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这态度,晏岑川冷冷嗤笑:“一画之缘?说得倒是轻巧,可惜,本千岁向来只信自己的眼睛,我瞧着,这陆昭瑶就是晏某亡妻!”
穆无忧面色不虞,直呼其名:“晏岑川,在上京世人皆惧畏你,你能只手撑天,可这里是南境,是我镇国府的地盘。”
这话便带了警告之意了,晏岑川狭眸微凛,久久不言。
两人谁也不相让,言辞锋利,算是对上了。
偏偏晏岑川的督军府就在镇国公府邻旁。
结束公事后。
两人便冷着脸一同前往城内。
岔路口,穆无忧驾马拐了弯。
陆家院子。
桌上摆着碗莲子羹。
陆昭瑶坐着一手摇蒲扇,一手吃荔枝。
院子的大门被叩叩敲响。
陆昭瑶起身去开门,嘴上喊道:“往日你进得习惯,今日倒敲上门了?”
话音落地。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
下一瞬,陆昭瑶脸上笑意一僵,下意识就要关门。
门外的人却大手一挥,直接闯了进来。
“陆姑娘怎的如此不欢迎本千岁?”
陆昭瑶眉头紧紧拧起来。
她戒备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这位大人,我与您素不相识,您随意闯入,我自然是害怕的。”
晏岑川定定望着她,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不对劲来。
可很快,他失望了。
陆昭瑶那张跟楚清欢一模一样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破绽,仿若他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个陌生人。
晏岑川思索片刻,同她开口:“今日在军营多有冒犯,所以我想过来跟你道声歉。”
“大人若是为了这事而来,昭瑶白日里已经说过无碍了,不必特意上门一趟。”陆昭瑶仍蹙着眉,一副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这副性子,于晏岑川看来,倒是真跟楚清欢一模一样!
他眸色隐晦暗沉下来,随即笑了:“陆姑娘,我叫晏岑川,乃西厂都督,如今奉令要在南境督军半年,日后若有什么事,可尽管来寻我。”
听见这话,陆昭瑶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往后退一步,挺直腰板。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九千岁!只是千岁不必如此,昭瑶马上就要成婚了,若有事也是该去寻世子爷才是。”
晏岑川眸色沉沉看了她许久,不等他再度张口。
陆昭瑶却已经伸手赶客:“千岁若是没有别的事,还请离开罢,夜黑了,您继续待着不妥当。”
晏岑川神情已然褪去了最开始的强硬。2
他松动脚步,要离开之时,目光却陡然看见了院子石桌上摆放的那碗莲子羹。
再想到陆昭瑶开门前兀自念叨的那番话,俨然是在等待穆无忧的到来。
一旦意识到这点,晏岑川的心里便不那么舒畅了。
他的脚步生生顿在门口,陆昭瑶抬眼看去,似有不解:“千岁还有何事?”
“莲子羹,可否给我尝尝?”晏岑川鬼使神差开口。
陆昭瑶回头顺着他视线看去,自然也看见了桌上那留给穆无忧的莲子羹。
她并没答应:“千岁若喜欢莲子羹,下回我让人做了送去贵府。”
“如果我就想喝现在这碗呢?”晏岑川问。
陆昭瑶显然透出些许无语之意。
两人视线无声僵持着。
片刻,陆昭瑶妥协问:“千岁喝了莲子羹便会离去吗?”
“自然。”晏岑川点头。
陆昭瑶犹豫片刻,大抵是实在想打发走了他,最终还是回身去将院子桌上那碗莲子羹端了过来。
“千岁请用。”
晏岑川接过,喝完莲子羹后,称赞一句:“陆姑娘手艺不错。”
“多谢千岁夸奖。”陆昭瑶微微欠身,但眼神却仿佛是在问他何时能走。
这次他如言并未多留,放下碗后很快离去。
身后的陆昭瑶在他踏出门后,很快将门关上,还不忘拴上门锁。
直到确认门板稳固,她这才靠着门板松下心来。
晏岑川来过后,她的神色已然没了刚开始的惬意。
在院里沉思许久,陆昭瑶进了里屋,伏案起笔落字。
写完后,她将极小的纸条卷成条绑在信鸽脚上,随即放飞。
这天晚上,穆无忧并没有过来。
原本以为只是恰巧没了时间。
可一连三日过去,她都没再见过穆无忧一面。
陆昭瑶不免有些担心,便主动去了镇国府。
镇国公一家人都在府内,唯独不见穆无忧。
穆夫人见了她,当即便红了眼。
“昭瑶,你救救无忧罢……”
“夫人,您这话是何意?”
