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忱陆妩抖音推荐小说，《贺忱陆妩》最新更新
时间：2023-06-15 09:06:33 热度：37.1℃ 作者：网络
这话贺忱还没反应，却听得蔡添喜头皮发麻，生怕下一瞬贺忱就会发作，然而对方却十分冷静，甚至连脸色都诡异的平和了一些。
“关门，今日朕谁都不见。”
蔡添喜片刻都不敢迟疑，连忙让人关了门，还连宫人都遣了下去。
贺忱这才一抓陆妩的手，拽着她进了内殿。
陆妩方才就察觉到了贺忱的心情不大好，可她不知道对方刚才是去了一趟含章殿，更不知道庄妃会走那么一招险棋，将她的事都抖落了出来。
眼下见贺忱心情不虞，她十分顺从地没有闹，心里还琢磨着待会要软下性子来哄哄他。
毕竟他们还没用晚膳，她心里是有些期待的。
可刚一进正殿，还不等她开口贺忱便将她抵在了门板上，目光狠厉地看了过来。
陆妩这才意识到，贺忱的火气是冲着她来的。
“你怎么了？”
贺忱一扯嘴角，笑意却完全不达眼底：“我怎么了？你不知道吗？你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吗？！”
最后一句是吼出来的。
陆妩被吼得愣了一下：“我做什么了？”
“还在装傻？”
贺忱抬手捏住了她的脖子：“你去含章殿干什么？”
陆妩一滞，一瞬间脑海里闪过了十分不好的猜测，贺忱为什么会问这个？
她微微侧开头：“只是去送吉服……”
“朕说的是昨天！”
陆妩一滞，昨天？昨天她何曾去过含章殿？
“我昨天没去……”
“还撒谎？”
贺忱声色俱厉：“陆妩，你还真是撒谎成性，当年的事是这样，现在的事还这样……好，不说是吧？那朕来说。”
他嫌恶地松开了陆妩的脖子，一连后退了几步才重新看过来：“你去含章殿，是要投靠庄妃，要助她得宠……”
他拳头狠狠攥了起来，咬牙切齿道：“你在拿朕当筹码！”
陆妩本能地摇头：“我没有，我说了我没去，你为什么不信我？”
“你凭什么让朕信你？”
贺忱冷笑一声，“凭你六年前悔婚另嫁吗？”
陆妩一时哑然，沉痛的回忆和贺忱的嘲讽羞辱交叠在一起，一时间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扶着门板慢慢跌坐在地上：“当年的事，我身不由己，我解释过很多次了……”
贺忱脸上的戾气逐渐褪了下去，却不是消了气，而是彻底的失望，他轻哂一声：“是啊，你是解释了很多次，只是可惜的是，没有一次说的是实话……”
陆妩再次哑然，贺忱又是一声轻笑：“罢了，朕就当你当年是身不由己，可这次呢？这次的背叛也是为人所迫不成？”
那两个字太过刺耳，陆妩本能地摇头否认：“不是背叛……”
她从未和庄妃泄露过贺忱的丝毫，说助她的高位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做个饵吊着她而已。
可这话说出来贺忱也是不信的吧。
她苦笑一声：“我只是要活命，我只是想要保护我身边……”
“朕会杀你了吗？！”
贺忱怒吼出声，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对这个人失望透顶，却不想还是被她一句话再次激怒了，他气得浑身哆嗦，“朕说过，不会让你死，你说朕不信你，可你呢？你宁肯信一个宫外来的人，也不肯信朕是吗？”
陆妩张了张嘴，很想说点什么反驳，可在开口的瞬间脑海里却闪过了很多很多的画面。
忽而是贺忱站在萧宝宝身前，冷漠又嘲讽地说，主子想罚你就罚你，不需要理由；
忽而又是偏殿里他头都不会地往外走，声音无谓地说，下次别玩这种把戏了，朕的禁军很金贵；
忽而是他高高在上的拿着陆家人来威胁她，义正严词地指责她，奴婢怎么能记恨主子……
画面纷纷乱乱，太多太杂，将陆妩嘴边所有的话都压了下去。
浓郁的酸涩委屈涌上来，激得她眼睛发烫，她仰头看着这个气势汹汹的男人，哑着嗓子开口：“皇上的话，奴婢倒是很想信，可我又拿什么去相信？”
贺忱仿佛戳中了痛脚一样，声音嘶吼得近乎破音：“你既然不信朕，又为什么进宫？！”
为什么进宫？
因为她想看看，那传言里几乎要了贺忱命的伤是不是好了；她想看看这个从小生活在萧家的人在宫里过得怎么样；她想……再陪陪他……
所以哪怕明知道宫里的日子不会好过，她也还是来了。
可这真心实意的关切在贺忱冷漠厌恶至极的神情面前，像极了一个笑话。
已经一无所有，难道要连这点自尊都丢出去给人践踏吗？
他再次抬眼看过来，眼底已经是全然的冷漠了：“既然不信朕，朕也不必再护着你了……”
陆妩垂下眼睛，她知道今天这件事不会善了，庄妃太懂人心，六年前的事，算上今天这遭，新仇旧恨，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蔡添喜！”
贺忱语调陡然拔高，蔡添喜不敢进来，隔着门板应了一声：“奴才在。”
贺忱扭开头，似是再不愿意看见陆妩：“她以后再也不是贴身女侍了，换个人上来伺候。”
