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真是太过分了，因为总想着他，上课都开始走神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听说过几天军区有军民相亲会，学校里也有挺多女孩去。
算起来，他应该也二十四岁了，应该……有对象了吧。
一页页，一字字，最后在1982年11月7日，温沐雨十八岁生日那天戛然而止。
‘哒！’
一滴泪水顺着章渝川 的眼角滑落，砸在纸上，晕开了字迹。
第13章
白炽灯下，男人弓着身伏在桌上，将日记本珍宝似的贴在胸口，沉瓮呜咽。
当兵十几年，他早已习惯了流血不流泪，甚至已经忘了哭是什么滋味。
可此时此刻，他啜泣的像个孩子。
原来温沐雨是爱他的，爱了他整整十年！
这一刻，他真切体会到‘痛失所爱’的滋味，比子弹更致命，一点点摧毁他曾最为骄傲的毅力和沉稳。
“对不起，对不起……”
……
两天后，军医院。
“家豪！家豪！你又去哪儿！”
护士着急忙慌地追上第五次准备强行离开的温家豪：“你伤没好全，还得养个五六天呢！”
温家豪挣开她的手，倔强地拄着拐往大门走。
忽然，一个军绿色的挺拔身影挡在了面前。
抬头看去，他不由愣住了。9
是章渝川 。
两天不见，他好像憔悴了很多，眼里满是红血丝，下眼睑泛青，很没有精气神。
温家豪也顾不得其他，立刻抓住他，满目期待：“姐夫，我看见好多医生都回来了，我阿姐呢？她怎么还没回来？”
听到这话，护士一下没忍住，红了眼瞥过头去。
章渝川 神色微凝，嚅动着有些干裂的唇：“你先回病房。”
说着，就要扶着他回去。
可温家豪像是察觉到了对方的刻意回避，突然甩开，转身朝院长办公室去。
“家豪！”章渝川 沉呵。
“你们都不告诉我，我去问院长爷爷！”
温家豪拐拄的飞快，恨不得立刻飞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从姜雪柔口中得知阿姐去边境后，他的心就好像被挖空了一样不踏实。
加上连日来他几次询问身边人阿姐的消息，得到的都是含糊不清的回应和回避，他再也没办法继续等下去。
眼看温家豪铁了心要问个明白，章渝川 也知道这事无论如何都瞒不住，只能哑声说：“你阿姐不会回来了。”
温家豪步伐顿住，木然转头：“你说什么？”
护士于心不忍：“章团长……”
温家豪才十二岁，温沐雨又是他唯一的亲人，这样告诉他，他得多难过。
章渝川 似是抛掉了所有，迎着温家豪惶恐的眼神，撕扯嘴角：“她牺牲了。”
少年像是遭受到了什么重击，身形一晃，险些摔倒。
他无措的目光闪过丝迷惘，一个劲的摇头低喃：“不，不会的……阿姐不会死……你在骗我……”
慌乱的声音让四周的医生护士都不由停下脚，痛心的看着脸色骤白的温家豪。
护士再也看不下去，轻轻扶住他颤抖的肩膀：“家豪，温医生说过你是已经是个男子汉了，要坚强……”
温家豪通红的双眼一凛，他瞪着面前同样红着眼章渝川 ，还有那一双双饱含同情和惋惜的眼睛，咬牙嘶喊：“我不信！你们都在骗我！阿姐不会死！”
他疯了似的冲了出去，一瘸一拐地奔下台阶，却还是摔了下去。
他也顾不得伤痛，连拐杖都没捡，哭着往前爬：“你们都骗我，阿姐不会丢下我……她说要带我去大医院治病，还说要陪我长大的，她怎么舍得死……”
第14章
章渝川 立刻跑过去，把温家豪扶起来。
而温家豪像是彻底被击垮，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哭：“为什么，为什么？我已经失去了爸爸妈妈，为什么还要带走我的阿姐……”
章渝川 将他抱在怀里，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紧绷的唇线不断的颤抖。
看着这一幕，在场的人都红了眼。
章渝川 护着温家豪的头，嘶声呢喃：“她在的，一直都在……”
……
之后几天，他仿佛又变回了从前那个不苟言笑的团长。
没完没了的训练，有条不紊的演习，就像已经忘了温沐雨已经牺牲的事。
这天傍晚，下操哨声响起，战士们都往食堂去了。
章渝川 穿着被汗浸透的作训服回大院，进门却看见屋里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神情严肃的男人。
章骁——江宁省委书记。
他拧起眉，挤出一声：“爸。”
看着憔悴了许多的儿子，章父眼中划过抹不忍。
他起身握了握章渝川 的肩：“沐雨的事，我都知道了……”
章渝川 眸光暗了暗，没有说话。
面对他的沉默，章父放下手：“当初你不顾全家反对去当兵，又找了身为军医的沐雨，早该做好彼此牺牲的准备才对，但我看你，还是没……”
“没有。”
章渝川 打断他的话，定定迎着父亲诧异的眼神：“军人牺牲是光荣的，我已经接受了。”
默然片刻，章父沉下眉眼，扫了眼整个客厅。
落灰的桌上的红糖糍粑已经发霉，沙发上还放着件的确良印花衬衫，电视柜旁陈旧的医疗箱没有合上，里面是针灸针和各种药……
的确有些乱。
“小刘。”章父朝门口的秘书道，“去找个人，把这屋子收拾收拾。”
“不用！”
