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门外站了会儿,回想起裴钰将南落带回来那天,我也是见过她的。
不算天资绝色的美人,但是眼神灵动,非常讨人喜欢。
正当我以为我要无功而返时,南落主动从院子里走了出来,“公主进来吧。”
守卫还想阻拦,看了看南落,见她执意如此便作罢了。
我又听到了南落身上银饰碰撞的清脆声响,她是从苗疆来的,听说还是苗疆的圣女。
我以为苗疆已经是我们的属国,不会有危险。
却忘记了苗疆人最擅长用蛊。
我虽然不算聪明,但也不笨。
我的父皇曾经就差点被苗疆人下了痴情蛊,最后那个女人被父皇处死了,不过那已经很多年前发生的事情了。
“你对他下蛊了,是不是?”
南落似乎有些诧异,不过她也没有否认。
我眼眶发红,盯着她看:“他是我的丈夫。”
南落回过头,微微仰着下巴,“可是我救了他。”
08
我才知道原来裴钰去寻将离草时,误入了苗疆人养蛊的森林深处,落入谷底,剩下一口气,差点就活不过来了。
他昏迷时手里还死死攥着那棵将离草。
南落好像有点生气,紧紧抿着唇,“你们中原人自己说的,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我救了他,他就是我的。”
裴钰刚醒来的时候,南落也是这么对他说的。
可是裴钰半点都不买账,只说家中已有爱妻,甚至还说就算她不伸手相助他也不会死。
南落毫不犹豫给他下了情蛊。
中蛊之人会忘记从前深爱的人,彻底忘了曾经那段情。
我没想到她会这么无耻,气得眼泪直掉,开口又很笨拙,“你把解药给我。”
南落毫不迟疑:“此蛊无解。”
我是软弱不错,但也不是事事都逆来顺受,“这里京城,我是公主,随时都能要了你的晚.晚.吖性命,你不要不识好歹。”
谁知南落并未被我吓住,她冷笑了声,“你敢杀我吗?杀了我真的就没人能解了他身体里的蛊毒。”
我沉默了会儿,片刻之后,我说:“你原本也不会给他解的。”
她喜欢裴钰。
如今裴钰也对她情根深种,她同我一样,都舍不得放开裴钰。
我往前了两步,鲜少这般咄咄逼人,“你在苗疆也有家人,我伤不了你,还动不得他们吗?!”
我气得狠了,说的话也重。
裴钰进来的时候恰好听见了我来势汹汹威胁她的这句话,他的脸色很阴沉,一言不发的样子压迫感十足。
他用力掐着我的腕骨,我感觉我的骨头都要被他捏碎了。
他冷冷将我甩开,全然不顾我和肚子里的孩子。
我脚下踉跄了两步,摔倒在地,肚子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裴钰攥着南落的手,将她护在怀里,他居高临下,眼神冰冷望着我,“公主,你若再这样,我不会同你客气。”
我苦笑一声,还要怎么不客气呢?
我感觉自己的一颗心都已经支离破碎了,我怕我撑不到裴钰想起我的时候了。
09
我又很没出息的哭了。
眼泪止不住的流。
裴钰看都没有看我,将南落抱进了里屋,随后让人客客气气把我送回我的屋子。
这天过后,我们俩陷入了彻底的冷战。
我还在想解蛊的法子,却是毫无头绪。
苗疆人实在狡猾,我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南落会趁裴钰不在的时候,来我的面前挑衅我,她肯定觉得我碍眼,我看的出来她想除掉我,不知为什么,迟迟没有动手。
我是她的眼中钉,我肚子里的孩子更是她的眼中钉。
她同我说,裴钰打算在我的孩子出生之后就与我和离,不仅如此,还要将我的孩子养在她的名下。
我是不信的,可现在裴钰深深爱着她,我又不敢不信。
我又被她气得浑身发抖,那段时日我本就被她连续不断的话刺激的不太清醒。
卧房里挂着一把剑。
那是裴钰送给我防身用的,他总说我笨,怕我保护不好自己。
我以为我这辈子都用不上这把剑,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用处。
院子里。
少女眉眼漾着盈盈的笑意,淡然看着我。
她笃定我不敢伤她。
我看着眼前年轻漂亮的女孩,望着她腰间熟悉的平安符,微微失神。
她夺走了我年少的爱人。
抢走了我孩子的丈夫。
性格一向怯懦的我也无法忍受。
我拿起了剑,风吹起了我的发,我静静望着她,我说:“你把他还给我。”
南落非但不怕,反而还气焰嚣张的往前走了两步,高高在上看着我:“你如今伤我一根头发丝,他都会心如刀绞很久,他现在爱的是我。”
我往前走了两步,剑尖划过地面,留下一道锋利的痕迹。
我抬起手,剑尖直直对着她。
她反而往前走了两步,她仗着裴钰现在对她的爱,无所顾忌。
她可能也没想到晚.晚.吖软弱无能的我会毫不犹豫将剑刃捅/进她的胸口,利刃划破衣衫,深深刺入血肉里,我从她脸上看见了错愕,后悔。
我感到畅快,却又很难过。
长剑几乎穿透了她的胸口。
鲜血很快染红了她的衣襟,溅出来的血有一些落在我的脸上,我抬手擦了擦脸,没什么触动。
是她不该那么贪心。
抢走我年少的爱人,还要夺走我的孩子。
我不想杀她。可她的确该死。
裴钰来的时候,只看见了一具尸体。
我手里还拿着剑,手上有血,脸上也有血。
他颤着手将倒在血泊中的人紧紧抱在怀里,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瞬间爬满了血丝,他抬眸,猩红的眼眸是对我的恨意。