陆妩脾性严厉，先前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如今没了高位，可想而知以后的日子会多不好过。
然而陆妩仍旧什么都没说，沉默地站起身推开了门。
可在迈出去的前一刻，她还是再次开了口：“兴许你觉得没什么区别，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当初告诉庄妃的，是助她登高位，不是得宠。”
第62章 互不相见
陆妩走了，因为刚才的发作，整个乾元宫都安静得针落可闻。
贺忱靠在罗汉床上，抬手揉了揉眉心，脑海里一遍遍闪过她刚才的话，是登高位，不是得宠……
这有什么区别？！
他气得将矮桌上的东西砸了一地，可诡异的是，心里的火气竟然真的消了。
他发现自己竟然是听得懂陆妩的意思的。
后位不管是谁的，都不会落在陆妩身上，所以谁坐都一样，可得宠这件事，是关乎圣心的。
陆妩她……
贺忱踹了一下椅子，愤愤不平道：“这算什么？这个女人真是偷奸耍滑，红杏出墙，不守妇道！”
椅子翻倒的动静惊动了外头的人，蔡添喜虽然不敢，却还是硬着头皮进来了：“皇上息怒，保重龙体……”
贺忱理都没理他，蔡添喜叹了口气，喊了德春来收拾一地的狼藉，等收拾好了，见贺忱还是不说话，他试探着开了口：“皇上，既然陆姑娘现在不是管事了，这偏殿的住处……”
贺忱顿了顿，扭开了头，仿佛没听见。
德春正要开口再问一遍，就被蔡添喜拦住了，他无声地摇了摇头，拉着德春出了门。
“干爹，皇上刚才没听见，你怎么不再问问？”
蔡添喜敲了敲他的头：“皇上是什么人？能听不见咱们的话吗？”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皇上既然没吩咐，那就不用动。”
他左右瞧了一眼，见没有人在才压低声音开口：“虽说她不管事了，但你见了她还得给我客客气气的，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听见没有？”
德春虽然不够聪明，却足够听话，闻言也没多问就答应了，蔡添喜却仍旧叹了口气：“这叫什么事儿……”
说话间，陆妩提着个小包袱从偏殿里走了出来，蔡添喜连忙上前拦住：“陆妩姑娘这是往哪里去？”
陆妩微微屈膝：“我已经是个寻常宫婢，不好继续住在这里，烦请公公给安排个住处。”
蔡添喜心里发苦，这两人一个比一个倔，闹得他时常觉得自己会错了贺忱的意，以为他已经不在乎这位了。
可偶尔泄露出来的情绪又让他不敢真的放肆，这皇帝的心思难猜，一旦摸到了苗头，他就不敢乱怀疑。
他压低了声音：“陆妩姑娘，咱家也不是指责你，可这次的事儿的确是你不对，日后总还得在这宫里生活，你不能这么犟着，逮空得去哄哄皇上。”
陆妩苦笑一声：“我也知道，可皇上他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应该就是我……想让他消气，我还是躲着得好。”
蔡添喜一听这话头就觉得不对劲，这两人相处自然地互相哄，皇帝拉不下脸来，要是陆妩还犟着，两人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陆妩姑娘，你这样可不行……”
陆妩摇了摇头，她知道蔡添喜说这些是为了她好，可她没办法照做，蔡添喜没见过当时贺忱当时看她的眼神。
她也不是没心没肺，也会难受的。
“多陆公公提醒，我先回去了。”
她打断了蔡添喜的话，转身略有些仓皇地回了偏殿，等门板合上她才苦笑了一声。
这件事的确是她不对，可她只是想多一道保护符而已，她总不能让秀秀一个无辜的人跟着自己受罪。
贺忱在理直气壮怨恨她指责她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的处境呢？哪怕只是一瞬也好，有过吗？
应该没有吧。
算了，她现在也不想见到贺忱，先这样吧。
她靠在床榻上发呆，冷不丁外头传来脚步声，随即秀秀推门进来：“姑姑，我怎么听说你被皇上罚了……”
陆妩收敛起所有情绪，平静无波地应了一声：“是这么回事，以后你就不必喊我姑姑了，也不必再来伺候。”
秀秀一把抓住她的手：“那不行，就算你不掌事了，你也是我姑姑。”
陆妩揉了揉她的头，心里泛起一丝动容，又安抚了秀秀两句，才把她撵回去休息，第二天一早，她起身跟着一众乾元宫宫人身边列队等候蔡添喜吩咐。
察觉到她在，宫人们神色各异，时不时就会有目光瞥过来，带着探究和幸灾乐祸。
她只当没察觉，秀秀却十分不满：“这些人看什么啊，又不是不认识。”
可落魄的陆妩应该是没见过吧。
她不至于和这样的人计较，太掉价。
蔡添喜很快来安排差事，他一眼就从人群里看见了陆妩：“你们两个去清理博古架，都是宝贝，要小心些。”
这算是最轻省的差事，陆妩知道蔡添喜是在照顾她，可她不大想去正殿：“蔡公公……”
蔡添喜像是猜到了她要说什么，摇了摇头：“陆妩姑娘，听从安排吧。”
陆妩原本还有很多话要说，却都被这一句话给堵了回来。
