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思眸子一暗,手中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多有得罪。”
柳玉茹听了他这复杂的语气,默默地后退两步。
她余光望了眼天,也懒得再与他纠缠,转身就离开了。
见她匆匆离去,顾九思立在原地许久,直到眼前那点点灯火快要消失了,他才抬起腿跟了过去。
一步一步,他垂在两侧的手微微颤抖着,一颗心如同从万年冰窟中取出又突然被扔进烈火里。
那是柳玉茹。
顾九思觉得眼眶有些酸涩,不止是因柳玉茹没死,还因刚刚柳玉茹眼中的惧意还有生疏。
她不记得他了吗?
柳玉茹赶到李府时天色已经微微亮了,魏林脸上也有些不满的意思:“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路上绊了一跤,大人多担待担待。”柳玉茹讪讪一笑,心中只觉撞上那奇怪的男人实在无奈。
她也不再耽误,翻了一会儿师父林思鹤给她留下的书后突然绕到二夫人身前。
魏林见她蹲下来,手小心的在二夫人后脑勺摸着什么。
柳玉茹拧着眉,手中一丝湿濡感让她表情更是紧张了起来。
她收回手,食指与中指上已经带了几丝血迹。
“这是?”魏林一脸迷惑,他不认为流这么一点血还不足以让一个人死啊。
柳玉茹擦净手,蹲下身将二夫人的头微微一偏:“以铁钉顶入风府穴,凶手应该是恨透了她。”
第十五章 没盘缠了
将验尸的结果全部告诉了魏林之后,柳玉茹收拾了东西便往家走。
才出了李府几步,朦胧的天色中,她又看见了半个时辰前差点撞上她的男人。
柳玉茹心中有些不安,心想怎么觉得这男人是故意在跟着她。
她低着头,往与家相反的方向走去,时不时回头看。
果不其然,他跟着她呢,而且非常明目张胆。
顾九思见柳玉茹步伐越来越快,直到走到一处巷口突然回过头,对着他厉声问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柳玉茹余光看向墙一边的竹竿,这男人要是不怀好意就赏他一顿闷棍。
顾九思站在她几尺外,冷不丁的问了句:“你可是柳玉茹?”
柳玉茹听了,愣了一下:“你怎知?你认识我?”
她仔细的看了看眼前的男人,脑子里并没有关于他的记忆,除了方才与他的小冲突,再无其他。
顾九思心中一紧,她果然不记得他了。
他虽不知柳玉茹为何会变成这样,但如果找到林思鹤,他想他应该会知道原因。
顾九思压下心中隐隐的疼痛,语气温和:“我是林思鹤好友,特来寻他。”
师父好友?
柳玉茹半信半疑的打量着他:“公子贵姓?”
“顾九思。”
听到这三个字,柳玉茹只觉头有些钝痛,连同颈处还未好全的伤口都开始疼起来。
她倒吸了口凉气:“师父不在家,你过几日再来寻他吧。”
说着,转过身就要走。
顾九思却不急不缓的跟在她身后。
柳玉茹立刻回过身,不耐道:“我说了,师父不在,他过几日才回来。”
不知为何,自这男人说出他的名字以后,她就分外抗拒他的靠近。
顾九思这三个字好像扎在她脑子里的针,刺着她好像被遗忘的东西。
而顾九思敏锐的看到了柳玉茹眼中闪过的痛苦,他下意识的往前一步,想问她怎么了,可又忍住了。
此刻的柳玉茹已经不记得他了,他再靠近,恐怕会被她认为心怀不轨。
半晌,顾九思才僵硬的开了口:“我找他半月,盘缠已经用尽了。”
言下之意也就是让柳玉茹收留一下已经没有钱的他。
柳玉茹犹豫了,他若不是师父的好友,带他回去不就是引狼入室了吗?
可他要真是,将他扔在这儿,师父回来怪她又怎么办?
