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南谦醒来后只觉荒唐,甚是不可置信。
明明他心中的妻子只有沈铃月!
贺家本是京城世家,然贺父遭诬陷蒙难入狱。
贺父死后,母亲殉情,偌大贺府一哄而散,剩他一人独活。
百姓骂他辱他,就连三岁孩童都敢用石头砸他。
他活得低贱之时,只有沈铃月舍他一碗粥饭。
贺南谦揉揉眉心,冷声吩咐:“再细查沈清欢,将她的一举一动都告诉我!”
暗卫领命而去。
而此刻,沈清欢正在和奶娘说话。
奶娘见了她,一下便红了眼:“小姐,您这些日子过得如何?有没有受苦?您不让我跟着过去,老奴夜不能寐,担心极了。”
“乳母放心,我无碍。”
沈清欢心中涌上一抹酸意,
沈父续娶后,便将她关在后院,只有母亲留下的奶娘将她养大,与亲娘一般。
前世奶娘死后,她便孑然一身了。
沈清欢掏出一袋金银首饰,这是她从嫁妆里挑出的贵重东西。
“乳母,我已向父亲放你出府,你拿着这些财帛,去江南寻一处安定之处。”
“老奴不走,老奴要守着小姐。”奶娘说什么也不肯接。
沈清欢将钱袋放在奶娘手里,眼神灼灼。
“你先去江南,再过些时日,我自去寻你。”
……
沈清欢回府,管事便递来封家信。
“夫人,这是沈府丫鬟送来的。”
沈清欢展开一看,眉便一挑。
原来是沈铃月邀她去茶楼的信。
前世,她也收到过这封信。
不过那时她却是没去的。
如今倒可以去看看,她这位好妹妹想说些什么……
沈清欢应邀而去。
沈铃月一见她,便拉住她的手:“姐姐,替嫁这事是我对不住你。”
原是来假惺惺道歉的。
沈清欢柔柔一笑:“那妹妹今日是想如何补偿我?”
沈铃月没想到她居然张口就要补偿,面色都僵了:“姐姐想要什么?”
“听说妹妹屋里有南疆淘来的琉璃盏,不知可否舍爱?”沈清欢张口就要。
那琉璃盏全京城仅此一盏,是沈铃月最得意的宝贝。
沈铃月立时道:“姐姐如今在千岁府定享了富贵,妹妹那点藏品怎能入得姐姐的眼!”
沈清欢嗤笑出声:“看来我们的姐妹之情在妹妹眼中连个灯台都比不上啊。”
沈铃月脸色一变。
最近城里替嫁之事沸沸扬扬,若不是母亲怕她名声受损,招惹口舌,她才不会屈尊来见沈清欢。
没想到沈清欢倒还给她摆起架子了!
不过是嫁了个太监,还真当自己飞上枝头了不成?
姐妹二人话不投机。
沈铃月率先离开,沈清欢慢悠悠跟在后面。
两人走出茶楼。
却见门口正停着一辆华贵马车,周围人纷纷惊惶避让。
侍卫看见沈清欢,立即上前行礼:“夫人,千岁大人来接您回家。”
贺南谦听见动静,随之走下马车。
沈铃月是第一次见贺南谦,却发现其人竟比想象中英武不凡,是位俊美至极的男子。
可惜是位阉人,不然自己倒是愿意嫁的。
沈铃月柔柔欠身行礼:“铃月见过九千岁。”
“不必多礼。”
贺南谦抬手虚扶,视线定在沈铃月身上。
两人久久凝视,反倒将沈清欢晾在一旁。
沈清欢看着,只觉好笑。
遂上前打断:“夫君,我们走吧。”
贺南谦一愣,这还是成婚后,沈清欢第一次喊他‘夫君’。
马车上。
贺南谦看她:“夫人急着喊我走,莫不是吃醋了?”
“妾身不敢,”沈清欢低头幽幽回,“千岁若实在喜欢铃月,大可再度求娶,妾身并不介意姐妹二人同侍一夫。”
贺南谦脸色骤然沉下:“你也配将自己与她相提并论?”