她如今一个寻常宫婢，确实应该听从安排。
她叹了口气，带着秀秀进了正殿。
贺忱一炷香后才起来，陆妩听见动静就缩到了架子后头，等人走了才出来，可随后几天她竟再没见到贺忱，对方住在了长年殿。
大约也是不想看见她吧。
陆妩垂下眼睛，重新擦拭起架子来。
日子简单枯燥又劳累，可时间一久，她也有些适应了，虽然感受到了很明显的排斥，例如吃饭的时候永远没有人会和她坐在一起，甚至是她忙完了手里的活计想去给人帮忙的时候，宫人们也避之不及。
但这些都是小问题，她并不放在心上，反正她这些年最习惯的就是一个人。
第63章 不用伺候朕，你日子不错吧
初五开朝，贺忱便搬回了乾元宫，连带政务也尽量带回来处理。
有朝臣觐见，地点也从御书房改成了乾元宫。
春闱将至，他留了祁砚用午膳，两人边聊边进了乾元宫，宫人乌压压跪了一地，可贺忱一眼扫过去就瞧见了躲在角落里的陆妩。
祁砚提了句什么，他微微分了下神，等再看过去的时候，人就不见了。
打从上次贬斥之后，陆妩就在躲他，搬回乾元宫之后，他竟一次正脸都没见过，大部分时候都是这副样子，开始能瞧见一眼，后来便躲起来了。
他心里窝着火，你做错事在先，你还不想见朕？你凭什么跟朕闹脾气？
他将拳头握得咔吧响，却仍旧面色如常的和祁砚商讨政事，等用完午膳，遣人下去，他的脸色才阴沉下来。
他将门开了一条小缝，陆妩正在擦洗梅瓶，神态平和，一副很喜欢现在生活的样子。
不用伺候朕，连干这种粗活都觉得不错是吧？
贺忱硬生生被气笑了，可笑着笑着，他脸色就阴郁了下去，蔡添喜送茶进来，一看见他这副表情，心里就是一咯噔，他不知道又是什么招惹了皇帝，也不敢多言语，小心翼翼地将茶盏放在了他手边：“皇上，太平猴魁。”
明明是最喜欢的茶，贺忱此时却毫无兴趣，目光透过门缝继续看着外头的人。
蔡添喜跟着看了一眼，心里叹了口气，陆妩在躲皇帝，这件事他早就知道，现在看皇上这意思，他也察觉到了。
他不敢擅自提起陆妩，怕又被皇帝阴阳怪气，只能岔开话题：“皇上尝尝吧，是之前收起来的雪水，兴许别有一番味道。”
贺忱这才收回目光，抬手端起了杯盏，可却先哼笑了一声：“蔡添喜，你说有些人，明明有错在先，还不知悔改，处处躲闪，她到底在想什么？”
蔡添喜心里叫苦，他实在是不愿意插嘴两人的事，可主子问了他又不能不说，他斟酌片刻：“兴许是心里有愧，不知道怎么面对吧？”
“她会有愧疚？”
贺忱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嘲讽出声，“若她当真这么有良心，当初又怎么会做出那么不知羞耻的事情来？”
这指的还是六年前的事，蔡添喜忍不住叹了口气，那桩陈年往事给贺忱造成的影响太大了。
他不敢为陆妩开脱，只能沉默不语。
贺忱却自己笑开：“罢了，为她费神不值得。”
蔡添喜松了口气，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贺忱的脸色却忽然阴鸷了下去，蔡添喜看得脱皮发麻，心里哀嚎了一声，这又是怎么了？
他还当是陆妩又做了什么，连忙也从缝隙里看了出去，却瞧见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小太监，原本他是在做擦地的活儿的，可此时一盆脏水却不知怎么的，竟然撒了那梅瓶一身，连底座都弄脏污了。
“这个废物。”
蔡添喜起身就要出去，却被贺忱一抬手拦下了。
他脸色仍旧不好看，却也只是冷冷看着外头。
蔡添喜一瞬间福至心灵，皇上拉不下脸去和解，自然只能从陆妩身上下手，让她趁机知道知道寻常宫人的辛苦也好，兴许她就知道皇上对她其实还算不错了。
门外小太监阴阳怪气地看着陆妩：“你怎么不长眼啊？你要不撞我，我能把水洒了吗？这么多脏水，你自己擦吧。”
陆妩打量了一眼脏兮兮的梅瓶，又看向叉着腰满脸都写着我故意的小太监，眼睛微微一眯：“我记得你。”
当时她在内殿收拾贺忱的衣裳，外头就有人在编排她的是非，只是她虽然让两人担惊受怕了几天，可最后也没做什么。
现在看来，有些人并不知道什么叫息事宁人，更不知道什么叫感恩。
小太监明显一慌：“你记得我又怎么样？现在你我都是一样的人，你能把我怎么样？你不知道宫里多少人想收拾你吧？我要是你，就夹着尾巴做人。”
陆妩蹲下身，慢慢用抹布将脏水收进木盆里。
小太监愣了一下，随即像是看明白了：“还以为是什么硬骨头，原来一吓就软，好好擦啊，擦不干净就给我……啊！”
小太监尖叫一声，随即撕心裂肺地干呕起来，竟是陆妩将收起来的脏水兜头泼了过来，甚至还有几口灌进了他嘴里。
小太监恶心的浑身哆嗦，陆妩无波无澜地看着他：“我这个人，最不会的事情，就是夹着尾巴做人，不如你教教我？”
小太监说不出话来，半跪在地上一直干呕，听见动静的德春连忙跑进来，一看出了乱子，下意识想去找蔡添喜，可又想起来皇帝回来了，这时候蔡添喜肯定是在对方身边伺候的，这时候去找他，会惊动皇帝。
而对方还嘱咐过他，对陆妩，能帮就要帮一把。
他只能硬着头皮凑了过去：“陆妩姑姑，这是怎么了？”
