此相似。
午时过后，暗卫传来消息。
“王爷，南越王他们同意了，这份密函中写了他们的要求。”
梁牧笙打开看了一眼，眉心微不可查地舒缓。
“答应他们，问问几时可动身？”
早就听闻神秘的南越王室不同凡响，性子超脱，人品也极佳，这也是梁牧笙会来此求助的原因。
这次一见，果然如此。
暗卫回道：“药圣说了，只要您答应，随时。”
梁牧笙心下一松，颔首：“那就去准备一下，今夜便走！”
皇兄那边情况紧急，他必须争分夺秒。
只是想到要走，他脑海中又浮现宫宴上那张灿若骄阳的脸。
梁牧笙咳嗽起来，又以手抵唇掩住。
当日晚上，南越王城城门口。
两行人马汇合。
梁牧笙打马上前：“药圣前辈对不住，大部队明早出发，我们轻装简行，这一路上您有什么要求尽管跟我提。”
南农摆摆手：“救人要紧。”
梁牧笙刚欲点头，却在看见南农身边的人时眼眸一定。
“这位……”
南农瞥了眼做少年公子打扮的穆岚嫣，颔首：“家中小孩儿跟我出去历练，王爷不会介意吧？”
梁牧笙心中一动，隐约有什么浮现，又强行压下去。
他若无其事道：“无妨！”
穆岚嫣却并未看他，而是一直对着城楼上招手。
梁牧笙余光一瞥，竟是南越王和南越太子！
关于心中最后那点猜疑尽数散去，这小公主，果然如传言一般受宠！
那就……更不可能是穆岚嫣了！
第20章
南越国与楚国离了数千里，纵使一行人轻装简行日夜不停也要近大半个月。
一开始梁牧笙还以为那小公主撑不住，却发现就连随行的侍卫已经露出痛苦神色，她却仍是一声不吭。
最终还是梁牧笙忍不住对着南农道：“南前辈，若是……公主撑不住便跟我说，本王可以安排马车。”
南农还没说话，穆岚嫣便歪头道：“加上马车，路程最少拖慢七八日，永安王心这么大，楚皇陛下撑得住？”
那神色无辜中又带着嘲讽，这是梁牧笙从未在穆岚嫣脸上见过的神情语气。
对着这张脸，梁牧笙心忍不住软下来：“公主可以随后赶来，身体要紧。”
穆岚嫣一挑眉，半年时日，梁牧笙性子倒是沉稳了不少。
不过想到他看见自己这样的长相，却装作从未相识，穆岚嫣松了口气之时心中又有些怨怼。
她冷哼一声懒得说话，南农淡淡道：“家里人交代了，她绝对不能离开我身边，永安王见谅。”
梁牧笙默了默又咳嗽起来。
南农忍不住道：“永安王总是咳嗽，不若让我为你把个脉？”
梁牧笙摇头：“老毛病了，南前辈不必费心。”
再往后几日，穆岚嫣就感觉休息的时间似乎长了些许。
不过她时常感觉有道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
穆岚嫣转过头去，只对上梁牧笙仿似在发呆的眼神，就像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她心中嗤笑一声，偶尔梁牧笙跟她说话，她也是爱答不理。
梁牧笙心中暗暗奇怪，不记得自己何时得罪过她。
默了他又自嘲，他确实挺不招人喜的。
梁牧笙想在南词身上找到那个人的痕迹，却无法自己无论如何想不起来穆岚嫣喜欢什么，爱做什么，又有哪些小动作。
这半年来，他无数次回忆，可每一次回忆，都只能让他看见自己的冷漠。
这让他一次比一次更恨自己，恨到想毁了自己。
半月时间一闪即逝，临近进城前，梁牧笙打马来到穆岚嫣面前，递给她一块丝巾。
穆岚嫣蹙眉：“永安王这是作甚？”
梁牧笙顿了顿，哑着嗓子道：“或许有些唐突，但公主的容貌不适合在盛京出现。”
穆岚嫣挑眉：“为何？”
梁牧笙看着那张艳色倾城的脸，拳头握紧，声音故作平静：“本王的妻子，楚国的骁卿侯，与公主容颜一般无二。”
说这话时，他眼神一错不错盯着穆岚嫣，不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神情。
穆岚嫣眼中出现一抹错愕：“骁卿侯？”
她死后，梁玄竟给了她如此荣耀？
梁牧笙没错过她脸上的震惊，试探的心思淡去，微微颔首：“这可能有些令人难以置信，但确实是真的。”
一旁的南农神情古怪：“当真如此？那为何永安王一开始不说？”
梁牧笙沉默无言，不知如何开口。
穆岚嫣嘴角勾起：“为何跟她一样，我便不能露脸？永安王不若将她叫出来，我们或许还能认个姐妹。”
说到这里她倒吸一口凉气，转头看南农：“小叔，我父王年轻时游历诸国可在楚国留下过什么露水姻缘吗？”
南农抬手轻拍她的头：“别胡说，你父王这辈子只爱过你母后一个人，更是只生下你跟你哥哥两个孩子。”
梁牧笙苦笑一声，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我的妻子，在半年前的云鹫城之战中……牺牲了！”
听闻他一口一个妻子，穆岚嫣只觉得胃里有些恶心。
倒是南农先是一声抱歉，随即看着穆岚嫣手中面纱，轻声道：“小词儿，戴上吧，别惹麻烦。”
第21章
一行人进了盛京后，便直奔皇城。
刚走到紫微殿门口，便有人奔出来：“不好了，陛下又吐血了……”
看见梁牧笙，来人脸上露出惊喜神色，随即又变为惊惶：“王爷，您可算回来了，快去看看陛下吧！”
梁牧笙进去看了眼梁玄，不知说了什么，出来后对南农一礼：“拜托南前辈了！”
南农颔首，要进去前又看了眼穆岚嫣。
梁牧笙立刻会意：“前辈放心，我会照顾好她。”
穆岚嫣抬手保证：“我会乖。”
在这样紧急的时刻，不知为何，梁牧笙竟被她这动作逗得心下一缓。
南农放下心，抬脚踏入内殿屏风后。
外面便只剩下穆岚嫣和梁牧笙。
殿内安静下来，只剩下梁牧笙偶尔压抑的咳嗽声。
穆岚嫣也不四处打量，安静坐着。
梁牧笙见状，对着内侍低声吩咐了几句。
不多时，几碟精巧的点心和一壶茶水送上来。
梁牧笙低声如哄小孩一般温柔：“公主，先垫垫肚子，等南前辈出来便带你去用膳。”
穆岚嫣面无表情托腮，不做声亦毫无动作。
梁牧笙也仿似习惯一般，倒是几个伺候的宫人心内惊异。
自永安王妃去世后，王爷情绪便越发阴晴不定，性子更是冷得吓人。
此刻竟然会对一个小女孩这般温声细语。
尽管作男装打扮，但这宫里都是成精的人，一眼便看出来那是个姑娘。
一刻钟后，南农从内殿出来。
梁牧笙连忙迎上去：“前辈，如何？”
南农瞥他一眼：“不是生病，是中毒。”
穆岚嫣抬眸看过来，却看见梁牧笙却毫不意外的神色。
他眼中流露出一抹戾气：“一月前，皇兄被北疆刺客行刺，兵刃上抹了毒。”
梁牧笙弯起指节在桌上轻扣，下一瞬，门外一个侍卫走入，托盘上托着一截断了的利箭。
南农拿起来嗅了嗅，神色严肃地道：“确实是只有北疆天山才生长的断魂草。”
梁牧笙道：“我皇兄服了一粒之前偶然所得的玉莲子这才续命三月，可却仍然无法清除血脉中的毒素。”
“玉莲子确实是神药，中了断魂草还能续命三月。”南农感慨道。
梁牧笙眼带希冀：“前辈，可有解毒之法？”
南农沉吟半晌，就在梁牧笙和穆岚嫣心都提起来时，他点点头。
“法子倒是有。”
那两人心还没落下去，他又道：“但有几味药材极为难寻，现如今楚皇只剩下两个月怕是难以寻齐。”
两人的心像是他手中的提线木偶，落了又起。
南农能以这个年纪便被称为当世药圣自然有他的道理。
他看了眼面前神色都变了两人，再次开口：“不过，我有一套独门的金针法，能为楚皇续命半年，这半年内你必须要找齐药材。”
梁牧笙神色凝重：“付出任何代价亦在所不惜。”
南农颔首道：“拿纸笔来，我将药材写下。”
看着梁牧笙往外走去吩咐仆从，南农凝眸看穆岚嫣：“永安王紧张楚皇那是人之常情，你跟着紧张什么？”
穆岚嫣在楚国生长，又为楚国而死，自然有着极为复杂的感情。
再者说，梁牧笙这人虽混蛋，梁玄对他们穆家却还是不错的。
于是她顿了顿，垂眸道：“要是救不了，多影响小叔你的药圣之名啊！”
南农笑了笑，一甩雪白锦袍，不置可否。
而门外，梁牧笙亦是脚步一顿，眼神幽深。
第22章
拿到药材名字后，梁牧笙便吩咐下去。
有了法子，其他的一时半会也急不来。
梁牧笙带着两人用了膳后，有侍从道：“两位贵人入住的宫殿已经安排好……”
南农一摆手道：“我们不住宫内。”
梁牧笙想到这两人的性子，住在陌生宫中只怕觉得压抑，于是便道：“本王那里……”
穆岚嫣蹙眉打断：“也不住永安王府。”
