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芷音一看就知道,他这是胃病又犯了。
陆景屿打开抽屉拿出一个药瓶,却发现已经空了。
他皱着眉,按下铃吩咐江子楚。
“去给我买一份胃药。”
十来分钟后,江子楚将药放在桌上。
“陆总,您常用的药是夫人花大价钱从国外找来的,药店没有,您试试这个……”
陆景屿接过药,囫囵吞下。
十分钟过去,他脸色依旧苍白。
他只得忍下那股痛意,吩咐道:“你去整理一下公司近一年的财务报表,过两天于辞应该要过来。”
江子楚应声去了。
陆景屿看了眼时间,便拿起外套走出了办公室。
约克咖啡厅。
陆景屿推门而入,目光扫视一圈,落在一个女人身上。
沈芷音亦惊讶不已的唤道:“姜姜……”
她的闺蜜,最好的朋友姜清歌正坐在那里,眼神冰冷。
陆景屿大步走过去,眼神却不由自主的看向四周。
姜清歌冷声开口:“别找了,你找不到芷音的。”
陆景屿眸色一沉,满是不耐:“我的耐心有限,你让她立刻出现在我面前,否则……”
姜清歌便是一声冷笑。
下一刻,一张医院的诊断单被她拍在陆景屿胸膛上。
“你知不知道,芷音要死了!”
陆景屿眼一沉,两指拈起那张诊断单。
只见结论处写着——“肺癌晚期”。第6章
姜清歌死死盯着陆景屿,那样子是恨不得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你在外面风流快活的时候她在忍受病痛的折磨!”
“她得了抑郁症是为了谁?你有没有想过?”
“她跟你在一起这么多年,银行卡里一分钱都没有你知不知道!
陆景屿视线在诊断单上停留两秒,才抬起头来。
深邃的黑眸中竟满是讥诮。
“这种东西都搞出来了,她是想玩什么把戏?”
姜清歌仿佛被人扼住了脖颈般骤然失声。
回过神来,她气的浑身发抖:“陆景屿,你简直不是人!”
陆景屿脸色骤冷,他斜睨着姜清歌:“她给了你多少好处,你要这么为她冲锋陷阵?”
说完,他不耐起来:“以后别用她的名义联系我,看着就烦!”
陆景屿转身离开。
沈芷音留恋的站在姜清歌身边,却见她一瞬泪流满面。
一句低语直直坠入沈芷音耳中。
“芷音,我真的好为你不值……”
这一瞬,沈芷音只觉得莫大悲哀如同潮水袭上心头。
陆景屿回到家,才发现那张诊断单竟被自己带了回来。
他眸色一沉,将纸一揉,随意的丢进了垃圾桶。
房间里还是一片寂静。
茶几上都落了一层灰。
陆景屿下意识拧紧了眉。
他抬脚就走向放药的柜子翻找起来,一盒盒不同的药被他随意丢弃在地。
沈芷音看着他越锁越紧的眉心,轻声开口:“抱歉啊陆景屿,那药好贵,我没买了。”
那个药是沈芷音找了很久才从国外买到的。
一般胃药都对人体有伤害,那是唯一一款无任何副作用的药。
在她上次将所有的钱都打给沈母后,她确实无力负担那将近一万的胃药。
一番寻找无果,陆景屿只能走进厨房。
刚拉开防潮柜,他便一顿。
柜子里,整整齐齐放着各种各样的滋补品和药材。
上面每一个格子里都用秀气的字迹写着标签。
山药牛奶:适用酒后
梅干:日常调理
包心菜:缓急止痛
……
那一个个便签,都是手写,详细程度堪比药柜。
陆景屿垂眸看着,脑海中仿佛浮起沈芷音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心里突然发闷,他猛地关上柜门。
“在家无所事事就只会搞这些没用的东西!”
这句话落在沈芷音耳朵里,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捏紧,疼到窒息。
但随即她就见陆景屿拨通了江子楚的电话。
“你查查沈芷音近几年的病史。”
挂了电话,陆景屿脸色沉沉,但手机又响了起来。
林知夏撒娇的声音传出:“景屿,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们宝宝想爸爸了。”
陆景屿沉寂一秒,却是道:“今晚有事,不回来了。”
说完,他直接摁断了通话。
陆景屿站在原地许久,才走进浴室打开了淋浴。
水声徐徐,他的心却乱了。
而门外的沈芷音,心里更是复杂难当。
他已经大半年没回来过,为什么今晚要住在这里?
想着,沈芷音自嘲一笑。
这也是陆景屿的家,如今没了她这个惹人厌烦的存在,他自然愿意住。
陆景屿洗漱完后就躺在床上,很快便沉入梦乡。
临睡前他脑中念头一闪而过:还是沈芷音买的这张床舒服……
陆景屿再醒来,天色大亮。
他走出卧室,习惯性开口:“沈……”
他止住话头,一夜安睡的好心情顿时差了起来。
最后,他黑着脸去了公司。
刚到办公室,江子楚便匆忙上前。
“陆总,夫人的父母和弟弟在会客室等您。”
陆景屿心中冷笑:上次要不到钱,这次一家都来了。
他厌烦的摆手:“不见,让他们走!”
江子楚却道:“陆总,据说是夫人的弟弟又欠了赌债,因为联系不上夫人,才来求您的。”
陆景屿敏锐的察觉到他话里的一个词:“又?”