陆妩摇了摇头：“没什么，他让我把脏水擦干净，我擦给他看。”
德春也就猜出来了，八成是这小太监想落井下石，被陆妩教训了，可眼见人满脸蜡黄，抽搐不停，他也不好再追究什么，只能喊了人来把他拖了出去。
“快，把这里收拾收拾。”
他又吩咐旁人，却被陆妩拦住了：“这是我的活，我自己来吧。”
德春也没多言，很快就退了出去，乾元宫再次安静下来。
蔡添喜偷偷瞄了一眼贺忱，见他脸色缓和了下来，心里微微一松，正要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事，贺忱就忽然开口：“她日子过得不错，还真是有劳你照料了，朕赏你点什么好？”
蔡添喜正要推辞顺带表忠心，一抬眼却瞧见贺忱脸色不对，虽然没了刚才的阴鸷，却透着股熟悉的阴阳怪气。
他心口一跳，也不知道自己又做了什么招了皇帝的眼，只能摆出了更谦卑的姿态来：“皇上明鉴，奴才绝对不敢徇私，都是寻常安排的活计。”
贺忱一声轻笑：“朕当然知道你不会徇私……毕竟你是朕的奴才，又不是她的。”
蔡添喜赔笑着应声，心里却一阵阵发苦，皇帝这话一说出来，他以后可不敢优待陆妩了。
他的确是特意给陆妩安排了轻松的差事，看得其实也还是皇上的面子，但显然，对方不满意。
唉，陆妩姑娘，你以后自求多福吧，我是不敢帮你了，不然我就说不准是谁的奴才了。
贺忱将他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嘴角抿得死紧，他透过门缝，再次将目光落在了外头的人身上。
喜欢这样的生活是吗？那朕就让你看看，没了蔡添喜的照料，你还能不能这么舒坦。
第64章 找茬
第二天，陆妩的差事就变了，蔡添喜喊了她去擦地，这是最苦最累的活，秀秀一听就急了：“蔡公公，是不是安排错了？”
蔡添喜看了她们一眼，摇着头走了，秀秀刚要追上去就被一个小宫女拦住了。
“蔡公公说了让你们去擦地，我们都听见了，你还有什么好问的？”
“可这么脏这么累的活，怎么能让姑姑去做？”
小宫女一撇嘴：“别人都做得了，她怎么做不了？”
“你！”
陆妩拦住了还要开口的秀秀：“没事儿，什么差事不是做，走吧。”
秀秀有些着急：“不一样，这擦得得跪着擦，这一天下来膝盖都肿了，还得洗帕子，姑姑你手上还有伤……”
陆妩揉了揉她的头：“没事的。”
蔡添喜优待了她那么多天，没理由忽然变卦，除非是有人授意。
她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手，忽然想起来贺忱之前还问过她手上的伤，不过现在他大约已经忘了吧。
罢了。
她端了木盆从外殿开始擦，这活做起来果然很累，只清理完外殿，就累得她气喘吁吁了，膝盖也疼得厉害，她不得不歪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许是她太过生疏，等外殿清理完，已经到了晌午，午饭的时辰已经过去了。
寻常宫人挨饿是常事，厨房不是御膳房，不会给人留饭菜，这时候就算去了也估计什么都没有。
她没打算白跑一趟，只选了个僻静角落坐下来，慢慢揉了揉膝盖，秀秀却在这时候偷偷摸摸提着食盒进来，然后拉着她去了后头背风的角落里：“姑姑快吃吧，我一路跑过来的，还热着呢。”
她们如今是最低等的宫人，饭食一般都是一道素菜，一盘咸菜，可秀秀提着的食盒里，却是两碗热腾腾的肉末打卤面。
显见她是花了银子的。
“姑姑快吃吧。”
陆妩有些感动，只是有些话她素来不肯宣之于口，便也只是点了点头，却将碗里的肉末夹了拨了许多给秀秀。
“呀，姑姑，你别给我呀，这又不是以前，你给了我你自己就不够吃了。”
秀秀正在长身体，平日里按照宫人的定量，她根本吃不饱，回回都要陆妩匀一些才能吃饱，以前她大约并不知道这件事，眼下陆妩没有能力照顾她了，她才察觉到这一点。
陆妩揉揉她的头：“我不饿，你快吃吧。”
秀秀似乎还要说什么，被陆妩板着脸教训了一句，这才委委屈屈地闭了嘴，低头去吃面。
陆妩这才去吃自己的，刚才给秀秀拨卤子的时候还不觉得，眼下一夹面条，她才察觉到自己的手在抖。
擦地果然是很辛苦的活计。
她轻轻吸了口气，咬着牙捏紧了手里的筷子，却不防备用力过猛，筷子“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贺忱甩袖就走，蔡添喜看了看远处的两人，又看了看越走越远的贺忱，还是抬脚追上了自家主子：“皇上，是奴才太马虎了，陆妩姑娘以前没做过这种活，回头奴才就给她换个差事。”
贺忱脚步顿住：“换什么换？她若是真的受不了，还用等着你来发善心？”
蔡添喜知道他在气什么，也不敢言语，只能讪讪应声，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往御书房去，可半路上就被人不耐烦地撵走了：“朕不用伺候，别来碍眼。”
蔡添喜忖度着这应该是让自己趁机去劝劝陆妩的意思，也没纠缠，转身就回了乾元宫，这短短一刻钟，陆妩已经吃完了饭，端了木盆开始擦拭内殿。