她脸上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梁牧笙神情复杂地看她一眼，还是坚持开口：“有套别院，若是二位不嫌弃，可以暂作休憩。”
穆岚嫣一滞，抬眸四处看，尽力掩饰自己的尴尬。
末了还是南农高贵有礼地颔首：“那便有劳王爷。”
梁牧笙目光还在穆岚嫣脸上，一听这话回神笑了笑：“前辈客气。”
临兰别院坐落在盛京达官贵人聚积的东大街上。
穆岚嫣路过一个熟悉的地方，突然眼眸一定，嗓音是极力压抑的激动：“镇北……王府？”
梁牧笙不知何时，已经将越来越多的心思放在了这个满是谜团的小公主身上。
他不动声色道：“是的，公主有什么问题吗？”
穆岚嫣定了定神，语气疑惑：“我记得，楚国只有一个王爷？”
梁牧笙瞥过那道牌匾，神色自若：“这是我朝大将军穆靖的府邸，亦是楚国唯一的异姓王！”
穆岚嫣心尖一颤。
真好，真好！
这样，就不会有人敢欺负哥哥了！
梁牧笙看着她将目光移开，又淡淡道：“从未听过。”
很快，几人到了入住之所。
这别院说是别院，其实比之王府气派的亭台楼阁也不差，奴仆也皆是一应俱全。
但这两人连王宫都住过，自是神色不起波澜。
只是穆岚嫣看着那临兰二字，又被恶心得够呛。
一切妥当后，南农脸上显出一丝疲惫之色。
“待我休息好，两日后便为楚皇陛下施针。”
梁牧笙神色恭敬地点头：“辛苦前辈。”
南农转头看着精神十分好的穆岚嫣无奈道：“小词儿，自己去玩吧！”
说完这句，他看看梁牧笙，梁牧笙微不可查地点头示意自己会照顾好她。
待南农打着哈欠离开后，梁牧笙问穆岚嫣：“想出去逛逛吗？”
穆岚嫣撇撇嘴，冷笑一声：“不劳烦永安王，我累了。”
梁牧笙看着她离去，心内又泛起浅淡的疼。
若是当初，他对穆岚嫣好一点，再耐心一点，她是不是也能有这样任性肆意的神情。
想起那张在他面前总是小心翼翼的脸，梁牧笙心如针刺，他转身往另一个院子走去。
穆岚嫣下葬后，他于镇国寺修行三月。
再下山便独居在这临兰别院，不愿再回永安王府。
永安王府那地方，光是踏进一步，都让他觉得无比恶心。
走进自己住的院子，他推开一间幽暗的屋子走入。
最前面挂了一张惟妙惟肖的画像，看面容正是穆岚嫣。
刚走进去关上门，就有股挥之不去的浅淡血腥味传来。
他不以为意地褪去外衫，背后触目惊心的新伤旧伤层层叠叠。
最近的看愈合程度是在一月前，他离开楚国之时。
梁牧笙淡定地拿过桌台上放的鞭子狠狠往自己背后一抽，刚愈合不久的伤口再次绽开。
毫不留情的十鞭过去后，他背后血肉模糊，面容更是苍白，额头也沁出细密汗珠。
梁牧笙又从桌下暗格取出金疮药随意往背后一洒，也不管上好没有，便就那么坐在桌边看着那画像发呆。
就在他打算拿出纱布往身上卷时，外面传来暗卫低沉的声音。
“王爷，南词公主正在翻墙往外逃！”
第23章
梁牧笙眼眸一凝，也顾不上包扎，外袍一披便往外快步走去。
盛京的夜晚十分热闹。
戴着面纱的穆岚嫣不紧不慢地游荡着。
她知道有人在跟着她，于是她一路走一路看，将一个第一次出远门，对什么都十分新奇的南越乡巴佬模样装得彻底。
然而南越王城其实并不比盛京差。
跟在后面的梁牧笙恍惚一阵，有时他会觉得是几年前的穆岚嫣回来了，但转念又觉得自己这想法实在太过荒谬。
穆岚嫣走到一个极热闹的茶楼前，里面传来的声音让她停住脚步。
茶楼里的说书先生正在说骁卿侯的故事，说的却不是征战沙场，而是她死后的风花雪月。
她颇感兴趣地上二楼坐下。
“骁卿侯莫说在我楚国，就是在整个九州大陆那都是排得上号的奇女子，据说这骁卿侯逝去后，永安王几乎自尽于其灵前……”
说书先生抑扬顿挫，台下人如痴如醉。
骁卿侯与永安王的事情曾在整个盛京闹得沸沸扬扬，是以过了半年，盛京民众的八卦之心仍然未减灭。
穆岚嫣听了半晌，嘴角嘲讽地撇起。
过了这么久，盛京的人还是什么都敢编，她实在听不出这些人嘴里的梁牧笙与她认识的那个人有什么相同之处。
她起身欲下楼，然更多的人涌进来。
穆岚嫣蹙眉，不远处梁牧笙刚想上前，便见穆岚嫣一手搭住二楼栏杆，径直往下跳去。
他心狠狠一提，立时赶过来跟着跳下去。
待落地后他再看清前面的场景，梁牧笙倏地脸色骤变。
只见穆岚嫣正落在一个蓝衣公子怀中。
穆岚嫣也疑惑，怎么会窜出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来接住她。
细看，还有些眼熟。
她刚想说话，身后便传来梁牧笙冷冽的声音。
“林邺，放开她！”
一听这话，穆岚嫣顿时想起这人是谁，梁牧笙那个好兄弟。
人似乎还不错，还曾帮她与兄长说过话。
林邺也是一愣，他只看见有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从楼上坠下，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先于大脑出手。
一阵风吹来，怀中人的面纱被吹起。
看清那张脸的瞬间，林邺眼睛瞪大，手不自觉收紧。
“穆岚嫣！”
穆岚嫣蹙眉，抬掌一拍他胸前，一个转身轻巧落地。
林邺追上前唤道：“穆岚嫣。”
穆岚嫣面无表情道：“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
梁牧笙也赶上来站在穆岚嫣身前。
穆岚嫣淡淡瞥他一眼，毫不意外他会出现似的。
梁牧笙神情复杂的看一眼林邺，而后沉声道：“她不是穆岚嫣。”
镇南侯世子林邺原本跟梁牧笙是好友，但经过半年前穆岚嫣逝去后的事，两人莫名的便疏远了。
林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眉头蹙起，眼中尽是疑惑。
半晌后，他攥紧拳，带着些嘲讽开口：“永安王真是用情至深，竟费尽心思找了个与骁卿侯如此相似的替身。”
梁牧笙看了眼眼眸微眯的穆岚嫣，低声警告：“林邺你莫要胡言，待事情结束后，我再与你解释。”
南词身份特殊，再加上梁玄中毒的事，这事不能让太多人知晓。
穆岚嫣只知晓这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不过两人如今这说话语气又有些不对劲，但现在的她对这些事并不敢兴趣。
于是，她兀自转身往后走去。
梁牧笙见状，也顾不上林邺，连忙跟上去，语气带了些无奈与诱哄：“你还想去哪里？我带你去。”
不远处，林邺看着两人远去，心中翻涌。
他亲眼看到穆岚嫣下葬，这个若不是穆岚嫣，那会是谁？
思索半晌，他眼中又有一丝莫名的光亮升起。
既不是穆岚嫣，上天又让他遇见这个人，是否是让他弥补从前不为人言的遗憾？
第24章
远离人群后，两人站在桥边树下。
穆岚嫣看了眼面色苍白，满头薄汗的梁牧笙，奇怪道：“我说，永安王身体这么差，真的不考虑让我小叔顺便帮你看看？”
梁牧笙只感觉背后被黏腻濡湿浸透。
他眸色一暗，嘴角却带上一丝笑意：“公主在关心我？”
穆岚嫣磨了下牙，皮笑肉不笑道：“少自作多情！”
说到底，穆岚嫣是不恨梁牧笙的，当初那样，都是她一意孤行。
大梦一场清醒过后，她再看他也与陌生人无异，最多是一个有点讨厌的人。
尽管现在的梁牧笙变了很多。
他变得沉稳，变得冷戾，不再那么光华外放。
不再如以前那般总是身着白衣，一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模样。
梁牧笙又问：“你就不想问问刚才遇见那人是谁？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穆岚嫣看着远方繁华灯火，双手抱臂：“大约又是那骁卿侯的故人吧，与我何干？”
她现在不是穆岚嫣，只是南越国的南词公主。
想了想，她又似笑非笑道：“不过待我回南越我是得好好问一问我父王，是不是有个流落民间的姐姐。”
说完这句，穆岚嫣打个哈欠：“盛京城也不过如此！无趣！”
夜深风起。
梁牧笙下意识地挡住风吹来的方向。
穆岚嫣却是面色一沉，抬眸看向梁牧笙：“你受伤了？”
梁牧笙诧异地看向她，她怎么会知道？
