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祁笑了。
他微凉的唇擦过孟献宁的耳廓，吐出的温热气息让她浑身一阵颤栗。
“孟献宁，你看来是想成为我朝第一个被休弃的公主？”
孟献宁唇角的潋滟笑意一僵。
她知道萧祁敢说，自然便做得到。
毕竟，他萧祁可是延续了五百年的第一世家萧家的下一任家主。
而他们孟家，坐上这皇位也才不过七十六年。
百姓中或许有人不知道皇帝姓什么，但一定认得萧家那黑底麒麟纹家徽。
——别的公主出嫁叫下嫁，她孟献宁嫁给萧祁，那叫高攀。
孟献宁抬手搂住萧祁的脖颈，声音淡而温顺起来。
“何必说出如此伤感情的话，驸马若是喜欢，我立时安排将人接进府中就是了。”
萧祁斜斜瞥她一眼。
“不必了。”
他漫不经心地用指腹往孟献宁红唇上一抹。
太浓烈了些，似艳鬼索魂一般的美，他看着刺眼。
萧祁温声道：“搬回你的公主府，别再挑战我的耐心。”
他越是温柔，越是证明忍耐已到极限。
孟献宁识趣地收拾包袱，款款上了马车。
九公主的马车离开萧家往公主府驶去。
路过醉月楼，一群公子哥探出来头来。
其中一个大笑道：“你们输了，给钱给钱！她这次只在萧家待了半月便被撵出来了。”
众人一边掏钱一边抱怨：“啧，真是高看她了。”
一个脚步虚浮的男子醉醺醺摇头。
“萧世子为何还不休了她？这毒妇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如何配得上芝兰玉树的天下第一公子……”
旁人脸色骤变，手忙脚乱捂他嘴。
“这种话都敢说，不怕她要了你的命！”
那人惊觉失言，酒瞬间醒了一大半。
马车摇摇晃晃远去。
车内，孟献宁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
她记不清，这是她第几次灰溜溜的回到公主府了
只依稀记得，第一次便是与萧祁成婚的第二天。
皇帝最宠爱的九公主嫁入第一世家，婚礼隆重得如同两国联姻似的。
然后成婚当天，萧祁就纳了个妾。
——他的表妹白云倾。
金枝玉叶的九公主从那夜起便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洞房花烛夜，宠冠皇城的九公主独守着龙凤烛至天明。
而萧祁，宿在了妾室白云倾房中。
孟献宁哪里受的了这个气，天一亮便砸了新房带人离开。
而萧家不闻不问，仿似没有这个人。
一个月后，皇帝召见，孟献宁便灰溜溜回了萧家。
从这以后，有一就有二。
别人都是驸马住在公主府，她孟献宁嫁进萧家却是每每不顺就被撵回自己府中。
京城不知多少人背地里笑话她，却没人敢当着她的面说。
毕竟人人皆知，九公主狠毒、奸险、善妒，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疯子。
不知何时，公主府到了。
帘子一拉开的瞬间，孟献宁嘴角勾起标准弧度，如同戴上一张最姝丽不过的面具。
赵英凑上前：“公主殿下，二公主派人来邀您往南风馆一叙。”
南风馆，男色聚集之地。
二公主孟连华的驸马两年前死了，二公主成了寡妇。
不过她一点不伤心。
嫖男妓，捧戏子，蓄面首，好不风流。
两人名声都不怎么样，便常凑做一块玩。
“二姐倒是知道疼我，知道我现在缺男人”
孟献宁马车都没下，又往南风馆行去。
行到一半，马车停下，前方传来喧哗之声。
孟献宁懒洋洋问道：“怎么了？”
赵英掀开帘子：“公主殿下，前方有人打起来了。”
“好像是两男争一女，都打得见血了……”
“嚯！”心情正不虞的孟献宁眼睛顿时一亮。
她起身就欲下马车凑上前去看热闹。
就在此时，正打着的两人中的一个竟被打到了马车前。
马被一惊，嘶鸣着高高扬起马蹄。
马车失去平衡，孟献宁差点没当众摔在大街上！
索性车夫及时控制住了马。
赵英脸都吓得煞白：“公主，您没事吧？！”
孟献宁抬手扶了下鬓角，堪堪才恢复华贵不可攀的模样。
“无妨。”
赵英松一口气，铁青着脸对人群呵斥道：“惊扰九公主圣驾，你们不想活了？！”