“关门，今日朕谁都不见。”
蔡添喜片刻都不敢迟疑，连忙让人关了门，还连宫人都遣了下去。
贺忱这才一抓陆妩的手，拽着她进了内殿。
陆妩方才就察觉到了贺忱的心情不大好，可她不知道对方刚才是去了一趟含章殿，更不知道庄妃会走那么一招险棋，将她的事都抖落了出来。
眼下见贺忱心情不虞，她十分顺从地没有闹，心里还琢磨着待会要软下性子来哄哄他。
毕竟他们还没用晚膳，她心里是有些期待的。
可刚一进正殿，还不等她开口贺忱便将她抵在了门板上，目光狠厉地看了过来。
陆妩这才意识到，贺忱的火气是冲着她来的。
“你怎么了？”
贺忱一扯嘴角，笑意却完全不达眼底：“我怎么了？你不知道吗？你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吗？！”
最后一句是吼出来的。
陆妩被吼得愣了一下：“我做什么了？”
“还在装傻？”
贺忱抬手捏住了她的脖子：“你去含章殿干什么？”
陆妩一滞，一瞬间脑海里闪过了十分不好的猜测，贺忱为什么会问这个？
她微微侧开头：“只是去送吉服……”
“朕说的是昨天！”
陆妩一滞，昨天？昨天她何曾去过含章殿？
“我昨天没去……”
“还撒谎？”
贺忱声色俱厉：“陆妩，你还真是撒谎成性，当年的事是这样，现在的事还这样……好，不说是吧？那朕来说。”
他嫌恶地松开了陆妩的脖子，一连后退了几步才重新看过来：“你去含章殿，是要投靠庄妃，要助她得宠……”
他拳头狠狠攥了起来，咬牙切齿道：“你在拿朕当筹码！”
陆妩本能地摇头：“我没有，我说了我没去，你为什么不信我？”
“你凭什么让朕信你？”
贺忱冷笑一声，“凭你六年前悔婚另嫁吗？”
陆妩一时哑然，沉痛的回忆和贺忱的嘲讽羞辱交叠在一起，一时间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扶着门板慢慢跌坐在地上：“当年的事，我身不由己，我解释过很多次了……”
贺忱脸上的戾气逐渐褪了下去，却不是消了气，而是彻底的失望，他轻哂一声：“是啊，你是解释了很多次，只是可惜的是，没有一次说的是实话……”
陆妩再次哑然，贺忱又是一声轻笑：“罢了，朕就当你当年是身不由己，可这次呢？这次的背叛也是为人所迫不成？”
那两个字太过刺耳，陆妩本能地摇头否认：“不是背叛……”
她从未和庄妃泄露过贺忱的丝毫，说助她的高位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做个饵吊着她而已。
可这话说出来贺忱也是不信的吧。
她苦笑一声：“我只是要活命，我只是想要保护我身边……”
“朕会杀你了吗？！”
贺忱怒吼出声，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对这个人失望透顶，却不想还是被她一句话再次激怒了，他气得浑身哆嗦，“朕说过，不会让你死，你说朕不信你，可你呢？你宁肯信一个宫外来的人，也不肯信朕是吗？”
陆妩张了张嘴，很想说点什么反驳，可在开口的瞬间脑海里却闪过了很多很多的画面。
忽而是贺忱站在萧宝宝身前，冷漠又嘲讽地说，主子想罚你就罚你，不需要理由；
忽而又是偏殿里他头都不会地往外走，声音无谓地说，下次别玩这种把戏了，朕的禁军很金贵；
忽而是他高高在上的拿着陆家人来威胁她，义正严词地指责她，奴婢怎么能记恨主子……
画面纷纷乱乱，太多太杂，将陆妩嘴边所有的话都压了下去。
浓郁的酸涩委屈涌上来，激得她眼睛发烫，她仰头看着这个气势汹汹的男人，哑着嗓子开口：“皇上的话，奴婢倒是很想信，可我又拿什么去相信？”
贺忱仿佛戳中了痛脚一样，声音嘶吼得近乎破音：“你既然不信朕，又为什么进宫？！”
为什么进宫？
因为她想看看，那传言里几乎要了贺忱命的伤是不是好了；她想看看这个从小生活在萧家的人在宫里过得怎么样；她想……再陪陪他……
所以哪怕明知道宫里的日子不会好过，她也还是来了。
可这真心实意的关切在贺忱冷漠厌恶至极的神情面前，像极了一个笑话。
已经一无所有，难道要连这点自尊都丢出去给人践踏吗？
陆妩仰头闭上了眼睛，声音轻不可闻：“我大约是……疯了吧……”
贺忱静默片刻，陡然笑了出来，笑声逐渐阴鸷，又变得嘶哑：“疯了吗？疯了的不是你，而是朕……陆妩。”
他再次抬眼看过来，眼底已经是全然的冷漠了：“既然不信朕，朕也不必再护着你了……”
陆妩垂下眼睛，她知道今天这件事不会善了，庄妃太懂人心，六年前的事，算上今天这遭，新仇旧恨，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蔡添喜！”
贺忱语调陡然拔高，蔡添喜不敢进来，隔着门板应了一声：“奴才在。”
贺忱扭开头，似是再不愿意看见陆妩：“她以后再也不是贴身女侍了，换个人上来伺候。”
陆妩脾性严厉，先前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如今没了高位，可想而知以后的日子会多不好过。
然而陆妩仍旧什么都没说，沉默地站起身推开了门。