穆岚嫣又嗅了嗅，面容难看起来：“好重的血腥味，何时受的伤？”
刚才烟火气太重，她未察觉，现在这清冷夜风中，这味道格外明显。
梁牧笙心中疑虑陡生，她一个从小被娇养在王宫中的公主，如何会有这般敏锐的感知力？
见梁牧笙怔住，穆岚嫣再看他淡的几乎看不见血色的唇，漂亮的眉头蹙起。
他刚回别院时明明不是这样，唯独有变故的只能是别院中他们分开后的这段时间。
到底是谁能伤了他？他又为何不治伤而是陪着她在盛京城里游荡了大半个时辰？
穆岚嫣本想上手去检查，却在手抬到一半时骤然反应过来。
她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不愿说便算了，辛苦你陪我这一晚了，王爷！”
那王爷两字从她口中说出，带了丝讥诮嘲讽。
梁牧笙默了默，还是补充了一句：“我没事！”
穆岚嫣听不见似的，没再答话。
回到别院后，穆岚嫣兀自去了为她准备的院子。
然而看着梁牧笙都到了门口还没有走的迹象，她终于忍不住蹙眉道：“王爷还不回王府？”
梁牧笙极自然的接话：“谁告诉公主，我住的王府？”
穆岚嫣就眼睁睁看着他走到不远处的另一个庭院。
他站在门口时，还笑道：“公主千金之躯，万不能有闪失，我住在这里才方便保护公主！”
待那人不见踪影后，穆岚嫣才深吸一口气：“南词，修身养性，修身……修个屁！”
她本就是军中长大，肆意如风，当永安王妃时的隐忍已经磨去了她上下两辈子的好脾气。
穆岚嫣走到梁牧笙院中，一脚将门踹开，却刚好看见梁牧笙将衣衫褪去，背后尽是纵横交错的血痕。
“梁铭……”
最后一个字还未喊出，房中烛火倏地灭去。
下一瞬，有刀剑破空之声响起。
借着月光，穆岚嫣看见梁牧笙面容冷厉地持一把长剑冲她心脏直直而来。
穆岚嫣眼眸一厉，手腕翻转间露出一抹冷光。
但那剑却是如刁钻蛇影般越过穆岚嫣，往她身后刺去。
梁牧笙将穆岚嫣护在怀中，两声轻不可闻的闷哼同时响起。
一声来自于穆岚嫣身后的黑衣刺客，另一声则是梁牧笙。
梁牧笙垂眸往怀中看去，只见穆岚嫣手中握着一把匕首，干脆利落地刺进了他心脏位置……
第25章
而身后倒下去的刺客，也让穆岚嫣眼中出现一抹茫然与无措。
她以为，梁牧笙是想杀她！
对上梁牧笙不可置信的眼，穆岚嫣整个人都开始慌乱起来。
“梁……梁牧笙……我……”
梁牧笙抬手捂住她眼睛，低沉沙哑的嗓音轻而又轻。
“别怕！也别跟任何人说！不关你的事！”
下一秒，他带着穆岚嫣的手，将那匕首猛地拔出。
他强忍痛苦的粗重喘息声让得穆岚嫣脑袋有些发晕。
外面的院子喧闹明亮起来。
“王爷，王爷……”
梁牧笙看见暗卫冲进来，终于放下心，眼眸一闭，脑袋重重垂在了穆岚嫣肩上。
穆岚嫣手足无措扶住她，又立时急促地扬声道：“快去将我小叔叫醒！快！”
最后一声几乎带上了哭腔。
听闻梁牧笙和穆岚嫣遭遇刺客，南农瞌睡瞬间醒了一大半。
急匆匆赶来时，就看见这两人满身鲜血的模样。
他心瞬间提起，脸色难看地快步过来：“小词儿！”
穆岚嫣见他想上来看自己连忙急切道：“小叔，我没事，快看看梁牧笙，他心脏中了一刀。”
梁牧笙脸色惨白得像是死人，只因一身玄色衣衫看不见血，这才让浅色衣服的穆岚嫣看着更吓人些。
见穆岚嫣中气十足，南农放下心。
他先是给梁牧笙喂下一粒药，梁牧笙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起来。
见状，南农这才扒开他衣服检查。
检查过后，南农感慨道：“万幸，离心脏偏了半寸。”
不然直接一击毙命。
穆岚嫣手都开始抖起来。
只差那么一点，她就亲手杀了梁牧笙。
知道没性命之忧，南农又开始轻松起来：“话说，在楚国当王爷是什么高危职业吗？怎么这小子浑身是伤？”
穆岚嫣一听，凝神看去。
南农这才反应过来无奈道：“你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看男人看这么起劲，给我出去，不然你父王和你哥哥知道了，明天就能来把这小子宰了！”
知晓小叔是为了让自己放松，穆岚嫣哑着声道：“那就辛苦小叔了！”
她起身走到门外，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又想到梁牧笙昏迷前对她说的那两句话，穆岚嫣双手攥紧。
为什么？梁牧笙你为什么要这样？
半个时辰后，南农神色轻松地出来对侍卫道：“进去照顾好你们家王爷吧！”
说完他又看向穆岚嫣：“小词儿，没事儿，其他的伤口我也处理了，相信小叔，不出半月就能活蹦乱跳。”
看见穆岚嫣神思不属的点头，他凝眸道：“你跟我来！”
穆岚嫣往房里看了一眼，犹豫片刻，一言不发地跟着南农走了。
进了南农的小院。
南农脸上云淡风轻的神情散去，变得严肃起来。
他压低声音道：“小词儿，你告诉小叔，梁牧笙胸口那一刀，是你刺的对不对？”
穆岚嫣倏然抬头，眼中惊惶而又悲伤。
南农叹了口气：“我一看那伤口形状就知道，是你父王给你用来防身的匕首。”
穆岚嫣缓缓闭上眼：“我以为他想杀我，我不知道后面……”
说到一半，她又住了口，她应该知晓的，只是她更防备的是那个曾带给她无数伤害的男人。
南农思忖一瞬，神情镇定而冷静：“收拾东西，小叔带你回南越，我们连夜启程。”
他没有一点关于自己乖巧可爱的侄女捅了人的惊慌失措，一副见多识广的高人风范。
穆岚嫣瞪大眼：“可是楚皇……”
“还管什么楚皇。”南农打断她，“你若是落一根头发，你父王要找我拼命的。”
穆岚嫣沉默半晌，摇头道：“小叔，我不走。”
她还有事情没办完，绝不能现在离开楚国。
南农挑眉：“为何？要是梁牧笙醒来你不怕他找你麻烦？”
穆岚嫣眸光闪了闪：“是梁牧笙将匕首拔出来的，还说不关我的事。”
南农一顿，眼中划过一抹老狐狸的光：“你信他？”
穆岚嫣脸上闪过一抹极痛苦的纠结，最后她昂首咬牙与南农对视。
“我信。”
第26章
叔侄二人对峙良久，南农妥协：“行吧！”
至少在楚皇无恙之前，他们俩不会有任何事。
刚要去休息，南农又想到什么似的转头：“我说，你不会是看上梁牧笙那小子了吧？”
穆岚嫣一惊，瞪大眼睛：“小叔你胡说什么？天下男人死绝了我也不会看上他。”
想到梁牧笙那张脸，南农眼眸中满是怀疑。
他嘀嘀咕咕：“果真是蓝颜祸水，我就不该把你带出来，要是嫁到楚国了可怎么办？这远隔千里……”
穆岚嫣被气笑：“小叔您放心，我回南越就招婿。”
两日后，梁牧笙苏醒。
刚睁开眼便对上一张在不远处打瞌睡的脸。
穆岚嫣单手托腮倚在桌上，白皙如玉的脸上，眼下淡淡的青黑十分明显，但却依然不损她半分美丽。
梁牧笙也不出声，就那么静静看着她。
直到胸口处的疼痛传来，梁牧笙才忍不住轻轻咳嗽一声。
警惕性十分强的穆岚嫣瞬间清醒，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她眼中露出一抹喜意。
“你醒了？”
梁牧笙开口，嗓音喑哑：“过了多久？”
穆岚嫣看了看外面的日头，回道：“两天。”
梁牧笙蹙眉：“那我皇兄……”
穆岚嫣打断：“放心，我小叔照顾着。”
梁牧笙轻轻舒了一口气，又笑了笑：“公主，可否赏在下一杯茶水？”
穆岚嫣漂亮的眼睛眯起，这人现在怎么回事，这么贫？
一点没有当年楚国第一君子的风范。
但她还是倒了杯水端给梁牧笙。
一边递过去她一边说道：“那天的刺客查清楚了，还是北疆的，你们到底和羌国什么仇？”
先是梁玄，又是梁牧笙。
不就是半年前她杀了个羌国的拓拔炎，至于吗？
梁牧笙接过，又忍不住咳嗽一下，手中茶水顿时洒出来几滴。
穆岚嫣烦躁地接过杯子递到他嘴边，梁牧笙眼中笑意更浓。
顺着她的手喝完水，梁牧笙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五个月前，我潜入羌国王庭，杀了羌王的所有皇子。”
穆岚嫣动作一顿，握着杯子手指泛白：“为什么？”
梁牧笙看着穆岚嫣那张脸，又有些恍惚起来。
半晌后，他往后一靠，云淡风轻道：“不为什么，想杀就杀了。”
穆岚嫣神情一滞，作出评价：“疯子。”
