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音染听着顾夜廷愈渐均匀的呼吸声，心里的绝望越来越浓，像是要将她凌迟。
她都不知道和顾夜廷的以后会怎么走下去，她现在连她要离开这样的话都不能轻易说出口了。
她轻手轻脚地下床，然后走到窗边。
透过窗户玻璃她眺望着远处已经被染成了红色的枫树林。
眼睛逐渐变得灰败，全然没有了一丝生气。
顾夜廷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顾音染站在窗边发愣，然后走过去抱着她，扬起温柔的笑：“怎么不多睡会？”
顾音染扯了扯干涩的唇：“睡不着。”
这时一声突兀的电话声从隔壁的书房响起，顾夜廷抱歉一笑：“我去接个电话。”
顾音染蹲下来紧紧抱着自己的身子，想要温暖自己，可依然暖不了她。
突然顾音染小腹一阵疼痛，然后脑袋里泛起了一阵阵晕眩的感觉。
她靠坐在墙边缓解晕眩，然后捂着疼痛不已的小腹，她敏锐的嗅到了一丝血腥味。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看下自己的襦裙，白色的襦裙已经被鲜血染红了，鲜血却仿佛不会停一般，仍然汩汩地流着。
顾音染看着身下流淌着的鲜血，嘲讽地笑容出现在了她的唇角。
她的眼睛逐渐涣散，然后失去了知觉昏了过去。
顾夜廷回到房间的时候，就看见顾音染身下汩汩的鲜血，他连忙抱着顾音染往车上而去，抱着她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他好怕顾音染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可这样的想法刚冒出来一点，他就不住地摇头。
不会的，不会的。
顾音染一定会醒过来的。
抱着这样的信念，他才能坚持住一路疾驰来到医院的。
顾音染听见有人喊自己。
好累……
她感觉自己好累，她好想继续睡下去。
谁……
谁在喊我？
我太累了……
顾音染睁开疲惫的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脸担忧的顾夜廷。
她别过脸，她现在完全不想见到他。
顾夜廷深吸一口气：“烟儿……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顾音染舔了舔干涩的唇，然后控制不住地脱口而出：“你给我走！我不想见到你！”
顾夜廷上前缓缓抱着她的脖颈：“烟儿……别这样。”
顾音染终于控制不住地嚎啕大哭，她亲眼看见她的孩子走的，她用手埋住自己的脸，鼻子一抽一抽的。
她再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吧，她悲观的想着。
她和顾夜廷是再也不可能了，果然这个孩子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到时候和自己一样过得不开心可怎么办。
原来上天也觉得自己不应该留住他，这样想着，她心底的绝望扩散开来。
顾音染一把甩开顾夜廷，“我恨你。”
她冷冷看着他笑了，笑得却比哭还难看，“顾夜廷，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永远！”
顾夜廷被她的话刺的心口一疼，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无声地抱着她。
“好。”他哑着声音开口，“不原谅我也好。”
顾夜廷想起他之前回到房间的时候的模样，顾音染浑身是血躺在那里，就那么一刻，他的心慌了，他害怕，他害怕她就这么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他不知道顾音染万一醒不过来怎么办，他甚至压根都不敢往这上面想。
“等你好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顾音染却笑了，眼睛里却染上了一层薄冰：“我已经没有家了。”
家？多么遥远的词，顾音染默默想。
顾夜廷靠在顾音染的肩头，闷闷地道：“怎么会没有家？”
顾音染勉强地笑了：“我不过一介歌女，哪里会有家呢？”
顾夜廷大掌不由得收紧了几分：“怎么会这么说？”
顾音染却躲开了顾夜廷的怀抱：“沈先生怕是忘了，之前是你说的，我不过一介歌女。”
顾音染想起他之前那样置之度外的话，和漠不关己的眼神，心里的冰雪越积越深。
她轻轻抚摸着小腹，这里曾经有一个小生命在的，可现在它空了。
一如自己已经缺了一块的心，她想要忽视传来的阵阵疼痛，可却忽视不了。
顾夜廷大掌紧紧钳制住她：“你明明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顾音染却逃离顾夜廷的拥抱，她无声的笑了，笑容却不达眼底。
“什么叫沈先生没有那个意思？”
顾音染侧过身子，完全不在看他。
顾夜廷却掰过顾音染，让她面对着自己，他哑着嗓子说：“我从来没有介意过你的身份。”
顾音染缺偏过脑袋，她不想再去看顾夜廷了，看他一眼，她就会想起那个已经夭折的孩子。
只要这样想着，她眼底的绝望愈演愈烈，像是一把烈火，似是要将她燃烧殆尽。
顾音染用那种冷若冰霜的语气开了口：“沈先生的抬爱，我恐怕不能消受。”
顾夜廷被她的话刺的寒意从心脏蔓延到全身。
