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女孩也可以有自己的熠熠发光。
月亮没有错。
错的是不容忍它发亮的人。
我被妈妈锁了小黑屋三天。
第四天放出来的时候,家里上上下下已经在张灯结彩了。
姐姐就蹲在角落里玩红花儿。
手里还攥着糖皮。
妈妈在我耳边警告:「你姐啊,这次嫁定了,贺家昨天儿早早让人送来了彩礼和一头猪,你少整幺蛾子。」
我眼神低了低,点了点头。
妈妈又多看了我几眼,半是猜疑地道:「你高考几分?上次让你问柳老师你还没有问?」
眼皮子一颤,我无辜摆着脸。
「不是你们关了我好几天的,我上哪问去,我平时那个成绩能考几分,反正你们也不会让我去读。」
妈妈脸一红,把手里的喜糖塞我手里,道:「你要是乖乖的,听我的安排,我还能怎么着你不成?」
「反正等你姐婚礼完了以后,你就跟着你婶儿养猪去,一个月还能赚千把块,多好。」
我默不作声地剥开糖皮,诶了一声好。
等妈妈走了,我才到姐姐的面前。
姐姐看到我就笑眯了眼,脸颊两边梨涡子若隐若现的好看极了。
「妹,妹妹……姐姐想,姐姐想,妈妈不给见。」
说着姐姐就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
这并不是喜糖,反而是很便宜的猪油糖。
我蹙了蹙眉,「你哪来这种糖?」
妈妈他们应该不会另外花钱给姐姐买糖。
姐姐弯了弯眼,一副懵懂单纯的样子:「贺,贺给,说……」
姐姐还想要说下去。
哥哥就忽然出现打断了,他提着一个空瓶子,让我去打酱油。
我转了转眼睛,拉着哥哥。
「哥哥,上次你说得再想想办法,是真心的吗?」
我还是怀抱着一点希望的。
若是有哥哥的帮衬,或许我带姐姐跑路更加简单轻松一些。
可哪知哥哥神色闪了闪 ,「嗯嗯嗯,你要有什么想法就和我说,哥肯定帮,哥也是读过书的人,没有奶奶这种想法。」
「哥希望你们过得好。」
我的想法下意识想脱口而出,但是下意识的第六感却也将我的话给噎了回去。
「那行,那我先去打酱油了,那路远,晚点回来。」
我哥点头如捣蒜。
如果能重来一次。
那一天,我肯定不走。
便利店离我家几公里的路,一个来回够我走上三个多小时了,之前还有自行车。
但自行车被亲戚借了一个多月还没有还回来。
我徒步回来的时候,经过柳老师家里,就进去跟她打了一声招呼。
柳老师穿着一身白衣白裙,原本低头浇花的身子缓缓转了过来。
她捧着喷水壶在笑,特别洁白而美丽。
我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感觉柳老师不该是这里的人,可她却留在了这个小山村做支教。
哪也不去。
「亭台,你来得正好,上次柳老师说的助学贷款的事有消息了,你再等柳老师几天,柳老师很快就给你办下来。」
「你妈妈要是问我你的成绩,我不会告诉她的。」
柳老师摸了摸我的脸,声音软软又柔柔的。
「亭台啊,你一定要带你姐姐走出大山啊。」
我抿了抿唇,手里的酱油瓶子抱得更紧。
「柳老师不想走吗?」
柳老师摇了摇头,表情有些落寞,「柳老师走不了啊,所以我们能走一个是一个。」
「亭台,不要相信这里的任何男人,他们会吃人,啃血馒头的。」
会吃人?