之前云鹫城那一战几乎把羌国打残，羌国无力再掀起战争，羌王再想报复便只能用这种方法。
可话是这么说，她却总感觉这背后事情没这么简单。
但看梁牧笙这模样，显然不想说。
沉默片刻，穆岚嫣忍不住问出心头压了许久的疑惑。
“那天……为什么要帮我掩盖刺伤你的事实？”
梁牧笙看着那张脸，虽是逆光，却感觉无比清晰。
他淡淡道：“南越公主刺杀楚国永安王这可不是小事，若是处理不好，那便是生灵涂炭的战争，你想看见？”
穆岚嫣反驳：“我没想杀你……”
梁牧笙苍白俊逸的脸上眉梢一挑：“那不就行了，是个意外，你也是被我连累，你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不是吗？”
穆岚嫣不再说话，脸上神情复杂。
她没想到只是一瞬间，梁牧笙几乎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就能猜到她的意图，并选择帮她掩盖真相。
顿了顿，梁牧笙仰头闭上眼，声如轻烟：“若是当初，她也如你一般就好了。”
穆岚嫣猛地看向他，心不知为何狂跳起来。
“干脆利落的一刀刺进我的心脏。”
梁牧笙嘴角勾起一抹苦涩至极的绝望笑容。
“那样，她就不会受这么多伤害了！”
第27章
你不是已经有苏清荷了吗？又为何总惦记着一个已死之人？
穆岚嫣想问出这句话，最后却只是沉默无言地咽下去。
她现在已经不是穆岚嫣了，再问这些毫无意义。
穆岚嫣起身：“你伤口还未愈合，好好休养。”
说完她往外走去，刚推开门便看见一个熟悉的人。
那人亦是见了鬼一般惊声道：“王妃。”
穆岚嫣还未来得及否认，身后梁牧笙的声音传出：“卢风，你认错人了，这是南越的南词公主。”
卢风神情惊异，却又极快地掩下：“公主恕罪！”
穆岚嫣摆摆手，梁牧笙已经起身披着衣衫来到她身边并肩而立。
“卢风，是王府出什么事了？”
这半年，梁牧笙将王府交给了卢风看管，自己身边只带着暗卫。
卢风小心翼翼看了眼穆岚嫣，穆岚嫣识相地欲离开。
梁牧笙却淡淡道：“说。”
卢风垂眸禀报：“王爷，苏清荷逃了。”
穆岚嫣脚步一顿，眉头紧蹙。
苏清荷逃了？
什么意思？
一旁，梁牧笙眼眸冷厉幽深：“逃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还受了伤的女人，如何逃得出守卫森严的王府？”
卢风一脸羞惭：“王爷，您许久未归，王府出了奸细，是属下失职！”
梁牧笙神色冷漠：“自己去领罚，领完后三天之内将人抓回来。她的账还没清完，想跑，没那么容易！”
卢风面容一凛：“是。”
离开前，卢风又看了眼穆岚嫣，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又夹杂些许欣慰。
穆岚嫣被这眼神看得发毛，转移话题道：“苏清荷？什么人？”
梁牧笙意味深长地道：“这还是公主来到楚国第一次对别人感觉到好奇。”
穆岚嫣：“……爱说不说。”
关于苏清荷和梁牧笙的问题，她一直刻意去避开。
可她不在这半年，盛京似乎发生了无数天翻地覆的变化，变得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穆靖被封异姓王。
苏清荷似乎被囚禁在了王府。
梁牧笙更像是变了一个人，陌生得让她几乎不认识。
说完那句，穆岚嫣一甩裙摆，翩然离去。
看着那背影，梁牧笙眼神变换不停。
刺客出现那天晚上，她翻转手腕的姿势，就是穆家的十八路枪法转换而来。
一个人的习惯在下意识时绝做不得假。
待再看不见那道身影后，他轻声呢喃：“阿颜，真的是你回来了吗？”
听说南越国的南词公主十八岁之前性子孤僻痴傻，而半年前昏迷过后再醒来便变得聪明伶俐。
借尸还魂这种事，真的存在于这世间吗？
可若是换了人，南越王和南越太子又怎么会毫无察觉？
更遑论还有个被称作当世药圣的南农在。
这谜团一个缠一个，越卷越大，压得梁牧笙几乎无法喘息。
在别院待了两天，梁牧笙醒来后，穆岚嫣再也坐不住。
当天下午，她便说要出门。
侍卫应声道：“公主要去哪？属下这就去为公主准备马车。”
穆岚嫣垂眸沉吟片刻：“我觉得来到楚国之后十分不顺，你们这里可有什么灵验的寺庙让我去拜拜？”
侍卫毫无迟疑道：“镇国寺。”
穆岚嫣漫不经心的语气：“那便镇国寺吧！”
只是在她出门时，看着马车旁的身影，穆岚嫣俏脸一变。
“梁牧笙，你不好好养病，出来干嘛？”
“咳咳……咳……”梁牧笙以手抵唇，苍白的脸因咳嗽漾上一丝红润，“我答应过南前辈，贴身保护你！”
穆岚嫣斜眼一睨：“就你现在这样，你确定是你保护我？”
梁牧笙姿态淡然地颔首：“确信，公主可要试试？”
穆岚嫣握拳，又松开：“行，你真行啊梁牧笙，监视我是吧？”
梁牧笙眼含笑意：“不敢。”
穆岚嫣看着面前病弱公子模样的人，有火发不出。
镇国寺山路虽不算颠簸，到底不适合重伤未愈的人。
再者，带着梁牧笙，她如何单独去找镇国寺住持问话。
穆岚嫣上了马车，一脸悻悻地道：“去近月楼喝茶！”
梁牧笙又若有所思道：“公主当真是把盛京这吃喝玩乐之所打听得清楚。”
梁牧笙？怎么会是他？
小铃铛不是说他重病了吗？
半年未见，他确实消瘦了许多，脸上的轮廓锐利得惊人，气质也有些阴郁，可怎么看都不到重病的程度。
但穆岚嫣也只是一瞬怔忪，随后立时露出完美无缺的灿烂笑容行礼。
她对梁牧笙的所有情与爱，早已在她死后那半月被磨得不剩分毫。
经过这半年，她更是俨然将自己当成了南词，与从前一切再无关系。
南越王在外人面前还是十分有威严，但见到爱女仍掩不住笑意。
“来，给诸位介绍一下，这便是孤在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孤的南词公主。”
因为离得极近，他也看到了梁牧笙的动作，介绍完后他又问道：“永安王这是怎么了？”
梁牧笙浑身轻颤，他想要冲过去抱住那女子，却又在扫进那片陌生的眼眸时理智回归。
不，不是阿颜。
阿颜早已下葬。
他绝不能再如当初那般将她错认。
若是再错认一次，百年之后下了黄泉，阿颜绝不会再原宥他。
桌下的手攥紧，他喑哑着嗓子道：“震慑于公主的芳仪万千，失态了！”
好话谁不爱听，尤其是夸奖自己的心肝女儿。
南越王顿时原谅，笑得越发开心。
再看那些震惊的朝臣和年轻的世家子，他神色得意，今日之后，谁还敢说他的小词儿不好。
行完礼的穆岚嫣落落大方在南越太子南离旁边落座，全程再没有一个多余的眼神。
坐下后，她甜甜叫了声太子哥哥，南离手都抬起来想揉揉自己妹妹的头，又思及场合硬生生忍下去。
对面，梁牧笙看着那张巧笑嫣然的脸，心却再不能平静。
世间真的会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
但仔细观察之后，他却又眉头微蹙。
不一样，这位南词公主更像是五年前的穆岚嫣。
像还没嫁给他时，那个明艳骄傲，容满盛京的骁兰将军。
宫宴结束后，梁牧笙匆匆离席。
回到驿馆，他唤出暗卫：“立时帮我查清南越的南词公主是何人。”
吩咐完后，看着那烛光摇曳，他一人独坐至天明。
而另一边，回到偏殿，穆岚嫣和太子陪着他们那没吃饱的父王共进夜宵。
晚上没出席宫宴的南农也翩然而至。
“父王，小铃铛今天跟我说，楚国永安王病重，这才派人来求医，可晚宴上那人是怎么回事？”
太子南离挑眉道：“小铃铛那丫头向来听话听一半，怕是听岔了！”
穆岚嫣又夹了一箸银丝鱼放进南越王碗中，哄得老父亲眉开眼笑。
这才听南越王说道：“生病的其实是楚国皇帝梁玄，这次永安王亲自不远千里前来，正是为此。”
南离道：“看来确实有些严重，若非如此，就算我们南越素来不参与九州战争，他们也不会透露给我们知晓。”
穆岚嫣垂眸思索，放下她与梁牧笙的恩怨不谈，梁玄确实是个好皇帝。
她故作无意地看向南农：“那小叔要去楚国吗？”
南农老神在在道：“我只负责治病救人，其他的你们去谈。”
换言之，人是要救的，但其中利益牵扯还是要掰扯清楚。
毕竟，救的人非同小可，治病的人身份也不一般，这就是两个国家之前的事。