陆昭瑶心里咯噔一下,有种莫名的恐慌袭来。
穆夫人正要说话,身后的老夫人赫然咳嗽一声,叫住了她。
“一点小事哭哭啼啼做什么!”
她又看向陆昭瑶,缓声道:“你莫要担心,无忧这几日有公事在身,忙了些,待他回来,我定会让他去寻你。”
陆昭瑶的担忧却并未消退,她凝眸问:“最近南境安平,无忧每日不过是去军营演练,可昭瑶去过军营寻他,并未见到人,不知无忧去了何处办公事?”
看出陆昭瑶非要问出个下落,老夫人沉默半晌没搭言。
可穆夫人向来藏不住话,当即拉着她说:“九千岁派无忧去了灵松谷。”
陆昭瑶心下一惊,“灵松谷?那里毒物甚多,常人鲜少踏足,派他去那作甚?”
灵松谷在南境也被人称死人谷。
里面树木杂草繁盛,有各种灵药,同时也是蛇蝎毒物的聚集地。
穆夫人擦擦眼泪:“千岁道因为那里常人难进入,也正是境外探子及逃亡犯人最佳藏身之所,让无忧该多加视察,无忧去了后便没了消息,可偏偏九千岁不肯派人去支援探查,说是无忧未发送求救烟雾弹便无碍……”
一听这话,陆昭瑶心下重重一沉,“他这分明就是故意刁难!”3
但很快,她深吸一口气,转而问道:“夫人,您说让我去救他,有什么事昭瑶能做的吗?”
“我……”穆夫人神色复杂地看了眼老夫人,犹豫片刻还是道,“九千岁刚来南境那日在军营之事我们都听说了。”
陆昭瑶唇色抿了下,而后拧起眉:“那不过一场误会,千岁认错人了。”
“这是自然的,我们并非疑心你,”穆夫人忙不迭解释,紧接着又道,“只是或许你同千岁夫人长相有几分相似,我想让你能否去求求千岁,让他派人去支援一下灵松谷。”
站在穆夫人的角度,救子心切提出这个要求倒也意料之中,可陆昭瑶还是免不得有些心情奇异。
她沉默片刻,陆昭瑶深吸一口气点头:“昭瑶明白了,夫人放心。”
穆夫人见她答应得爽快,仿若才察觉出不妥,复又拉住了她的手嘱咐:“当然,你只需尽力即可,若千岁依旧不同意,你也不必勉强自己,这事本不该麻烦你的。”
“夫人不必担心,昭瑶理解的,无忧是我未来夫君,我为他做这些也是应当的。”
陆昭瑶答完后,很快便出了镇国公府。
督军府就在旁不远。
陆昭瑶凝神半晌,旋即便还是走了过去。
到门口时,她同门童自报身份:“烦请通报一声,就道民女陆昭瑶求见千岁。”
话才落定。
哪知门童却当即朝她拱手,做出请进的手势来。
“原来是陆姑娘,千岁吩咐过了,您可随时出入督军府,不必提前通报。”
这般一来,仿若是笃定了她会过来。
陆昭瑶的脸色冷了几分。
进去后,见到晏岑川的的神色自然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她微微欠身行礼:“民女陆昭瑶见过千岁。”
此刻的陆昭瑶垂发编成了小辫,一身利索的南境服饰,身上银饰随着她行礼的动作叮咚作响。
晏岑川坐在矮榻之上,见到她时,眸色微亮。
“你穿南境服饰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陆昭瑶没说话。
晏岑川随后又淡淡向她招手。
“过来,靠我近点。”
陆昭瑶眉间因他这话不悦敛起。
“千岁自重。”
晏岑川并不恼,眉梢只轻挑:“陆姑娘,既有求于人,你便不该是这个态度。”
陆昭瑶没动,依旧将背脊挺得笔直。
“千岁既然知道民女是为世子爷而来,又何必提出如此无理要求?”
晏岑川静静凝视着她,忽地笑了:“陆姑娘,你这副敢反唇相讥的态度,倒是也跟晏某亡妻如出一辙。”
听了这话。
陆昭瑶身形僵住,抿紧了唇,似是极为无言。
好在晏岑川也点到即止,并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他倒了杯茶,放在对面。
“陆姑娘不必害怕,本千岁也没那般无理,只是想让你过来坐下喝杯茶。”
这次陆昭瑶并未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