可他知道他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她现在情绪不好，他知道他不应该和她置气的。
这样想着他收紧了怀抱：“怎么会是抬爱？你不是说没有家吗，萧山就是你的家。”
顾音染闻言没有再推开他的怀抱，怀抱里传来的温暖却再也暖不了她的心了。
她扯出一抹笑容：“那也叫家吗？沈先生曾说我不过一介歌女，嫁给许至君都算高攀了。”
她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复而开口道：“沈先生我可高攀不起。”
话音刚落，她猛地甩开顾夜廷的手，然后随手抓起病房里的枕头摔在顾夜廷身上：“出去。”
顾夜廷稳稳当当的接着枕头，他恍若未闻，只是无声地搂着顾音染的脖颈。
“我叫你滚啊，听不懂吗？！”
顾音染推搡着大声囔囔道。
顾夜廷脆弱哀伤的眼神盯着她，然后紧紧地抱着她的脖颈：“我不走。”
顾音染冷笑一声，猛然间伸出手想要拔掉手上的针管。
顾夜廷却死死搂着她：“你还需要打点滴，不要这样。”
顾音染却仿佛没有听见一样，执着地拔掉了手中的针管：“你不走是吧？你不走我走。”
然后想要下床却被顾夜廷拦着了。
“我走就是了，你不要伤害自己。”
顾夜廷无奈只得交代一句，然后深深开了一眼顾音染，才恋恋不舍地离开病房。
顾音染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泪水逐渐模糊了视线。
“啊！”她崩溃地大喊一声，似乎只能这样缓解心里的伤痛。
距离顾音染住院已经一个星期了。
整天她的神情恍惚，一蹶不振，来看她的护士都是止不住的摇头。
顾音染看着今日查房的护士离开，她空洞的眼神才有了一丝焦距。
她知道这些护士里或多或少都有顾夜廷的眼线，不然他不会就这样消失在了医院里的。
一个星期了，她终于接受了孩子已经离她远去的事实。
可伤疤却永远地留在了她的心里，难以愈合了。
她眼底的悲哀经久不散，一双灰败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她缓缓靠在床上，闭上了眼睛，她好累啊。
想要逃离顾夜廷的身边，却发现太难了，想要忘记他带给自己的伤痛，可哪有那么容易忘记。
正在顾音染准备闭目养神之际，却瞥见了病房里来的不速之客。
许至君沉痛的眼睛看着她，顾音染却只是淡然一笑：“怎么了。”
顾音染心里还有一丝戒备，上次她无声无息就能被带走，说不怕是假的。
许至君却只是无声的摇摇头，然后他比了个手势，良久才缓缓开口：“烟儿……你想走吗？”
顾音染却惨然一笑，她想离开吗，怎么可能不想，她做梦都想离开顾夜廷。
许至君他只是低声说：“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可以带你离开，也能摆脱他的眼线，你要和我走吗？”
顾音染闻言暗淡的眼睛只是瞟了一眼他，并不想答话。
许至君却似乎料到了这个结果，他低声说：“我保证不会像上次那样了。”
说完一双略带歉意的眼睛看着她。
顾音染思来想去，待在顾夜廷身旁的自己，备受煎熬身心俱疲，而她需要养身体，她不想再被监视了。
“你先答应我，不要再骗我，伤害我。”
顾音染闻言淡淡地开了口，许至君满口答应。
思虑再三以后，顾音染这才答应了他。
等到了夜深的时候，病房里陷入了黑暗，顾音染按照早已约定好的时间等待着。
许至君如约而来，随他而来的，还有一个和她身形相仿的女孩子。
顾音染看着那个女孩子，心头一窒，她轻声问道：“她要代替自己吗？”
说完她的脸已然失去了血色。
像是知道了她的疑问，许至君漠然开口：“他们都是死士，有机会他们会自己保全自己的。”
顾音染的心这才稍稍定了下来，若是要让她平白害人性命，她做不到。
许至君伸出手想要拉着她走，却想到了什么，他的手不安地在大衣上蹭了下，而又收了回去。
“走吧，跟我来。”
许至君只是在前方引着路，顾音染只是静悄悄地跟上了他的步伐，两人之间一时沉默。
“到了，我们已经出来了。”
顾音染闻言才从纷飞的思绪中走了出来，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实已经出了医院，她深呼吸了几口散发着自由气息的空气。
“你需要静养，我带你去萧山吧。”
顾音染只是怔怔地看了一眼许至君，萧山那可是顾夜廷的地盘。
许至君见顾音染已经停下了脚步，这才拉住了她的手臂道：“你放心，不去梨园，是另一处宅院，他查不到的。”
顾音染这才稍稍放心下来，几天的时间，那也足够了。
许至君开车很稳，顾音染不消片刻就进入了梦乡。
许至君从后视镜里看着顾音染的睡颜，他却不能过去抱着她，心里泛起苦涩的酸意。
明面上她是自己的妻子，可他知道她心里只有顾夜廷。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了浓烈的情意，沉默地开着车。
顾音染是被叫醒的，她睁开困倦的双眼，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宅院。
许至君扯出一抹笑容：“这里不属于许家的产业，是我一位已故的朋友的，他托我照料这里。”
顾音染闻言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沉默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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