穆岚嫣应了一声，不再管她的便宜哥哥和便宜爹如何商量。
而是眼珠一转，又问了一句：“那小叔去楚国的时候能带我一起吗？”
南越王和太子同时停下说话动作，一脸震惊地转脸看她。
南晟不可置信道：“乖女，你说什么？”
南离也搭腔：“妹妹你为何会有这种可怕的想法？”
穆岚嫣：“……”
第19章
毕竟十八岁之前的南词都被这两人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穆岚嫣十分理解这两人的心情。
于是她耐心道：“我还从未出过南越，我想跟着小叔出去看看。”
这里面最淡定的反倒是南农。
他放下筷子，笑容中带上一丝兴味：“看来我们小词儿确实是开了窍了。”
穆岚嫣淡定自若，反正以前的小公主是个小傻子，既然神僧苦海断言她灵智开，那她表现的特别一点应该也没什么。
南越国最尊贵的两个男人愁的眉头紧锁，这倒让穆岚嫣看得于心不忍起来。
她小声又委屈地说：“九州大陆那么大，我却见识如此短浅……”
孩子聪明了也不是个好事。
“既然如此……”南越王神色变换半晌，咬牙道，“不如明天孤就传位于太子，父王亲自陪你游览九州。”
穆岚嫣：“……”
太子南离：“……”
下一秒，太子起身跪下：“父王年富力强怎能退位，还是由儿臣亲自陪同妹妹，父王放心，儿子一定照顾好妹妹……”
看着这两父子推来让去，仿佛那王位是什么烫手山芋，穆岚嫣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南农沉下脸：“胡闹！”
那两人一滞，南农冷冽眼神扫过两人：“小词儿跟着我，你们不放心？”
穆岚嫣悄悄松了口气，内心给南农竖大拇指。
这一家子果然还是小叔靠谱。
那两人不说话，但心情显然不佳。
南越王室人口不丰，王后过世后南越王便未再娶，膝下只有南离和南词两个孩子。
除了有个王室头衔，一家人相处起来其实与平常人家没什么两样，虽然只相处短短时日，但穆岚嫣十分喜欢这种氛围。
内心里，她更感觉仿佛她生来就与他们是亲人。
若非穆靖的原因，她也不想离开这里。
南农缓下口吻：“治好楚皇最多三五月，届时我们便会回来。”
南晟和南离听见这数字越发难受，连饭都吃不下了。
穆岚嫣亦是难受：“父王，哥哥……”
最后还是南晟长长叹了一口气：“孩子大了，留不住的，去吧！只是你要记得你家里还有个老父亲，别一去不回……”
长着一张棱角分明俊美冷脸的南离不甘示弱：“还有哥哥。”
穆岚嫣哭笑不得地点点头。
翌日，南越驿馆。
梁牧笙看着案头的文书。
翻看半晌，他将手中文书合上，低声呢喃：“南词，十八岁，真是好年纪！”
沉默许久后，他又苦笑一声：“世间竟真有这样的巧合。”
长相如此，名字竟也如此相似。
午时过后，暗卫传来消息。
“王爷，南越王他们同意了，这份密函中写了他们的要求。”
梁牧笙打开看了一眼，眉心微不可查地舒缓。
“答应他们，问问几时可动身？”
早就听闻神秘的南越王室不同凡响，性子超脱，人品也极佳，这也是梁牧笙会来此求助的原因。
这次一见，果然如此。
暗卫回道：“药圣说了，只要您答应，随时。”
梁牧笙心下一松，颔首：“那就去准备一下，今夜便走！”
皇兄那边情况紧急，他必须争分夺秒。
只是想到要走，他脑海中又浮现宫宴上那张灿若骄阳的脸。
梁牧笙咳嗽起来，又以手抵唇掩住。
当日晚上，南越王城城门口。
两行人马汇合。
梁牧笙打马上前：“药圣前辈对不住，大部队明早出发，我们轻装简行，这一路上您有什么要求尽管跟我提。”
南农摆摆手：“救人要紧。”
梁牧笙刚欲点头，却在看见南农身边的人时眼眸一定。
“这位……”
南农瞥了眼做少年公子打扮的穆岚嫣，颔首：“家中小孩儿跟我出去历练，王爷不会介意吧？”
梁牧笙心中一动，隐约有什么浮现，又强行压下去。
他若无其事道：“无妨！”
穆岚嫣却并未看他，而是一直对着城楼上招手。
梁牧笙余光一瞥，竟是南越王和南越太子！
关于心中最后那点猜疑尽数散去，这小公主，果然如传言一般受宠！
那就……更不可能是穆岚嫣了！
第20章
南越国与楚国离了数千里，纵使一行人轻装简行日夜不停也要近大半个月。
一开始梁牧笙还以为那小公主撑不住，却发现就连随行的侍卫已经露出痛苦神色，她却仍是一声不吭。
最终还是梁牧笙忍不住对着南农道：“南前辈，若是……公主撑不住便跟我说，本王可以安排马车。”
南农还没说话，穆岚嫣便歪头道：“加上马车，路程最少拖慢七八日，永安王心这么大，楚皇陛下撑得住？”
那神色无辜中又带着嘲讽，这是梁牧笙从未在穆岚嫣脸上见过的神情语气。
对着这张脸，梁牧笙心忍不住软下来：“公主可以随后赶来，身体要紧。”
穆岚嫣一挑眉，半年时日，梁牧笙性子倒是沉稳了不少。
不过想到他看见自己这样的长相，却装作从未相识，穆岚嫣松了口气之时心中又有些怨怼。
她冷哼一声懒得说话，南农淡淡道：“家里人交代了，她绝对不能离开我身边，永安王见谅。”
梁牧笙默了默又咳嗽起来。
南农忍不住道：“永安王总是咳嗽，不若让我为你把个脉？”
梁牧笙摇头：“老毛病了，南前辈不必费心。”
再往后几日，穆岚嫣就感觉休息的时间似乎长了些许。
不过她时常感觉有道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
穆岚嫣转过头去，只对上梁牧笙仿似在发呆的眼神，就像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她心中嗤笑一声，偶尔梁牧笙跟她说话，她也是爱答不理。
梁牧笙心中暗暗奇怪，不记得自己何时得罪过她。
默了他又自嘲，他确实挺不招人喜的。
梁牧笙想在南词身上找到那个人的痕迹，却无法自己无论如何想不起来穆岚嫣喜欢什么，爱做什么，又有哪些小动作。
这半年来，他无数次回忆，可每一次回忆，都只能让他看见自己的冷漠。
这让他一次比一次更恨自己，恨到想毁了自己。
半月时间一闪即逝，临近进城前，梁牧笙打马来到穆岚嫣面前，递给她一块丝巾。
穆岚嫣蹙眉：“永安王这是作甚？”
梁牧笙顿了顿，哑着嗓子道：“或许有些唐突，但公主的容貌不适合在盛京出现。”
穆岚嫣挑眉：“为何？”
梁牧笙看着那张艳色倾城的脸，拳头握紧，声音故作平静：“本王的妻子，楚国的骁卿侯，与公主容颜一般无二。”
说这话时，他眼神一错不错盯着穆岚嫣，不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神情。
穆岚嫣眼中出现一抹错愕：“骁卿侯？”
她死后，梁玄竟给了她如此荣耀？
梁牧笙没错过她脸上的震惊，试探的心思淡去，微微颔首：“这可能有些令人难以置信，但确实是真的。”
一旁的南农神情古怪：“当真如此？那为何永安王一开始不说？”
梁牧笙沉默无言，不知如何开口。
穆岚嫣嘴角勾起：“为何跟她一样，我便不能露脸？永安王不若将她叫出来，我们或许还能认个姐妹。”
说到这里她倒吸一口凉气，转头看南农：“小叔，我父王年轻时游历诸国可在楚国留下过什么露水姻缘吗？”
南农抬手轻拍她的头：“别胡说，你父王这辈子只爱过你母后一个人，更是只生下你跟你哥哥两个孩子。”
梁牧笙苦笑一声，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我的妻子，在半年前的云鹫城之战中……牺牲了！”
听闻他一口一个妻子，穆岚嫣只觉得胃里有些恶心。
倒是南农先是一声抱歉，随即看着穆岚嫣手中面纱，轻声道：“小词儿，戴上吧，别惹麻烦。”
第21章
一行人进了盛京后，便直奔皇城。
刚走到紫微殿门口，便有人奔出来：“不好了，陛下又吐血了……”
看见梁牧笙，来人脸上露出惊喜神色，随即又变为惊惶：“王爷，您可算回来了，快去看看陛下吧！”
梁牧笙进去看了眼梁玄，不知说了什么，出来后对南农一礼：“拜托南前辈了！”
南农颔首，要进去前又看了眼穆岚嫣。
梁牧笙立刻会意：“前辈放心，我会照顾好她。”
穆岚嫣抬手保证：“我会乖。”
在这样紧急的时刻，不知为何，梁牧笙竟被她这动作逗得心下一缓。
南农放下心，抬脚踏入内殿屏风后。