我想起姐姐攥在手心里的猪油糖。
想起哥哥忽闪不定的目光。
和妈妈那句嫁定了。
嫁定了。
定了……
我匆忙地朝柳老师鞠了鞠躬,拼命地往家里赶。
推开家里的大门,我就往姐姐的屋子走。
哥哥脸色怪异地忽然拦着我。
「三妹你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我挣脱开了他的手,绷着张脸就往屋子里疾步走了去。
我哥拦也拦不住。
结果才到我姐屋子门口,帘布就被掀开,那个满脸疙瘩瘢痕痘痘的叔叔扯着裤腰带子走了出来。
一副被放松发泄的神色。
手里的酱油瓶子松了 手,我尖叫了一声。
我推开了贺庆国,往里屋上冲。
一进去,姐姐就坐在软塌子上吃猪油糖。
头发乱糟糟衣服松松垮垮穿着,裸露出的肌肤一道道暗红掐印。
吃了一颗然后又开始剥第二个。
仿佛吃慢些,就会怎么样似的。
看到我进来,她下意识捂了捂自己,抬起她那张红通通的眼睛,磕磕巴巴的道:「痛,糖,妹妹要不要吃。」
「好痛。」
剧烈的痛楚席卷了我整个心脏。
我抖着手走上前,拿着被子想往姐姐身上披,可我发现就连被子都有了痕迹,恶心得很。
我忍住倒胃口的气味,把自己的短袖外套给姐姐披上。
深呼吸,却发现每一个呼吸像带了刀子片刮着自己的心脏。
「姐姐,对不起呜呜呜……怎么可以这样。」
「我想保护你啊,我想保护你啊……」
姐姐被我抱在怀里,抬手摸了摸我脸上的眼泪,「妹妹不哭,妹妹不哭,吃糖糖,吃糖糖,叔叔给的。」
「和我玩游戏,叔叔就说给。」
我痛苦地抿了抿唇,红着眼睛呆呆问:「姐姐疼不疼?」
姐姐认真想了一会,泪花儿都冒了出来。
「疼,但是奶奶说,一定要玩,不然就不放妹妹出来了,姐姐不想妹妹出不来。」
「呜呜呜好疼。」
原来妈妈说的嫁定了,是这个意思。
姐姐被贺庆国玷污了,可不就是我怎么反抗都没有用了吗。
真是打得好算盘。
不能等了,不能再等了。
我想清楚之后,我握紧姐姐的肩膀:「姐姐,你讨厌贺庆国吗,你想要和他一辈子这样玩游戏吗?」
姐姐恐惧地摇了摇头,连糖都跟着扔掉了。
我压低了声音,在姐姐的耳边悄悄道:「姐姐,婚礼那天会有人带你到房间里,那个时候就你一个人,你换上我的衣服爬窗跑到我们的秘密基地,我会去找你。」
「那天人多,你一定跑得了的。」
「要是谁想拦你,你就拿签子扎他脸。」
姐姐乖乖点头,拼命碎念念背下我的话。
「嗯嗯,要跑,要换衣服还要扎脸,嗯嗯,姐姐会记得游戏规则的。」
安抚了姐姐一阵儿后,我踉跄着走了出去。
脚步有些虚浮,我差点摔了出去,就被哥哥在一边扶住了,我立马攥住哥哥的手,抬着脸问他。
「哥,这事儿你知道对不对?」
哥哥叹了一口气,有点心虚,不敢看我,但最后还是弱弱地说。
「三妹你不懂,其实二妹这样子本来有人要她就不错了,那贺家嫌弃二妹是傻子,非要婚前验货才愿意给彩礼,我也拦不住。」
拦不住?
是拦不住,还是根本不想拦?
我一下子松开了哥哥的手,对他笑说:「哥哥,你可太聪明了,但凡你把这点聪明花在学习上,清北都是高攀你了。」ӱʐ
「你是家里最大的利益获得者,你是亲眼看着我们怎么为你牺牲的,别拿妈妈奶奶作借口,如果你真的不愿意要,多的法子拒绝。」
「这么浅显的道理,我怎么到今天才恍然大悟呢,笑死我了,你可太会装好人了。」
我推开了哥哥,不再和他说话。
去了厨房,红着眼睛给姐姐劈柴烧水准备洗澡水。
接下来,我算是安分下来,起码在家里人眼里是这样的。
偶尔贺庆国又上门拿着糖进屋子里,跟姐姐交流感情的时候,我也是在外面安安静静地洗菜。
脸上没有半点不悦。
木然地,手法快速地削菜皮。
看到贺庆国出来准备回家时,我就会喊一声哥。
我这样,奶奶别提多舒心了。
「早这样不就好了,你姐姐这是好婚事,以后咱们都是贺家的亲家了,再过几年就让你姐夫介绍个好对象,包管你下辈子不愁吃喝。」
「你们都是我孙女,还能害你们不成?」
我把洗菜水往院子一泼,笑眯眯的。
「奶奶说对极了,高考成绩柳老师那边说我考不好,建议我复读,但是我想想还是算了,以后就跟着婶儿养猪去。」
奶奶越听越高兴,都能笑出花伢子出来。
妈妈从外边走了回来,像是也听到我说的话,但是脸色却变得更加难看。
「什么叫考不好!」
「我看你是考得太好了,翅膀硬了,考了 720 分!难怪今年阿明就考了 300 多分,他去年起码有 450 分呢,原来是你抢了我儿子的考运!」
我心一紧,转身看着妈妈。
还是……
露馅了是吗?
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姐姐怎么办,我现在要怎么做。
不过几秒钟,我的脑海里闪过很多很多东西。
彻底慌了。
妈妈见我沉默,继续叫惨:「造孽哦,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害我儿子的女娃儿哦。」
妈妈说着就要拿鞭子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