章渝川 像是被触碰了痛处，拔高的声音登时冷冽的许多。
章父疑虑，可又在瞬间明白了，眉头紧拧：“你不是说已经接受沐雨的死了吗？”
这一次，章渝川 没有说话。
他捏紧了拳越过父亲坐下，绷起的下颚有些发酸。
红糖糍粑是温沐雨做的，衬衫是她的，医疗箱也是她在家为了方便去看温家豪准备的……
整个房子关于她的一切，他都没有动。
好像只有这样，他就能告诉自己她还活着，在某个地方完成她的使命，总有一天会回来。
看着章渝川 微红的眼尾，章父叹了口气：“那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这回来是来接孩子的，也幸好你早发现姜雪柔的本性，要不然孩子都得跟她学坏。”
听了这话，章渝川 低眉苦笑。
早吗？是迟了才对，否则温沐雨怎么会受那么多委屈。
章父也没再说什么，丢下句‘有时间就回家看看’便走了。
秘书看了眼章渝川 颓然的模样，不由低声问：“书记，您不再劝劝吗？”
章父摇摇头：“我儿子我清楚，除非他自己想通，否则谁劝也没用。”
四周回归沉寂。
章渝川 却觉耳边在嗡嗡作响，他下意识看向楼梯，总觉得温沐雨下一秒会出现，轻轻地说一句：“你回来了。”
他眼眶一涩，深吸了口气强忍下胸口的要命的空荡。
“团长。”
警卫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站在门外敬了个礼。
章渝川 敛去情绪，起身看过去：“什么事？”
“刚刚医院那边来电话，说夫人弟……说温家豪不肯做治疗手术。”
第15章
军医院。
面对温家豪的抗拒，李越和院长束手无策的站在病房外。
见章渝川 过来了，院长立刻说：“章团长，你去劝劝家豪吧，无论我们说什么，他就是不肯做手术。”
李越也是忧心忡忡：“而且温医生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了，我担心他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章渝川 眸光微微一暗，推门进去。
只见温家豪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他看着窗外，眼睛无神。
章渝川 走上前，拿起术前要服用的药，又倒了杯温水递了过去：“先把药吃了，身体重要。”
听见他的声音，温家豪慢慢转过头，聚焦的眼神慢慢浮起丝怨恨。
‘啪’的一下，他直接打掉章渝川 手里的药：“谁稀罕你的关心！”
章渝川 脸色微变，没等他开口，温家豪恨恨瞪着他：“我就问你一句话，你之前为了姜雪柔，是不是要抛弃阿姐？”
这几天，他后知后觉的一直回忆着姜雪柔那些话。
失去唯一亲人的痛，和因为心疼阿姐而对章渝川 产生的怨恨，像两把刀子日日夜夜绞着他的心。5
“没有。”
章渝川 没有像上回那样严厉对待，他看着温家豪跟温沐雨相似的眉眼，声音沙哑：“我跟姜雪柔的确有过一年的感情，但后来她说要跟父母去港市，我们就断了。”
温家豪却不信，反而更为阿姐委屈。
他红着眼控诉：“自从阿姐跟你结婚后，我就没见她笑过了，她不是这样的啊你知不知道？她以前一提起你就会笑……”
“你都娶了我阿姐，为什么不对她好？为什么要对姜雪柔好？为什么让阿姐伤心？你知不知道她一直都想着你，想了你整整十年！”
“如果早知道你是个坏蛋，我绝不会让阿姐嫁给你！”
一字一句，都像是在往章渝川 的心窝里捅刀子。
他以前不知道，可看到温沐雨的日记后知道了，他失去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来了。
见章渝川 不说话，温家豪更加悲愤，被子枕头全往他身上招呼：“滚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
听见里面的动静，李越和院长赶紧进来。
院长拦住温家豪，急声劝：“家豪，家豪！你冷静一下！”
少年此时的力气大到吓人，他挣开院长的手，红的滴血的双眼透着无尽的绝望：“院长爷爷，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李越于心不忍：“家豪，你姐姐牺牲前千叮万嘱我要把你治好，为了她，你不能这样，你才十二岁，还有几十年的光阴，不说你自己，你姐姐的英灵也不会忍心看着你一辈子都受折磨。”
温家豪却已经心如死灰，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只要阿姐能回来，我宁愿我另一条腿也断了。”
话音刚落，章渝川 突然把他扛了起来，朝李越道：“麻烦医生准备手术。”
说完，直接出去往手术室走。
温家豪气急败坏地挣扎：“放开我！章渝川 ，你放我下来！”
听见他连名带姓的喊自己，章渝川 眉头也不皱一下，把人放在手术台上。
温家豪疯了似的要逃离：“我不要让阿姐一个人，我要去陪她，她总是保护我，我不能让她一个人！”
‘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