外面便只剩下穆岚嫣和梁牧笙。
殿内安静下来，只剩下梁牧笙偶尔压抑的咳嗽声。
穆岚嫣也不四处打量，安静坐着。
梁牧笙见状，对着内侍低声吩咐了几句。
不多时，几碟精巧的点心和一壶茶水送上来。
梁牧笙低声如哄小孩一般温柔：“公主，先垫垫肚子，等南前辈出来便带你去用膳。”
穆岚嫣面无表情托腮，不做声亦毫无动作。
梁牧笙也仿似习惯一般，倒是几个伺候的宫人心内惊异。
自永安王妃去世后，王爷情绪便越发阴晴不定，性子更是冷得吓人。
此刻竟然会对一个小女孩这般温声细语。
尽管作男装打扮，但这宫里都是成精的人，一眼便看出来那是个姑娘。
一刻钟后，南农从内殿出来。
梁牧笙连忙迎上去：“前辈，如何？”
南农瞥他一眼：“不是生病，是中毒。”
穆岚嫣抬眸看过来，却看见梁牧笙却毫不意外的神色。
他眼中流露出一抹戾气：“一月前，皇兄被北疆刺客行刺，兵刃上抹了毒。”
梁牧笙弯起指节在桌上轻扣，下一瞬，门外一个侍卫走入，托盘上托着一截断了的利箭。
南农拿起来嗅了嗅，神色严肃地道：“确实是只有北疆天山才生长的断魂草。”
梁牧笙道：“我皇兄服了一粒之前偶然所得的玉莲子这才续命三月，可却仍然无法清除血脉中的毒素。”
“玉莲子确实是神药，中了断魂草还能续命三月。”南农感慨道。
梁牧笙眼带希冀：“前辈，可有解毒之法？”
南农沉吟半晌，就在梁牧笙和穆岚嫣心都提起来时，他点点头。
“法子倒是有。”
那两人心还没落下去，他又道：“但有几味药材极为难寻，现如今楚皇只剩下两个月怕是难以寻齐。”
两人的心像是他手中的提线木偶，落了又起。
南农能以这个年纪便被称为当世药圣自然有他的道理。
他看了眼面前神色都变了两人，再次开口：“不过，我有一套独门的金针法，能为楚皇续命半年，这半年内你必须要找齐药材。”
梁牧笙神色凝重：“付出任何代价亦在所不惜。”
南农颔首道：“拿纸笔来，我将药材写下。”
看着梁牧笙往外走去吩咐仆从，南农凝眸看穆岚嫣：“永安王紧张楚皇那是人之常情，你跟着紧张什么？”
穆岚嫣在楚国生长，又为楚国而死，自然有着极为复杂的感情。
再者说，梁牧笙这人虽混蛋，梁玄对他们穆家却还是不错的。
于是她顿了顿，垂眸道：“要是救不了，多影响小叔你的药圣之名啊！”
南农笑了笑，一甩雪白锦袍，不置可否。
而门外，梁牧笙亦是脚步一顿，眼神幽深。
第22章
拿到药材名字后，梁牧笙便吩咐下去。
有了法子，其他的一时半会也急不来。
梁牧笙带着两人用了膳后，有侍从道：“两位贵人入住的宫殿已经安排好……”
南农一摆手道：“我们不住宫内。”
梁牧笙想到这两人的性子，住在陌生宫中只怕觉得压抑，于是便道：“本王那里……”
穆岚嫣蹙眉打断：“也不住永安王府。”
她脸上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梁牧笙神情复杂地看她一眼，还是坚持开口：“有套别院，若是二位不嫌弃，可以暂作休憩。”
穆岚嫣一滞，抬眸四处看，尽力掩饰自己的尴尬。
末了还是南农高贵有礼地颔首：“那便有劳王爷。”
梁牧笙目光还在穆岚嫣脸上，一听这话回神笑了笑：“前辈客气。”
临兰别院坐落在盛京达官贵人聚积的东大街上。
穆岚嫣路过一个熟悉的地方，突然眼眸一定，嗓音是极力压抑的激动：“镇北……王府？”
梁牧笙不知何时，已经将越来越多的心思放在了这个满是谜团的小公主身上。
他不动声色道：“是的，公主有什么问题吗？”
穆岚嫣定了定神，语气疑惑：“我记得，楚国只有一个王爷？”
梁牧笙瞥过那道牌匾，神色自若：“这是我朝大将军穆靖的府邸，亦是楚国唯一的异姓王！”
穆岚嫣心尖一颤。
真好，真好！
这样，就不会有人敢欺负哥哥了！
梁牧笙看着她将目光移开，又淡淡道：“从未听过。”
很快，几人到了入住之所。
这别院说是别院，其实比之王府气派的亭台楼阁也不差，奴仆也皆是一应俱全。
但这两人连王宫都住过，自是神色不起波澜。
只是穆岚嫣看着那临兰二字，又被恶心得够呛。
一切妥当后，南农脸上显出一丝疲惫之色。
“待我休息好，两日后便为楚皇陛下施针。”
梁牧笙神色恭敬地点头：“辛苦前辈。”
南农转头看着精神十分好的穆岚嫣无奈道：“小词儿，自己去玩吧！”
说完这句，他看看梁牧笙，梁牧笙微不可查地点头示意自己会照顾好她。
待南农打着哈欠离开后，梁牧笙问穆岚嫣：“想出去逛逛吗？”
穆岚嫣撇撇嘴，冷笑一声：“不劳烦永安王，我累了。”
梁牧笙看着她离去，心内又泛起浅淡的疼。
若是当初，他对穆岚嫣好一点，再耐心一点，她是不是也能有这样任性肆意的神情。
想起那张在他面前总是小心翼翼的脸，梁牧笙心如针刺，他转身往另一个院子走去。
穆岚嫣下葬后，他于镇国寺修行三月。
再下山便独居在这临兰别院，不愿再回永安王府。
永安王府那地方，光是踏进一步，都让他觉得无比恶心。
走进自己住的院子，他推开一间幽暗的屋子走入。
最前面挂了一张惟妙惟肖的画像，看面容正是穆岚嫣。
刚走进去关上门，就有股挥之不去的浅淡血腥味传来。
他不以为意地褪去外衫，背后触目惊心的新伤旧伤层层叠叠。
最近的看愈合程度是在一月前，他离开楚国之时。
梁牧笙淡定地拿过桌台上放的鞭子狠狠往自己背后一抽，刚愈合不久的伤口再次绽开。
毫不留情的十鞭过去后，他背后血肉模糊，面容更是苍白，额头也沁出细密汗珠。
梁牧笙又从桌下暗格取出金疮药随意往背后一洒，也不管上好没有，便就那么坐在桌边看着那画像发呆。
就在他打算拿出纱布往身上卷时，外面传来暗卫低沉的声音。
“王爷，南词公主正在翻墙往外逃！”
第23章
梁牧笙眼眸一凝，也顾不上包扎，外袍一披便往外快步走去。
盛京的夜晚十分热闹。
戴着面纱的穆岚嫣不紧不慢地游荡着。
她知道有人在跟着她，于是她一路走一路看，将一个第一次出远门，对什么都十分新奇的南越乡巴佬模样装得彻底。
然而南越王城其实并不比盛京差。
跟在后面的梁牧笙恍惚一阵，有时他会觉得是几年前的穆岚嫣回来了，但转念又觉得自己这想法实在太过荒谬。
穆岚嫣走到一个极热闹的茶楼前，里面传来的声音让她停住脚步。
茶楼里的说书先生正在说骁卿侯的故事，说的却不是征战沙场，而是她死后的风花雪月。
她颇感兴趣地上二楼坐下。
“骁卿侯莫说在我楚国，就是在整个九州大陆那都是排得上号的奇女子，据说这骁卿侯逝去后，永安王几乎自尽于其灵前……”
说书先生抑扬顿挫，台下人如痴如醉。
骁卿侯与永安王的事情曾在整个盛京闹得沸沸扬扬，是以过了半年，盛京民众的八卦之心仍然未减灭。
穆岚嫣听了半晌，嘴角嘲讽地撇起。
过了这么久，盛京的人还是什么都敢编，她实在听不出这些人嘴里的梁牧笙与她认识的那个人有什么相同之处。
她起身欲下楼，然更多的人涌进来。
穆岚嫣蹙眉，不远处梁牧笙刚想上前，便见穆岚嫣一手搭住二楼栏杆，径直往下跳去。
他心狠狠一提，立时赶过来跟着跳下去。
待落地后他再看清前面的场景，梁牧笙倏地脸色骤变。
只见穆岚嫣正落在一个蓝衣公子怀中。
穆岚嫣也疑惑，怎么会窜出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来接住她。
细看，还有些眼熟。
她刚想说话，身后便传来梁牧笙冷冽的声音。
“林邺，放开她！”
一听这话，穆岚嫣顿时想起这人是谁，梁牧笙那个好兄弟。
人似乎还不错，还曾帮她与兄长说过话。
林邺也是一愣，他只看见有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从楼上坠下，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先于大脑出手。
一阵风吹来，怀中人的面纱被吹起。
看清那张脸的瞬间，林邺眼睛瞪大，手不自觉收紧。
“穆岚嫣！”
穆岚嫣蹙眉，抬掌一拍他胸前，一个转身轻巧落地。
林邺追上前唤道：“穆岚嫣。”
穆岚嫣面无表情道：“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
梁牧笙也赶上来站在穆岚嫣身前。
穆岚嫣淡淡瞥他一眼，毫不意外他会出现似的。