可在迈出去的前一刻，她还是再次开了口：“兴许你觉得没什么区别，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当初告诉庄妃的，是助她登高位，不是得宠。”
第62章 互不相见
陆妩走了，因为刚才的发作，整个乾元宫都安静得针落可闻。
贺忱靠在罗汉床上，抬手揉了揉眉心，脑海里一遍遍闪过她刚才的话，是登高位，不是得宠……
这有什么区别？！
他气得将矮桌上的东西砸了一地，可诡异的是，心里的火气竟然真的消了。
他发现自己竟然是听得懂陆妩的意思的。
后位不管是谁的，都不会落在陆妩身上，所以谁坐都一样，可得宠这件事，是关乎圣心的。
陆妩她……
贺忱踹了一下椅子，愤愤不平道：“这算什么？这个女人真是偷奸耍滑，红杏出墙，不守妇道！”
椅子翻倒的动静惊动了外头的人，蔡添喜虽然不敢，却还是硬着头皮进来了：“皇上息怒，保重龙体……”
贺忱理都没理他，蔡添喜叹了口气，喊了德春来收拾一地的狼藉，等收拾好了，见贺忱还是不说话，他试探着开了口：“皇上，既然陆姑娘现在不是管事了，这偏殿的住处……”
贺忱顿了顿，扭开了头，仿佛没听见。
德春正要开口再问一遍，就被蔡添喜拦住了，他无声地摇了摇头，拉着德春出了门。
“干爹，皇上刚才没听见，你怎么不再问问？”
蔡添喜敲了敲他的头：“皇上是什么人？能听不见咱们的话吗？”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皇上既然没吩咐，那就不用动。”
他左右瞧了一眼，见没有人在才压低声音开口：“虽说她不管事了，但你见了她还得给我客客气气的，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听见没有？”
德春虽然不够聪明，却足够听话，闻言也没多问就答应了，蔡添喜却仍旧叹了口气：“这叫什么事儿……”
说话间，陆妩提着个小包袱从偏殿里走了出来，蔡添喜连忙上前拦住：“陆妩姑娘这是往哪里去？”
陆妩微微屈膝：“我已经是个寻常宫婢，不好继续住在这里，烦请公公给安排个住处。”
蔡添喜心里发苦，这两人一个比一个倔，闹得他时常觉得自己会错了贺忱的意，以为他已经不在乎这位了。
可偶尔泄露出来的情绪又让他不敢真的放肆，这皇帝的心思难猜，一旦摸到了苗头，他就不敢乱怀疑。
他压低了声音：“陆妩姑娘，咱家也不是指责你，可这次的事儿的确是你不对，日后总还得在这宫里生活，你不能这么犟着，逮空得去哄哄皇上。”
陆妩苦笑一声：“我也知道，可皇上他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应该就是我……想让他消气，我还是躲着得好。”
蔡添喜一听这话头就觉得不对劲，这两人相处自然地互相哄，皇帝拉不下脸来，要是陆妩还犟着，两人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陆妩姑娘，你这样可不行……”
陆妩摇了摇头，她知道蔡添喜说这些是为了她好，可她没办法照做，蔡添喜没见过当时贺忱当时看她的眼神。
她也不是没心没肺，也会难受的。
“多陆公公提醒，我先回去了。”
她打断了蔡添喜的话，转身略有些仓皇地回了偏殿，等门板合上她才苦笑了一声。
这件事的确是她不对，可她只是想多一道保护符而已，她总不能让秀秀一个无辜的人跟着自己受罪。
贺忱在理直气壮怨恨她指责她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的处境呢？哪怕只是一瞬也好，有过吗？
应该没有吧。
算了，她现在也不想见到贺忱，先这样吧。
她靠在床榻上发呆，冷不丁外头传来脚步声，随即秀秀推门进来：“姑姑，我怎么听说你被皇上罚了……”
陆妩收敛起所有情绪，平静无波地应了一声：“是这么回事，以后你就不必喊我姑姑了，也不必再来伺候。”
秀秀一把抓住她的手：“那不行，就算你不掌事了，你也是我姑姑。”
陆妩揉了揉她的头，心里泛起一丝动容，又安抚了秀秀两句，才把她撵回去休息，第二天一早，她起身跟着一众乾元宫宫人身边列队等候蔡添喜吩咐。
察觉到她在，宫人们神色各异，时不时就会有目光瞥过来，带着探究和幸灾乐祸。
她只当没察觉，秀秀却十分不满：“这些人看什么啊，又不是不认识。”
可落魄的陆妩应该是没见过吧。
她不至于和这样的人计较，太掉价。
蔡添喜很快来安排差事，他一眼就从人群里看见了陆妩：“你们两个去清理博古架，都是宝贝，要小心些。”
这算是最轻省的差事，陆妩知道蔡添喜是在照顾她，可她不大想去正殿：“蔡公公……”
蔡添喜像是猜到了她要说什么，摇了摇头：“陆妩姑娘，听从安排吧。”
陆妩原本还有很多话要说，却都被这一句话给堵了回来。
她如今一个寻常宫婢，确实应该听从安排。
她叹了口气，带着秀秀进了正殿。
贺忱一炷香后才起来，陆妩听见动静就缩到了架子后头，等人走了才出来，可随后几天她竟再没见到贺忱，对方住在了长年殿。
大约也是不想看见她吧。