沈清欢手一下攥紧。
压下心中翻涌的酸楚,她哑声道:“妾确实不配,千岁若厌烦,也可给休书一封。”
贺南谦却冷笑道:“入了本千岁手里的人与物,向来没有退回的道理。”
“除非……物消人亡。”
最后四个字落定。
沈清欢心尖一颤,重重往下沉。
要靠贺南谦放人果真不行,自己只能靠那次机会离开贺南谦——
半年后,凌阳王以清君侧为由,起兵造反。
千岁府的大火烧了一夜,整个上京乱成一团。
那便是自己离开的最好时机。
行至半道。
马车被一位宫女倏地拦下。
“九千岁,贵妃娘娘有请。”
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掀开车帘,露出贺南谦眉眼一角。
“何事?”
“贵妃娘娘近日淘了佳酿,邀九千岁共饮。”
沈清欢沉眸看去。
传闻,贺南谦能从一路走到如今的位置,全靠张贵妃提携。
更有小道传闻说,张贵妃未入宫前,曾与贺南谦定过亲。
沈清欢以为贺南谦该应邀进宫才是。
谁知身旁的人却淡淡瞟了她一眼,语气平和:“烦请回禀贵妃娘娘,臣新婚不久,要陪新妇,请恕臣不能过去了。”
闻言,沈清欢心底直翻白眼。
他不愿应邀就罢了,居然拿自己做幌子!
若张贵妃怪罪下来,她岂不是变成活靶子了?
眼见贺南谦打发走了那宫女。
沈清欢皮笑肉不笑道:“妾身实在好福气,竟能得千岁如此厚爱。”
她语气平静,话却刺耳。
贺南谦眉心一跳,狭眸微凛:“你倒是有条好舌头,不如拔了让我瞧瞧如何长得?”
沈清欢话被堵住。
心里憋屈不已。
贺南谦打量了她几眼,心道这女子这般会见风使舵,果真是小人作风。
这天晚上。
贺南谦又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与沈清欢同骑一马被追杀。
后方利箭陡然穿风飞来。
千钧一发之际,自己竟毫不犹豫将人护在怀里。
箭头刺入肩,痛感深刻如同真切发生过一般。
贺南谦冷汗涔涔惊醒,震撼难消。
自己怎会以命护她?
做一次梦是偶然,这第二次便不得不让他多心了。
隔日。
贺南谦便直接去找国师,却没能如愿见到人。
童子恭敬朝他拱手:“九千岁来得不巧,家师出游尚未归来。”
国师府大门紧闭,贺南谦只得离开。
……
就在此刻,街道的算命摊上,一白胡子老头叫住了沈清欢。
“这位姑娘,贫道见你印堂发黑,近日恐有血光之灾!坐下聊聊可好?”
沈清欢看他:“这套诓骗人的说辞,三岁小孩都不信了。”
白胡子嘿嘿笑两声,也不恼,竖起手指:“一文即可,姑娘算算也无妨。”
“不了。”沈清欢不愿搭理,转身要走。
却听那白胡子老头悠悠然道:“前世造因今生果,姑娘两世情缘实属难得,然命运天定不由人,莫要做逆命之事。”
沈清欢脚步一顿,心倏然沉了下去。
什么命运天定?!
若要信命,她现在就该去死,好全了贺南谦对沈铃月的一番心意。
她将一文钱扔过去:“胡说八道。”
语毕,沈清欢头也不回离开算命摊。
白胡子老头捏着那枚铜钱,眸色高深莫测。
不多时,一个童子冲到他面前:“师父,可算找着您了,九千岁今日来寻您了。”
“你如何答的?”
“照您所言,将人打发走了。”
国师点点头,起身大笑离开。
沈清欢心事重重回到府里。
才踏入大门,便见厅中站着一名宫女。
管事低声同沈清欢解释:“这是贵妃娘娘的侍女,进府便说要找您。”
听了这话,沈清欢直觉不妙。
她凝神踏步走上前。
那宫女见了她,当即趾高气扬走过来。
宫女的目光上下打量沈清欢,随即不客气道。
“千岁夫人是吧?跪下接旨吧,贵妃娘娘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