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恩曼努力睁开眼看去，是抱着一束花的辛骁然。
不想让他担心，她连忙起身，虚弱一笑：“没事的，我就是太累，休息一会儿就好。”
辛骁然走进后将花递给她。
“祝贺你，演唱会很成功，
凌恩曼笑了，去牵他的手：“上台的时候我好紧张，怕唱错音，怕大家觉得我没有之前好……”
辛骁然听着，不置一词。
也不知听进去多少。
凌恩曼意识到了，笑一僵：“等下我们去一起去吃饭，定了你最喜欢的蟹肉豆腐……”
辛骁然淡淡打断：“庆功会我就不去了，还有工作，你照顾好自己。”
辛骁然来了又去，快地几乎像凌恩曼的幻想。
她看着那挺拔背影，心脏开始抽痛起来。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总是这样来去匆忙。
明明当年的每一场演唱会结束，他总是第一个上来紧紧抱住自己。
空旷的休息室里，从未有过的孤单冰冷席卷了全身。
凌恩曼环抱着自己，指节用力到发白。
……
【凌恩曼演唱会】的词条连着上了七八个热搜。
当晚，凌恩曼接到了一年未见的母亲打来的电话。
“语语，你演唱会办得不错，那就是又有钱了？快给妈妈转点，妈妈在澳岛快连饭都吃不起了……”
凌恩曼听见对面嘈杂的声音，夹着下注，开牌等字眼。
“你又在赌场？”
不等庄母回答，凌恩曼垂下眼眸，声音微凉：“我说过，你不戒赌，我不会再给你钱。”
说完她径直挂了电话，又将号码拉黑。
演唱会结束后，有三天休息时间。
凌恩曼带着亲手做的点心坐上了飞往横店的飞机。
到达剧组时，辛骁然还在拍摄。
凌恩曼来得低调，戴着帽子口罩，在一旁安静等着。
直到导演一声‘卡’传来，她刚想上前，却有一个身影比她更快奔到辛骁然身边。
是这部剧的女主郭芸妍。
郭芸妍将手上的杯子递给辛骁然：“刚送过来的冰咖啡，这鬼天气热死了！”
而辛骁然的助理小吴则笑道：“嫂子，你怎么还抢我这助理的活啊？”
周围的人也随之起哄起来。
嫂子？！
凌恩曼心脏骤缩，脚步定在原地。
她看着辛骁然自然地抬起手为郭芸妍挡住阳光，而郭芸妍则抬手给他擦了下汗，又拿着自己的小风扇对着他吹。
旁边有人调侃：“还拍什么戏，我们直接拍纪录片得了，这不比剧甜。”
一片欢声笑语中。
接凌恩曼来剧组的副导演，尴尬无比的看着摇摇欲坠的凌恩曼。
此刻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庄姐，这都是玩笑……”
“我知道。”
凌恩曼抬手又压了压自己的帽子，朝他摆摆手，悄无声息转身离去。
走出片场，凌恩曼才终于感觉不那么窒息。
手上的点心盒子摇摇晃晃，她抬手，径直扔进了垃圾桶。
凌恩曼一个人回到家。
偌大的客厅空空荡荡，沉寂的空气闷得人心里发慌。
沙发边上，摆着她跟辛骁然的合照。
两人抱在一起，笑意比烈阳还璀璨。
她躺着沙发上，一遍又一遍翻看着她跟辛骁然以前发的信息。
“宝贝今天吃了什么？”
“今天穿了什么，我也要挑同色系！”
“在干什么？有没有想我？”
……
每天都是一样琐碎重复的话，可两人却乐此不疲。
凌恩曼从天亮看到天黑。
手机里的对话从一天几百条到后来变成几条。
最后……变成几天一条。
“我在忙，早点休息。”
辛骁然的最后一条信息是五天前发的。
那天，凌恩曼接到母亲的电话，她失眠一整夜，发信息给辛骁然问他在干什么，却只得到这样一句。
凌恩曼眼角清泪滑过，心又无法控制的疼起来。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
屋里的安静让凌恩曼心脏突突的跳，她将头埋进沙发，呢喃着：“我很好，我没有病……”
不知多久，开门的声音骤然响起，凌恩曼恍惚抬起头，眼角还带着红痕。
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来人：“阿璟……你怎么回来了？”
辛骁然打开灯，看着沙发上的人，语气不明：“听说你去了剧组？”
凌恩曼一顿，明明她什么错都没有，却莫名有些无措：“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辛骁然看着她瑟缩的样子，心口涌上一股烦乱。
“之后不要去了。”
他直接命令，又补充了一句：“电影很快就拍完了。”
凌恩曼一怔，半响才垂下眼眸，哑声答：“好。”
她起身，不想再纠结这件事：“我去帮你放水洗澡。”
卫生间里，凌恩曼看着自己泛红的眼角，深深吸了一口气。
待了好一会儿，她才走出浴室。
“水放好了，你……”
话未说完，她却看见辛骁然冷沉着一张脸转过身。
开口就是冷得像冰的质问：“为什么要骗我？”
凌恩曼不解。
下一瞬却见她随身携带的药瓶不知何时被辛骁然打开了盖子。
凌恩曼僵立在原地。
她看着辛骁然将那写着‘帕罗西汀’的药瓶抬高，手腕翻转。
瓶中的药倏然落在茶几上，又一颗颗滚落到地上。