陆妩垂下眼睛，重新擦拭起架子来。
日子简单枯燥又劳累，可时间一久，她也有些适应了，虽然感受到了很明显的排斥，例如吃饭的时候永远没有人会和她坐在一起，甚至是她忙完了手里的活计想去给人帮忙的时候，宫人们也避之不及。
但这些都是小问题，她并不放在心上，反正她这些年最习惯的就是一个人。
第63章 不用伺候朕，你日子不错吧
初五开朝，贺忱便搬回了乾元宫，连带政务也尽量带回来处理。
有朝臣觐见，地点也从御书房改成了乾元宫。
春闱将至，他留了祁砚用午膳，两人边聊边进了乾元宫，宫人乌压压跪了一地，可贺忱一眼扫过去就瞧见了躲在角落里的陆妩。
祁砚提了句什么，他微微分了下神，等再看过去的时候，人就不见了。
打从上次贬斥之后，陆妩就在躲他，搬回乾元宫之后，他竟一次正脸都没见过，大部分时候都是这副样子，开始能瞧见一眼，后来便躲起来了。
他心里窝着火，你做错事在先，你还不想见朕？你凭什么跟朕闹脾气？
他将拳头握得咔吧响，却仍旧面色如常的和祁砚商讨政事，等用完午膳，遣人下去，他的脸色才阴沉下来。
他将门开了一条小缝，陆妩正在擦洗梅瓶，神态平和，一副很喜欢现在生活的样子。
不用伺候朕，连干这种粗活都觉得不错是吧？
贺忱硬生生被气笑了，可笑着笑着，他脸色就阴郁了下去，蔡添喜送茶进来，一看见他这副表情，心里就是一咯噔，他不知道又是什么招惹了皇帝，也不敢多言语，小心翼翼地将茶盏放在了他手边：“皇上，太平猴魁。”
明明是最喜欢的茶，贺忱此时却毫无兴趣，目光透过门缝继续看着外头的人。
蔡添喜跟着看了一眼，心里叹了口气，陆妩在躲皇帝，这件事他早就知道，现在看皇上这意思，他也察觉到了。
他不敢擅自提起陆妩，怕又被皇帝阴阳怪气，只能岔开话题：“皇上尝尝吧，是之前收起来的雪水，兴许别有一番味道。”
贺忱这才收回目光，抬手端起了杯盏，可却先哼笑了一声：“蔡添喜，你说有些人，明明有错在先，还不知悔改，处处躲闪，她到底在想什么？”
蔡添喜心里叫苦，他实在是不愿意插嘴两人的事，可主子问了他又不能不说，他斟酌片刻：“兴许是心里有愧，不知道怎么面对吧？”
“她会有愧疚？”
贺忱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嘲讽出声，“若她当真这么有良心，当初又怎么会做出那么不知羞耻的事情来？”
这指的还是六年前的事，蔡添喜忍不住叹了口气，那桩陈年往事给贺忱造成的影响太大了。
他不敢为陆妩开脱，只能沉默不语。
贺忱却自己笑开：“罢了，为她费神不值得。”
蔡添喜松了口气，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贺忱的脸色却忽然阴鸷了下去，蔡添喜看得脱皮发麻，心里哀嚎了一声，这又是怎么了？
他还当是陆妩又做了什么，连忙也从缝隙里看了出去，却瞧见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小太监，原本他是在做擦地的活儿的，可此时一盆脏水却不知怎么的，竟然撒了那梅瓶一身，连底座都弄脏污了。
“这个废物。”
蔡添喜起身就要出去，却被贺忱一抬手拦下了。
他脸色仍旧不好看，却也只是冷冷看着外头。
蔡添喜一瞬间福至心灵，皇上拉不下脸去和解，自然只能从陆妩身上下手，让她趁机知道知道寻常宫人的辛苦也好，兴许她就知道皇上对她其实还算不错了。
门外小太监阴阳怪气地看着陆妩：“你怎么不长眼啊？你要不撞我，我能把水洒了吗？这么多脏水，你自己擦吧。”
陆妩打量了一眼脏兮兮的梅瓶，又看向叉着腰满脸都写着我故意的小太监，眼睛微微一眯：“我记得你。”
当时她在内殿收拾贺忱的衣裳，外头就有人在编排她的是非，只是她虽然让两人担惊受怕了几天，可最后也没做什么。
现在看来，有些人并不知道什么叫息事宁人，更不知道什么叫感恩。
小太监明显一慌：“你记得我又怎么样？现在你我都是一样的人，你能把我怎么样？你不知道宫里多少人想收拾你吧？我要是你，就夹着尾巴做人。”
陆妩蹲下身，慢慢用抹布将脏水收进木盆里。
小太监愣了一下，随即像是看明白了：“还以为是什么硬骨头，原来一吓就软，好好擦啊，擦不干净就给我……啊！”
小太监尖叫一声，随即撕心裂肺地干呕起来，竟是陆妩将收起来的脏水兜头泼了过来，甚至还有几口灌进了他嘴里。
小太监恶心的浑身哆嗦，陆妩无波无澜地看着他：“我这个人，最不会的事情，就是夹着尾巴做人，不如你教教我？”
小太监说不出话来，半跪在地上一直干呕，听见动静的德春连忙跑进来，一看出了乱子，下意识想去找蔡添喜，可又想起来皇帝回来了，这时候蔡添喜肯定是在对方身边伺候的，这时候去找他，会惊动皇帝。
而对方还嘱咐过他，对陆妩，能帮就要帮一把。
他只能硬着头皮凑了过去：“陆妩姑姑，这是怎么了？”
陆妩摇了摇头：“没什么，他让我把脏水擦干净，我擦给他看。”
德春也就猜出来了，八成是这小太监想落井下石，被陆妩教训了，可眼见人满脸蜡黄，抽搐不停，他也不好再追究什么，只能喊了人来把他拖了出去。
“快，把这里收拾收拾。”