人群一阵骚动，连正在闹事的都停下来，黑压压跪了一片人请罪。
一个女子急忙走出来，行走间姿态袅娜，盈盈一跪如弱柳扶风：“一切皆因如玉而起，如玉给九公主请罪。”
一听见这名字，赵英立时横眉倒竖，压低声音。
“公主，这好像就是那个在驸马爷面前搔首弄姿的梨园贱婢。”
眼见京中传闻里的两大女主角齐聚，本来围观着的吃瓜民众立即都竖起了耳朵。
孟献宁一抬手，赵英忙扶住。
她款款下马走到那低垂着头的女子面前。
“你就是姜如玉？”
“回九公主，是。”
姜如玉似乎很怕的样子，声音发颤而喑哑。
孟献宁凤眸微眯，轻笑道：“抬起头来。”
跪着的人依言抬头。
孟献宁看清那张脸便是一怔。
清雅至极，我见犹怜。
尤其一双眼眸，如秋水一般朦胧而多情。
和白云倾如出一挂，却又比之她更美一些。
萧祁从来喜欢的便是这种水仙花一样的姑娘。
孟献宁蓦然觉得胸口堵得慌。
不过只一瞬，那情绪又被她不露分毫的强压下去。
她饶有兴致地轻启红唇：“姜如玉，本宫见都没见过你，外面却在传是我毒哑了你，你有何解释？”
外面关于她的难听流言多了，孟献宁向来不在乎。
只是既然遇见，便起了兴致问上一问。
谁知那姜如玉却瞪大一双眼，泪如断了线一般，不停磕头。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孟献宁一挑眉，就听一道熟悉的清冷声音从身后传来。
“公主，您的马车拦着街道，又是在唱哪一出戏？”
平静又熟悉的语气，孟献宁却是心内一沉，她蓦然想起这条道路正是萧祁日常最经常走的街道。
不过瞬间，她便眼波流转地轻笑：“驸马这是来接我回家的？”
萧祁淡淡看她一眼，还未说话，一句“世子……”响起。
孟献宁回身一看，就见姜如玉正楚楚可怜望向萧祁。
那一声哀怨又凄楚的呼唤，什么都没说，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孟献宁看着，不知怎么，竟想笑。
只是下一瞬，她笑意便凝住。
却是萧祁绕过了她，走向那姜如玉，将人温柔扶起：“莫怕。”
孟献宁心尖不受控制地一痛。
便听萧祁又对自己冷冷道：“公主，这话我只说一次，如玉已经是我的人，你莫动她。”
说完，他便护着姜如玉，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走过。
孟献宁定定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
风一吹，将孟献宁脸上最后一丝笑意吹散。
乌鸦鸦的云髻，浓黑眉眼，白皙的脸上红唇烈烈。
明明有着这世间最浓烈至极的容色，最灼目光华的九公主，却好似在这一瞬黯然失色。
第3章
直到看不见那两人的身影，孟献宁垂眸掩去眼底黯色。
她下巴微微扬着，恢复漫不经心的模样道：“回府。”
回府后，孟献宁翻来覆去，一夜未入眠。
翌日。
侍婢给孟献宁梳妆完后，孟献宁闭上眼唤道：“赵英，给本宫按一按，头疼。”
话落片刻，一双温热的手抚上孟献宁的太阳穴。
手法不疾不徐，轻重有度。
头疼舒缓不少的孟献宁赞道：“你这手法倒是长进不少。”
一个温柔男声带笑回道：“多谢公主夸赞。”
孟献宁倏地睁开眼，一张陌生的脸映入眼帘。
她眼眸锐利起来：“你是谁？”
男子忙跪下：“禀告公主，草民是近日新进南风馆的，昨夜您没去，二公主便将草民送了过来，今日赵公公叫草民来服侍您。”
孟献宁不说话，静静审视着他。
这才发现，这人竟生得与萧祁六七分相似。
尤其一笑起来清风醉月，那薄唇似极了萧祁。
就在那人神色逐渐变得惶然时，孟献宁饶有兴致地开口：“既是二姐送来的，便留下吧。”
……
京城传言，九公主府近来夜夜笙歌。
“这九公主实在荒唐，因不得驸马喜爱，竟寻了一个与驸马相似的替身聊以慰藉……”
“听说那公主府夜夜红烛长燃，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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