我从没见过他用这样怨毒的眼神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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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现在,我要去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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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了他眼中掉下来的泪,一颗连着一颗,砸在南落苍白的脸上。
我也有许多年没见裴钰哭过。
上次他落泪,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那时,我为了在永安庙前的姻缘树挂上写着我们两个人名字的姻缘牌,树枝太高,我大着胆子爬上树,心满意足将姻缘牌挂在了最高处。
裴钰见我爬上树,脸色都变了。
我一时着急,竟不小心从上面掉了下来,摔伤了腿,还磕到了额头。
额头留下了个拇指般大小的疤痕,裴钰给我上药时,我疼的直掉眼泪,抓着他的衣襟躲在他怀里哭。
他手足无措,嘴巴又笨,不知道怎么哄我。
忽然间,滚烫的泪落在我的手背。
我再抬头,看见他也红了眼。
我微微诧异,只听见他说:“小十六,你哭的我心也要碎了。”
此时此刻。
裴钰的眼泪比那时候还要多,他透白的脸庞落下一道泪痕。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听得见风声。
我站的浑身都僵硬了,院子里围了不少人。
我看见裴钰的母亲用失望的目光看着我。
我有点喘不过气来,我紧握着手里染了血的平安符,一言不发。
片刻之后,裴钰小心翼翼放下南落的尸体,他冷着脸,乌眸里是毫不遮掩的杀意,他拔了随从的剑,杀气凛凛朝我走来。
我感觉我也快窒息了。
我脸上的泪,无声无息,淌满了整张脸。
他要杀我。
他竟然要杀了我。
10
我青梅竹马的夫君,就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为他的爱人索命。
若不是其他人拦着,裴钰那一剑十成会落在我的身上。
也是。
想想也根本不奇怪。
裴钰很护短。
平时看起来脾气好,但是报复心很重。
尤其是伤了他在乎的人,他绝对要对方百倍偿还。
从前就是如此。
我记得小时候九哥不小心害我磕到了台阶。
裴钰记恨了很久,偷偷摸摸伤了九哥的马,害他从马上坠了下来,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
裴钰会报复我,一点儿都不奇怪。
从这天起,他就开始给我下毒。
我的吃食晚.晚.吖里,放了会让人渐渐穿肠的毒药。
我平时喝的汤药里,也被放了毒。
我猜裴钰可能是觉得一剑杀了我不能解恨,才要慢慢将我折磨而死。
这种毒药,无色无味。
会慢慢侵蚀人的五脏六腑,直到最后穿肠烂肚而死。
也会渐渐使人变得虚弱,弱到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躺在床上,慢慢的等死。
其实有一回我曾经偷听到了裴钰和今安的对话,小孩子有点闷闷不乐问他的父亲,屋子里重病缠身的女人是不是他的生母。
裴钰没有否认。
小孩子情绪低落:“可我更喜欢娘亲。”
裴钰的这个妾室,是南落的妹妹。
从苗疆来为她的姐姐敛尸,又心甘情愿在这里留了下来。
这么多年,裴钰很宠她,几乎有求必应,像是将对南落的愧疚都补偿在了她身上。
他的爱,给了别人。
他的恨,全都给了我。
11
回忆渐散,我被滚烫的眼泪拉回了现实。
裴钰眼中的泪,砸在了我的手背上。
我看着他原本淡漠的眼神逐渐变得痛苦了起来,他的眼睛里慢慢爬满了血丝,猩红的眼睛里慢慢映着不可置信,他紧紧抓着我的手在发抖,冰冷的眼泪砸在我的手背上。
我想起南落的妹妹说杀了下蛊的人,便可解了情蛊。
可南落早就死了,裴钰身体里的情蛊还是没解。
后来南落的妹妹又说,只要他爱着的人死了。
他的情蛊才能解,才会想起以前发生过的所有。
原来她没有骗我。
我知道,裴钰的蛊毒已经解了。
他终于记起了我。
想起了我们曾经相爱的过往。
这几年,我也曾幻想过裴钰恢复记忆那天,他定会悔不当初,说不定要在我面前落泪。
我甚至想他便是跪在我面前,我也不要原谅他。
但是…
我宁愿南落的妹妹又骗了我。
我宁愿他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想我是不怪他的,他只是忘了我。
可我也不爱他了,这辈子过得太痛太痛。
弥留之际,我被他颤抖的、紧紧的拥在怀里,我的耳边好像是从他喉咙深处挤出来的痛苦悲鸣,他的眼泪不间断落在我的身上。
我听到了一声声的小十六,带着颤音,仿佛在哭。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
我闭上了眼睛,得到了安宁。
我早就明白。
我爱着的小郎君早就死了。
死在了从苗疆回京城的路上。
死在了槐花将开的五月。
我爱的小郎君,他不会伤害我。
他会用槐花给我编最漂亮的花环,会给我梳头,会背着我去看我喜欢的雪。
会因为我的难过而难过。
会看着我就脸红。
他喜欢我。
我也喜欢他。
现在,我要去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