他又吩咐旁人，却被陆妩拦住了：“这是我的活，我自己来吧。”
德春也没多言，很快就退了出去，乾元宫再次安静下来。
蔡添喜偷偷瞄了一眼贺忱，见他脸色缓和了下来，心里微微一松，正要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事，贺忱就忽然开口：“她日子过得不错，还真是有劳你照料了，朕赏你点什么好？”
蔡添喜正要推辞顺带表忠心，一抬眼却瞧见贺忱脸色不对，虽然没了刚才的阴鸷，却透着股熟悉的阴阳怪气。
他心口一跳，也不知道自己又做了什么招了皇帝的眼，只能摆出了更谦卑的姿态来：“皇上明鉴，奴才绝对不敢徇私，都是寻常安排的活计。”
贺忱一声轻笑：“朕当然知道你不会徇私……毕竟你是朕的奴才，又不是她的。”
蔡添喜赔笑着应声，心里却一阵阵发苦，皇帝这话一说出来，他以后可不敢优待陆妩了。
他的确是特意给陆妩安排了轻松的差事，看得其实也还是皇上的面子，但显然，对方不满意。
唉，陆妩姑娘，你以后自求多福吧，我是不敢帮你了，不然我就说不准是谁的奴才了。
贺忱将他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嘴角抿得死紧，他透过门缝，再次将目光落在了外头的人身上。
喜欢这样的生活是吗？那朕就让你看看，没了蔡添喜的照料，你还能不能这么舒坦。
第64章 找茬
第二天，陆妩的差事就变了，蔡添喜喊了她去擦地，这是最苦最累的活，秀秀一听就急了：“蔡公公，是不是安排错了？”
蔡添喜看了她们一眼，摇着头走了，秀秀刚要追上去就被一个小宫女拦住了。
“蔡公公说了让你们去擦地，我们都听见了，你还有什么好问的？”
“可这么脏这么累的活，怎么能让姑姑去做？”
小宫女一撇嘴：“别人都做得了，她怎么做不了？”
“你！”
陆妩拦住了还要开口的秀秀：“没事儿，什么差事不是做，走吧。”
秀秀有些着急：“不一样，这擦得得跪着擦，这一天下来膝盖都肿了，还得洗帕子，姑姑你手上还有伤……”
陆妩揉了揉她的头：“没事的。”
蔡添喜优待了她那么多天，没理由忽然变卦，除非是有人授意。
她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手，忽然想起来贺忱之前还问过她手上的伤，不过现在他大约已经忘了吧。
罢了。
她端了木盆从外殿开始擦，这活做起来果然很累，只清理完外殿，就累得她气喘吁吁了，膝盖也疼得厉害，她不得不歪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许是她太过生疏，等外殿清理完，已经到了晌午，午饭的时辰已经过去了。
寻常宫人挨饿是常事，厨房不是御膳房，不会给人留饭菜，这时候就算去了也估计什么都没有。
她没打算白跑一趟，只选了个僻静角落坐下来，慢慢揉了揉膝盖，秀秀却在这时候偷偷摸摸提着食盒进来，然后拉着她去了后头背风的角落里：“姑姑快吃吧，我一路跑过来的，还热着呢。”
她们如今是最低等的宫人，饭食一般都是一道素菜，一盘咸菜，可秀秀提着的食盒里，却是两碗热腾腾的肉末打卤面。
显见她是花了银子的。
“姑姑快吃吧。”
陆妩有些感动，只是有些话她素来不肯宣之于口，便也只是点了点头，却将碗里的肉末夹了拨了许多给秀秀。
“呀，姑姑，你别给我呀，这又不是以前，你给了我你自己就不够吃了。”
秀秀正在长身体，平日里按照宫人的定量，她根本吃不饱，回回都要陆妩匀一些才能吃饱，以前她大约并不知道这件事，眼下陆妩没有能力照顾她了，她才察觉到这一点。
陆妩揉揉她的头：“我不饿，你快吃吧。”
秀秀似乎还要说什么，被陆妩板着脸教训了一句，这才委委屈屈地闭了嘴，低头去吃面。
陆妩这才去吃自己的，刚才给秀秀拨卤子的时候还不觉得，眼下一夹面条，她才察觉到自己的手在抖。
擦地果然是很辛苦的活计。
她轻轻吸了口气，咬着牙捏紧了手里的筷子，却不防备用力过猛，筷子“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贺忱甩袖就走，蔡添喜看了看远处的两人，又看了看越走越远的贺忱，还是抬脚追上了自家主子：“皇上，是奴才太马虎了，陆妩姑娘以前没做过这种活，回头奴才就给她换个差事。”
贺忱脚步顿住：“换什么换？她若是真的受不了，还用等着你来发善心？”
蔡添喜知道他在气什么，也不敢言语，只能讪讪应声，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往御书房去，可半路上就被人不耐烦地撵走了：“朕不用伺候，别来碍眼。”
蔡添喜忖度着这应该是让自己趁机去劝劝陆妩的意思，也没纠缠，转身就回了乾元宫，这短短一刻钟，陆妩已经吃完了饭，端了木盆开始擦拭内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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