梁牧笙神情复杂的看一眼林邺，而后沉声道：“她不是穆岚嫣。”
镇南侯世子林邺原本跟梁牧笙是好友，但经过半年前穆岚嫣逝去后的事，两人莫名的便疏远了。
林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眉头蹙起，眼中尽是疑惑。
半晌后，他攥紧拳，带着些嘲讽开口：“永安王真是用情至深，竟费尽心思找了个与骁卿侯如此相似的替身。”
梁牧笙看了眼眼眸微眯的穆岚嫣，低声警告：“林邺你莫要胡言，待事情结束后，我再与你解释。”
南词身份特殊，再加上梁玄中毒的事，这事不能让太多人知晓。
穆岚嫣只知晓这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不过两人如今这说话语气又有些不对劲，但现在的她对这些事并不敢兴趣。
于是，她兀自转身往后走去。
梁牧笙见状，也顾不上林邺，连忙跟上去，语气带了些无奈与诱哄：“你还想去哪里？我带你去。”
不远处，林邺看着两人远去，心中翻涌。
他亲眼看到穆岚嫣下葬，这个若不是穆岚嫣，那会是谁？
思索半晌，他眼中又有一丝莫名的光亮升起。
既不是穆岚嫣，上天又让他遇见这个人，是否是让他弥补从前不为人言的遗憾？
第24章
远离人群后，两人站在桥边树下。
穆岚嫣看了眼面色苍白，满头薄汗的梁牧笙，奇怪道：“我说，永安王身体这么差，真的不考虑让我小叔顺便帮你看看？”
梁牧笙只感觉背后被黏腻濡湿浸透。
他眸色一暗，嘴角却带上一丝笑意：“公主在关心我？”
穆岚嫣磨了下牙，皮笑肉不笑道：“少自作多情！”
说到底，穆岚嫣是不恨梁牧笙的，当初那样，都是她一意孤行。
大梦一场清醒过后，她再看他也与陌生人无异，最多是一个有点讨厌的人。
尽管现在的梁牧笙变了很多。
他变得沉稳，变得冷戾，不再那么光华外放。
不再如以前那般总是身着白衣，一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模样。
梁牧笙又问：“你就不想问问刚才遇见那人是谁？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穆岚嫣看着远方繁华灯火，双手抱臂：“大约又是那骁卿侯的故人吧，与我何干？”
她现在不是穆岚嫣，只是南越国的南词公主。
想了想，她又似笑非笑道：“不过待我回南越我是得好好问一问我父王，是不是有个流落民间的姐姐。”
说完这句，穆岚嫣打个哈欠：“盛京城也不过如此！无趣！”
夜深风起。
梁牧笙下意识地挡住风吹来的方向。
穆岚嫣却是面色一沉，抬眸看向梁牧笙：“你受伤了？”
梁牧笙诧异地看向她，她怎么会知道？
穆岚嫣又嗅了嗅，面容难看起来：“好重的血腥味，何时受的伤？”
刚才烟火气太重，她未察觉，现在这清冷夜风中，这味道格外明显。
梁牧笙心中疑虑陡生，她一个从小被娇养在王宫中的公主，如何会有这般敏锐的感知力？
见梁牧笙怔住，穆岚嫣再看他淡的几乎看不见血色的唇，漂亮的眉头蹙起。
他刚回别院时明明不是这样，唯独有变故的只能是别院中他们分开后的这段时间。
到底是谁能伤了他？他又为何不治伤而是陪着她在盛京城里游荡了大半个时辰？
穆岚嫣本想上手去检查，却在手抬到一半时骤然反应过来。
她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不愿说便算了，辛苦你陪我这一晚了，王爷！”
那王爷两字从她口中说出，带了丝讥诮嘲讽。
梁牧笙默了默，还是补充了一句：“我没事！”
穆岚嫣听不见似的，没再答话。
回到别院后，穆岚嫣兀自去了为她准备的院子。
然而看着梁牧笙都到了门口还没有走的迹象，她终于忍不住蹙眉道：“王爷还不回王府？”
梁牧笙极自然的接话：“谁告诉公主，我住的王府？”
穆岚嫣就眼睁睁看着他走到不远处的另一个庭院。
他站在门口时，还笑道：“公主千金之躯，万不能有闪失，我住在这里才方便保护公主！”
待那人不见踪影后，穆岚嫣才深吸一口气：“南词，修身养性，修身……修个屁！”
她本就是军中长大，肆意如风，当永安王妃时的隐忍已经磨去了她上下两辈子的好脾气。
穆岚嫣走到梁牧笙院中，一脚将门踹开，却刚好看见梁牧笙将衣衫褪去，背后尽是纵横交错的血痕。
“梁铭……”
最后一个字还未喊出，房中烛火倏地灭去。
下一瞬，有刀剑破空之声响起。
借着月光，穆岚嫣看见梁牧笙面容冷厉地持一把长剑冲她心脏直直而来。
穆岚嫣眼眸一厉，手腕翻转间露出一抹冷光。
但那剑却是如刁钻蛇影般越过穆岚嫣，往她身后刺去。
梁牧笙将穆岚嫣护在怀中，两声轻不可闻的闷哼同时响起。
一声来自于穆岚嫣身后的黑衣刺客，另一声则是梁牧笙。
梁牧笙垂眸往怀中看去，只见穆岚嫣手中握着一把匕首，干脆利落地刺进了他心脏位置……
第25章
而身后倒下去的刺客，也让穆岚嫣眼中出现一抹茫然与无措。
她以为，梁牧笙是想杀她！
对上梁牧笙不可置信的眼，穆岚嫣整个人都开始慌乱起来。
“梁……梁牧笙……我……”
梁牧笙抬手捂住她眼睛，低沉沙哑的嗓音轻而又轻。
“别怕！也别跟任何人说！不关你的事！”
下一秒，他带着穆岚嫣的手，将那匕首猛地拔出。
他强忍痛苦的粗重喘息声让得穆岚嫣脑袋有些发晕。
外面的院子喧闹明亮起来。
“王爷，王爷……”
梁牧笙看见暗卫冲进来，终于放下心，眼眸一闭，脑袋重重垂在了穆岚嫣肩上。
穆岚嫣手足无措扶住她，又立时急促地扬声道：“快去将我小叔叫醒！快！”
最后一声几乎带上了哭腔。
听闻梁牧笙和穆岚嫣遭遇刺客，南农瞌睡瞬间醒了一大半。
急匆匆赶来时，就看见这两人满身鲜血的模样。
他心瞬间提起，脸色难看地快步过来：“小词儿！”
穆岚嫣见他想上来看自己连忙急切道：“小叔，我没事，快看看梁牧笙，他心脏中了一刀。”
梁牧笙脸色惨白得像是死人，只因一身玄色衣衫看不见血，这才让浅色衣服的穆岚嫣看着更吓人些。
见穆岚嫣中气十足，南农放下心。
他先是给梁牧笙喂下一粒药，梁牧笙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起来。
见状，南农这才扒开他衣服检查。
检查过后，南农感慨道：“万幸，离心脏偏了半寸。”
不然直接一击毙命。
穆岚嫣手都开始抖起来。
只差那么一点，她就亲手杀了梁牧笙。
知道没性命之忧，南农又开始轻松起来：“话说，在楚国当王爷是什么高危职业吗？怎么这小子浑身是伤？”
穆岚嫣一听，凝神看去。
南农这才反应过来无奈道：“你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看男人看这么起劲，给我出去，不然你父王和你哥哥知道了，明天就能来把这小子宰了！”
知晓小叔是为了让自己放松，穆岚嫣哑着声道：“那就辛苦小叔了！”
她起身走到门外，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又想到梁牧笙昏迷前对她说的那两句话，穆岚嫣双手攥紧。
为什么？梁牧笙你为什么要这样？
半个时辰后，南农神色轻松地出来对侍卫道：“进去照顾好你们家王爷吧！”
说完他又看向穆岚嫣：“小词儿，没事儿，其他的伤口我也处理了，相信小叔，不出半月就能活蹦乱跳。”
看见穆岚嫣神思不属的点头，他凝眸道：“你跟我来！”
穆岚嫣往房里看了一眼，犹豫片刻，一言不发地跟着南农走了。
进了南农的小院。
南农脸上云淡风轻的神情散去，变得严肃起来。
他压低声音道：“小词儿，你告诉小叔，梁牧笙胸口那一刀，是你刺的对不对？”
穆岚嫣倏然抬头，眼中惊惶而又悲伤。
南农叹了口气：“我一看那伤口形状就知道，是你父王给你用来防身的匕首。”
穆岚嫣缓缓闭上眼：“我以为他想杀我，我不知道后面……”
说到一半，她又住了口，她应该知晓的，只是她更防备的是那个曾带给她无数伤害的男人。
南农思忖一瞬，神情镇定而冷静：“收拾东西，小叔带你回南越，我们连夜启程。”
他没有一点关于自己乖巧可爱的侄女捅了人的惊慌失措，一副见多识广的高人风范。