“是的,夫人弟弟嗜赌成性,时常找夫人要钱。”
陆景屿想起沈芷音变卖首饰的事,心里闪过一丝异样。
他站起身往外走,刚到会客室门口,里面却传来了争吵声。
“爸,你就不该在中秋节那天把姐赶出门,现在找不到人,我们去哪要钱?!等下要不到钱都怪你!”
“还有妈,姐都提离婚了,你威胁她不给钱就来陆氏闹有什么用,你再次以死相逼还怕她不给!”第7章
陆景屿怔在门口,脑海中突然闪过沈芷音悲哀的一双眼。
他一直以为沈芷音是自愿贴补家里,可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
陆景屿心里蓦的发闷。
他冷下脸来,对里面三人充满了厌恶。
“子楚,把人赶走,告诉安保,以后不许他们踏进陆氏一步!”
陆景屿回到办公室,望着桌面上的文件,却半个字都看不进去。
沈芷音哪怕变卖首饰,也不愿意对他低头服软,就非要跟自己犟?
她如果跟他说清楚情况,再怎么,他也会给钱的。
陆景屿用力捏了捏眉心,将心思放在工作上。
沈芷音不知道陆景屿在想什么,她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沈家人挣扎吵闹不休的被安保推搡着离开。
她心里却莫名平静。
她已经死了。
曾经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家人,再也没有机会对她予取予求了。
陆景屿下班后,直接去了南山别墅。
往常等在门口的林知夏今日却不见踪影。
陆景屿往里走,就见林知夏一脸委屈的坐在沙发上,见了他便红了眼眶。
“景屿,这两天你是不是回去陪沈女士了?你是不是……是不是还记挂着她?”
陆景屿抬脚走过去,柔声安慰:“怎么会,你别想太多,我对她,现在只有厌恶。”
这一瞬,沈芷音心中的尖刺几欲撑破心房。
痛。
却已经痛到习以为常。
林知夏满意的又和陆景屿撒了撒娇,才转身去厨房安排晚饭了。
陆景屿靠在沙发上,手掌在腹部按了按。
很快,晚饭上桌,陆景屿坐下后,眉头陡然紧皱。
一桌的菜,浓油赤酱,平时喜欢的菜,在此刻看上去却令人反胃。
林知夏疑惑的看他:“怎么了?”
陆景屿薄唇抿起。
沈芷音每次做饭前,总会多问一句:“今天胃有不舒服吗?”
从前陆景屿还觉得烦,可如今才知道,若是胃疼时看到这些菜是什么感受。
“你自己吃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陡然没了吃饭的心思,抬脚就往外走。
夜幕渐临,陆景屿开着车来到某个街口,直接往里走。
沈芷音认出了这里。
她跟陆景屿恋爱时,这条小吃街是他们最喜欢来的地方。
陆景屿径直走到了一家面馆门前。
刚走进去,老板就热情招呼:“哟,小陆,可是好久没见了,怎么上次不跟芷音一起来?”
陆景屿脚步一顿,凤眼微眯。
“她什么时候来的?”
“就前几天啊,当时我还跟她聊到你了。”
陆景屿脸上闪过一丝烦躁,随意找了张桌子坐下,道:“老样子。”
那老板应下,转身去了后厨。
沈芷音默默站在一边。
她死前最后一顿饭,便是这家店的青菜粥。
原先陆景屿胃不舒服时,只有这家店的粥他吃得舒服。
沈芷音陪他来过很多次,甚至后来还来学了三个月,才学到熬粥的精髓。
她第一次在家里做出一模一样的味道时,陆景屿不住夸她:“我老婆真是心灵手巧。”
可后来,陆景屿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沈芷音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给他做面了。
很快,老板端着粥出来了。
只手中却还拿着一个透明的塑料罐。
“你的面,然后这个金银花你带回去给芷音,上次我看她上火,现在好些了没?”
沈芷音心里蓦的一酸。
连粥铺老板都在关心她的身体,可这个她爱了十几年的男人,却已经毫不在意。
陆景屿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没作声。
只是心里却更烦了。
沈芷音,又是沈芷音,为什么每个人都要跟他提沈芷音!
那个女人都不知道去哪快活了!
陆景屿一言不发的喝着粥,却觉得有些没滋没味。
老板看了看他的脸色,眼里闪过一丝犹豫,但还是开口。
“你别不上心,芷音上次在我店里咳得厉害,还咳出了好大一滩血!”第8章
陆景屿瞳孔微缩,他抬起头:“咳血?”
“是啊,所以我才说你得上心,两个人走到一起不容易。”
“我老伴当年说走就走,一点反应时间都没给我留。”
“我后来一直想,我怎么就没早点发现……”
老板眼角微微湿润,将那罐金银花往他面前一放。
“世上没有后悔药,需得珍惜眼前人啊。”
陆景屿看着那罐子,本想说些什么,可最后,还是忍了下去。
“好,我会带给沈芷音。”
从粥铺出来,已经很晚了。
陆景屿坐进车内,看着手中的罐子,脑海中突的浮起沈芷音苍白的脸。
他拧动钥匙,随着一声轰鸣,车子朝着家的方向驶去。
推开门,依旧满屋寂静。
甚至连门边的那盏壁灯都在闪了几下后,彻底熄灭。
屋子陷入彻底的黑暗。
不知怎么,陆景屿心里闪过一股薄怒。
曾经不管再晚,沈芷音永远会给他留一盏灯。
她说:“灯亮着,你回来才心安。”
陆景屿脸色沉凝,抬手按向壁灯,却毫无动静。
沈芷音看着他脸上的怔然,凄然一笑。
这盏灯,历经无数晚.晚.吖个亮到天明的夜,终于是彻底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