几番思想争斗之下,柳玉茹暗中摸下束于腰间银针,有些不情愿的道:“那你跟我来吧。”
顾九思神情这才柔和了些许,跟着走在柳玉茹身后。
天色已亮了六七分,他清楚的看到眼前曾死在他面前的人还真真切切的活着,但人却消瘦许多。
想到与柳玉茹好不容易拉进的心却又变得咫尺天涯,顾九思心中不由泛起一阵阵苦涩。
走到一处高院门前,柳玉茹推门走了进去:“你先坐会儿吧,我去给你倒杯茶。”
说完,她将工具箱放下走进正房。
顾九思打量着这个还没有王府东院宽敞的的院子,除了正房,左右两边还有两间厢房。
院门旁晾着各种草药,一棵桂树下摆着一张四方桌和四张椅子,一切都很简朴。
他走到桂花树下坐了下来,摩挲着有些陈旧的桌子,心中五味杂陈。
“喝口热茶去去凉吧。”
第十六章 秦奕
柳玉茹将茶放在桌上,也顺势坐了下来,脸上还带着几分倦意。
还没到卯时就被衙役给叫了起来,现在天都亮了,她也有了些许的困意。
只是想到顾九思还在,她还真不敢睡,毕竟他来的有些突然,也无法对他那么快卸下戒备。
顾九思端起茶,抿了一口。
他抬眼,眼前的还是柳玉茹一副男人的装束,见她回来时背着仵作的工具箱,紧绷的嘴角不觉又弯了下去。
不记得他了,却还是记着她的“老本行”。
柳玉茹打了个哈欠,无意间对上顾九思的视线,她秀眉不由一蹙。
他那是什么眼神?看似在看旧人,却又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
顾九思恐怕看到那工具箱,也应该知道她是仵作。
仵作出了府衙就是贱民,人人都嫌晦气,恐怕他那眼神里也有带着对她的几许不屑。
男仵作尚且被如此看,若他知道她是女儿身,估计还不知道用什么嫌恶的眼光看她。
顾九思见她扭头,还是带着几许不忿的意思。
他有些怅然,多年以前,柳玉茹也是个活泼直率的女子,只是因为后来的种种,她什么事儿都开始往心里藏。
两人各怀心思无言面对面的坐了一会儿,还是柳玉茹撑不住了,她又打了个哈欠,揉着干涩的眼睛道:“你若是累了去西边儿厢房歇着吧。”
说完,站起来往东厢房走了进去。
奔波了近两日的顾九思也有了些疲惫,他起身往西厢房走去。
“叩叩叩——”
院门的敲门声止住了他的脚步。
顾九思蹙起眉,看向东厢房,里面没有什么动静,许是柳玉茹睡沉了。
他几步走到院门前,将门打开。
“锦言,我给你带了……你是谁?”
秦奕看着顾九思,原本的笑容被震惊取代。
除了林思鹤和柳玉茹,他就没在这院子见过其他人,眼前这男人是谁,怎么还能来开门?
顾九思看着这个不过二十五的瘦弱男子,听到他唤“锦言”,眉头更是拧成了一个结。
还没等他回答,秦奕着急忙慌的冲进去:“锦言!锦言!”
“闭嘴!”
顾九思阴沉着脸,冷冷的低声斥了一声。
他瞥了眼东厢房,依旧没有什么动静,心才稍稍静了些,但面对这个东张西望的男人依旧没好脸色。
秦奕被顾九思这一声给唬住了,他悻悻收了声。
他虽然有些惧顾九思身上莫名的压迫感,但还是壮起胆子瞪着他:“你是谁?锦言呢?你把她怎么了?”
看他那缩头缩脑的模样一口一个锦言,顾九思打心眼的厌恶。
他眼神一冷:“你是何人?”
秦奕紧抓着手里油纸抱着的烧鸡,吞咽了几下:“这,这话该我问你才对,你要不说清楚,我可要去报官!”
虽然嘴上这么说,秦奕心中却已经有些发颤。
眼前这个男人的眼神比林思鹤不知道可怕了多少,哪怕一眼都好像就能看清他心中所想。
顾九思不语,但眼中的不耐也越来越明显。
好一会儿,东厢房的门突然开了,睡眼惺忪的柳玉茹从里面走了出来。
“锦言!”
秦奕大喊一声,像是看见救星一般窜到她身边。
本只是想起来喝口茶的柳玉茹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秦奕?”
第十七章 你不嫌脏吗
秦奕指着顾九思,凑到柳玉茹耳边小声的问:“他是谁啊?”
一边问着,一边还用余光瞥着气势更加摄人的顾九思。
柳玉茹推开秦奕,看了眼顾九思,回道:“她是师父的好友。”
虽然她也还是半信半疑,但现在人都已经在这儿了,总不能把人赶出去吧。
听柳玉茹这么说,秦奕才稍稍松了口气,他全然忘了一旁的顾九思,将烧鸡凑到柳玉茹面前,咧嘴一笑:“你昨天不是想吃烧鸡吗?今天我特意给你买来了。”
一股油腻的味道冲进柳玉茹的鼻内,她拧着鼻子挥挥手:“谢谢,但我现在不想吃。”
哪有人一大早上就吃烧鸡的。
秦奕脸上的笑少了几分:“新鲜的好吃啊。”
柳玉茹还没回答,被二人无视了许久的顾九思突然走上前将烧鸡拿了过来。
“未过巳时,她不宜食此油腻之物。”
他的举动引的秦奕一阵不满,但想到他是林思鹤的好友,也只是不甘心的看了他一眼。
柳玉茹最䧇璍后的几分睡意也没顾九思给赶跑了。
她看着一身玄袍眉目清冷俊秀的顾九思手里拿着烧鸡的模样有些好笑,但又有几分熟悉感。
顾九思见柳玉茹看着他呆愣的模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