穆岚嫣瞪大眼：“可是楚皇……”
“还管什么楚皇。”南农打断她，“你若是落一根头发，你父王要找我拼命的。”
穆岚嫣沉默半晌，摇头道：“小叔，我不走。”
她还有事情没办完，绝不能现在离开楚国。
南农挑眉：“为何？要是梁牧笙醒来你不怕他找你麻烦？”
穆岚嫣眸光闪了闪：“是梁牧笙将匕首拔出来的，还说不关我的事。”
南农一顿，眼中划过一抹老狐狸的光：“你信他？”
穆岚嫣脸上闪过一抹极痛苦的纠结，最后她昂首咬牙与南农对视。
“我信。”
第26章
叔侄二人对峙良久，南农妥协：“行吧！”
至少在楚皇无恙之前，他们俩不会有任何事。
刚要去休息，南农又想到什么似的转头：“我说，你不会是看上梁牧笙那小子了吧？”
穆岚嫣一惊，瞪大眼睛：“小叔你胡说什么？天下男人死绝了我也不会看上他。”
想到梁牧笙那张脸，南农眼眸中满是怀疑。
他嘀嘀咕咕：“果真是蓝颜祸水，我就不该把你带出来，要是嫁到楚国了可怎么办？这远隔千里……”
穆岚嫣被气笑：“小叔您放心，我回南越就招婿。”
两日后，梁牧笙苏醒。
刚睁开眼便对上一张在不远处打瞌睡的脸。
穆岚嫣单手托腮倚在桌上，白皙如玉的脸上，眼下淡淡的青黑十分明显，但却依然不损她半分美丽。
梁牧笙也不出声，就那么静静看着她。
直到胸口处的疼痛传来，梁牧笙才忍不住轻轻咳嗽一声。
警惕性十分强的穆岚嫣瞬间清醒，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她眼中露出一抹喜意。
“你醒了？”
梁牧笙开口，嗓音喑哑：“过了多久？”
穆岚嫣看了看外面的日头，回道：“两天。”
梁牧笙蹙眉：“那我皇兄……”
穆岚嫣打断：“放心，我小叔照顾着。”
梁牧笙轻轻舒了一口气，又笑了笑：“公主，可否赏在下一杯茶水？”
穆岚嫣漂亮的眼睛眯起，这人现在怎么回事，这么贫？
一点没有当年楚国第一君子的风范。
但她还是倒了杯水端给梁牧笙。
一边递过去她一边说道：“那天的刺客查清楚了，还是北疆的，你们到底和羌国什么仇？”
先是梁玄，又是梁牧笙。
不就是半年前她杀了个羌国的拓拔炎，至于吗？
梁牧笙接过，又忍不住咳嗽一下，手中茶水顿时洒出来几滴。
穆岚嫣烦躁地接过杯子递到他嘴边，梁牧笙眼中笑意更浓。
顺着她的手喝完水，梁牧笙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五个月前，我潜入羌国王庭，杀了羌王的所有皇子。”
穆岚嫣动作一顿，握着杯子手指泛白：“为什么？”
梁牧笙看着穆岚嫣那张脸，又有些恍惚起来。
半晌后，他往后一靠，云淡风轻道：“不为什么，想杀就杀了。”
穆岚嫣神情一滞，作出评价：“疯子。”
之前云鹫城那一战几乎把羌国打残，羌国无力再掀起战争，羌王再想报复便只能用这种方法。
可话是这么说，她却总感觉这背后事情没这么简单。
但看梁牧笙这模样，显然不想说。
沉默片刻，穆岚嫣忍不住问出心头压了许久的疑惑。
“那天……为什么要帮我掩盖刺伤你的事实？”
梁牧笙看着那张脸，虽是逆光，却感觉无比清晰。
他淡淡道：“南越公主刺杀楚国永安王这可不是小事，若是处理不好，那便是生灵涂炭的战争，你想看见？”
穆岚嫣反驳：“我没想杀你……”
梁牧笙苍白俊逸的脸上眉梢一挑：“那不就行了，是个意外，你也是被我连累，你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不是吗？”
穆岚嫣不再说话，脸上神情复杂。
她没想到只是一瞬间，梁牧笙几乎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就能猜到她的意图，并选择帮她掩盖真相。
顿了顿，梁牧笙仰头闭上眼，声如轻烟：“若是当初，她也如你一般就好了。”
穆岚嫣猛地看向他，心不知为何狂跳起来。
“干脆利落的一刀刺进我的心脏。”
梁牧笙嘴角勾起一抹苦涩至极的绝望笑容。
“那样，她就不会受这么多伤害了！”
第27章
你不是已经有苏清荷了吗？又为何总惦记着一个已死之人？
穆岚嫣想问出这句话，最后却只是沉默无言地咽下去。
她现在已经不是穆岚嫣了，再问这些毫无意义。
穆岚嫣起身：“你伤口还未愈合，好好休养。”
说完她往外走去，刚推开门便看见一个熟悉的人。
那人亦是见了鬼一般惊声道：“王妃。”
穆岚嫣还未来得及否认，身后梁牧笙的声音传出：“卢风，你认错人了，这是南越的南词公主。”
卢风神情惊异，却又极快地掩下：“公主恕罪！”
穆岚嫣摆摆手，梁牧笙已经起身披着衣衫来到她身边并肩而立。
“卢风，是王府出什么事了？”
这半年，梁牧笙将王府交给了卢风看管，自己身边只带着暗卫。
卢风小心翼翼看了眼穆岚嫣，穆岚嫣识相地欲离开。
梁牧笙却淡淡道：“说。”
卢风垂眸禀报：“王爷，苏清荷逃了。”
穆岚嫣脚步一顿，眉头紧蹙。
苏清荷逃了？
什么意思？
一旁，梁牧笙眼眸冷厉幽深：“逃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还受了伤的女人，如何逃得出守卫森严的王府？”
卢风一脸羞惭：“王爷，您许久未归，王府出了奸细，是属下失职！”
梁牧笙神色冷漠：“自己去领罚，领完后三天之内将人抓回来。她的账还没清完，想跑，没那么容易！”
卢风面容一凛：“是。”
离开前，卢风又看了眼穆岚嫣，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又夹杂些许欣慰。
穆岚嫣被这眼神看得发毛，转移话题道：“苏清荷？什么人？”
梁牧笙意味深长地道：“这还是公主来到楚国第一次对别人感觉到好奇。”
穆岚嫣：“……爱说不说。”
关于苏清荷和梁牧笙的问题，她一直刻意去避开。
可她不在这半年，盛京似乎发生了无数天翻地覆的变化，变得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穆靖被封异姓王。
苏清荷似乎被囚禁在了王府。
梁牧笙更像是变了一个人，陌生得让她几乎不认识。
说完那句，穆岚嫣一甩裙摆，翩然离去。
看着那背影，梁牧笙眼神变换不停。
刺客出现那天晚上，她翻转手腕的姿势，就是穆家的十八路枪法转换而来。
一个人的习惯在下意识时绝做不得假。
待再看不见那道身影后，他轻声呢喃：“阿颜，真的是你回来了吗？”
听说南越国的南词公主十八岁之前性子孤僻痴傻，而半年前昏迷过后再醒来便变得聪明伶俐。
借尸还魂这种事，真的存在于这世间吗？
可若是换了人，南越王和南越太子又怎么会毫无察觉？
更遑论还有个被称作当世药圣的南农在。
这谜团一个缠一个，越卷越大，压得梁牧笙几乎无法喘息。
在别院待了两天，梁牧笙醒来后，穆岚嫣再也坐不住。
当天下午，她便说要出门。
侍卫应声道：“公主要去哪？属下这就去为公主准备马车。”
穆岚嫣垂眸沉吟片刻：“我觉得来到楚国之后十分不顺，你们这里可有什么灵验的寺庙让我去拜拜？”
侍卫毫无迟疑道：“镇国寺。”
穆岚嫣漫不经心的语气：“那便镇国寺吧！”
只是在她出门时，看着马车旁的身影，穆岚嫣俏脸一变。
“梁牧笙，你不好好养病，出来干嘛？”
“咳咳……咳……”梁牧笙以手抵唇，苍白的脸因咳嗽漾上一丝红润，“我答应过南前辈，贴身保护你！”
穆岚嫣斜眼一睨：“就你现在这样，你确定是你保护我？”
梁牧笙姿态淡然地颔首：“确信，公主可要试试？”
穆岚嫣握拳，又松开：“行，你真行啊梁牧笙，监视我是吧？”
梁牧笙眼含笑意：“不敢。”
穆岚嫣看着面前病弱公子模样的人，有火发不出。
镇国寺山路虽不算颠簸，到底不适合重伤未愈的人。
再者，带着梁牧笙，她如何单独去找镇国寺住持问话。
穆岚嫣上了马车，一脸悻悻地道：“去近月楼喝茶！”
梁牧笙又若有所思道：“公主当真是把盛京这吃喝玩乐之所打听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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