每一颗上面都写着——‘综合维生素片’。
辛骁然声音讥诮似刀：“骗我得抑郁症很好玩？”
“你就不该当歌手，该去当演员才对！”辛骁然看着凌恩曼惨白的脸色，却丝毫没有怜悯之情。
语气甚至越发讥讽：“装也装得像一点，吃维生素是看不起谁？”
他说着把瓶子一扔。
“咚”的一声响。
仿似一把铁锤，重重捶打在凌恩曼心上。
“我……我之前真的有在吃药，药吃完了……”
凌恩曼有些呼吸困难，连话都说不顺畅，像个语无伦次的孩子。
“我最近，最近演唱会，我想用更好的转态去面对歌迷……”
她无意识地扒拉自己的头发。
病情严重的时候，她几乎一天要吃七八种药，而且那些药会让她总是想睡觉，注意力不集中……
她只是太痛苦了，所以才一念之间换了药……
辛骁然眼眸沉沉地盯着凌恩曼看了半晌，却是一言不发拿过外套就要往外走。
凌恩曼拉住他，眼里满是哀求：“阿璟，别走！”
辛骁然看她。
那张苍白的脸色挂了泪痕，神情小心翼翼而卑微脆弱。
辛骁然闭了闭眼，还是抽出手，打开门往外走去。
门重重关上！
凌恩曼软倒在地上，无法控制地浑身发抖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门铃声再次响起。
凌恩曼眼睛又亮起来，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开门。
打开门，看见的却是辛骁然的助理小吴。
小吴将手上的东西递给她：“庄姐，这是璟哥让我送过来的药……他让您，别再这么任性了。”
小吴走后，凌恩曼看着那药，突然打开瓶盖，一颗一颗往嘴里塞。
和着眼泪。
她将那药咽下。
……
演唱会一场接一场。
最后一场在京市收官。
演唱会开始前，凌恩曼被突然出现的庄母拦住。
庄母拉着凌恩曼的手哀求道：“语语，你救救妈妈吧！那些人说再还不上钱就砍了我的手。”
“你帮妈妈这一次，我发誓再也不赌了！”
凌恩曼心口一缩，眼眸闭了闭又睁开，最终还是抽出手。
“我入行那一年，你欠了八百万，我没日没夜拼命赚钱为你还了，你却第二天就去了澳岛。”
“我事业最好那一年，你欠了几千万后不知所踪，那些人天天堵在我公司拉横幅泼油漆，我还是给你还了。”
“你呢，转头就出现在赌场，说你女儿是大明星有的是钱，因为这件事，合作商觉得我形象不好跟我解约，公司也将我雪藏……”
凌恩曼压住喉中的哽咽。
“妈，我不会再给你一分钱。”
话落，啪——！
一耳光突地抽在凌恩曼脸上。
庄母原本可怜的神色瞬间扭曲。
她一边拿包打凌恩曼，一边破口大骂。
“红了连亲妈都不认了是吗？要不是我把你养大，你不知道在哪里端盘子打工，能成这么体面光鲜的大明星！”
凌恩曼抬手挡着，手臂被那包上尖利的饰物划伤。
然而身上的痛丝毫不及心中传来的痛。
凌恩曼保镖连忙上来将两人拉开。
庄母只得忿忿住手，走前对凌恩曼咒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一定会遭报应的！我诅咒你早晚死无全尸！”
母亲对女儿的狠毒诅咒让在场人都不寒而栗。
经纪人安森神色担忧，欲言又止：“阿语，演唱会马上开始……”
凌恩曼攥紧手，扯出一抹笑：“我没事，开始做妆发吧，我想有个完美收场。”
演唱会如期举行，巨大的场馆沸腾了两个多小时。
中场休息时，凌恩曼看着满场的歌迷，突然有种冲动。
她拿起话筒：“今天是旧梦演唱会的最后一场。”
“旧梦结束代表着一切过去，不管好的，还是坏的，都可以重新开始。”
“在这样重要的时刻，我想跟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人分享。”
这是打算在最后一场演唱会上官宣？！
场下海啸般的欢呼变成一片喧闹，又随着大荧幕上凌恩曼打电话的动作逐渐止住。
偌大的场馆只有凌恩曼手机中的嘟声传来。
万众瞩目中，那电话响了许久。
直到变成忙音都没人接通。
凌恩曼的眼眶红了。
她握着话筒，有些无措。
“阿语，你还有我们！”
突然有粉丝的声音响起。
“阿语，阿语，阿语……”
整个场馆里响起粉丝整齐而又巨大的呼喊声。
凌恩曼又笑起来。
“我总是在电台安慰大家，其实我自己也不擅长处理感情，很想和一个人牵手一直走下去，但是却没办法控制一个人爱不爱我。”
“既然如此，我们只能……好好爱自己。”
“最后一首歌，送给你们。”
“说不清命运走失的下落，凝望也无能为力……”沙哑的歌声响起，伴随着升降台越升越高。
最后一句结束，凌恩曼睁开眼。
明明是四周都坐满了人，她却觉得自己像是无垠大海中的一叶扁舟。
她与世界笼着一层雾，隔着一层难言的隔膜。
她闭上眼，从升降台上迈出一步。
全场的欢呼霎时变成尖叫。
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凌恩曼从高处坠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