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王府。
“太医，我家王妃怎么样？”
年迈的太医收回了把脉的手，叹了叹气，“没完没了的抽血，王妃身体已是油尽灯枯......恕老夫直言，再这样下去，恐时日无多。”
李艺歆默默的看着自己苍白的、遍布各种新老伤痕的手腕。
她今年不过十九，就已经落得一句时日无多了吗......
闻言，丫鬟薄绿的声音染上哭腔：“太医，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求你救救我家王妃吧！”
“如今老朽能做的，也只有先用药吊住王妃的命。这段时间，王妃切记，定要停止取血，按时服药，兴许还能保下三年寿命。”
李艺歆心神恍惚。
若是停止取血……
恰在此时，房门被人粗暴的踹开。
叶凡冲进来，直接拉起李艺歆，急切道：“快，婉荷发病了，随我去取血救人！”
李艺歆手腕被他拽的发痛，却也咬牙隐忍下来。
薄绿见状，想起方才太医的诊断，慌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边哭边磕头：“王爷，王妃身子已经很虚弱了，万万不能再继续取血了，求您看在王妃是您发妻的份上，可怜可怜她吧！”
“您要抽就抽我的血吧！我有血，我有很多血！”
她磕头磕得用力，不一会额头上就血肉模糊。
“阿绿，快起来！”李艺歆挣扎着下床去扶她。
叶凡冷眼看着这一切，丝毫不为所动，“就抽一点血，又能虚弱到哪里去！更何况，就你还不配给婉荷取血，只有九阴之人的血方能为婉荷治病。”
陶婉荷得了一种罕见的疾病，需要用九阴之人的鲜血做药引子服下，才可治病。
而李艺歆，就是世上唯一的九阴之人。
薄绿哭着摇头，拼命拦着李艺歆不让她走。
何止是一点血，这是每日每夜都要抽！王妃手腕上的刀痕，连她都看得触目惊心，泪流满面，身为王妃的丈夫，王爷他又怎能狠得下这份心。
明明王爷以前是很宠王妃的，两人耳鬓厮磨，好不恩爱，可自从那陶婉荷住进府中，一切都变了！
叶凡急着要血，直接一脚将薄绿踹倒在地，拔剑横在她颈间，厉声道：“再不滚，我杀了你！”
“不要！”李艺歆失声大叫，慌忙扑过去，“叶凡，我跟你去，我现在就去！不要动阿绿！”
她颤颤巍巍的快步走出门，无人察觉她隐藏在袖中的双手不断发抖。
李艺歆跟着叶凡来到一处种满桃花的府院，她咬着白布巾，眼睁睁看着叶凡熟练的将她那遍布刀痕的手腕用力割开，温热鲜血缓缓流出。
看着李艺歆放完血，那些鲜血立马被太医制成药丸后，叶凡的表情才缓和一些。
“婉荷，吃药了。”他语气罕见的温柔。
坐在床边的陶婉荷蹙眉，“叶凡，太苦了，血腥味还没散。”
“乖，吃完药我再给你拿蜜饯来，你先乖乖吃药好不好，别让我心疼。”叶凡小心翼翼的哄着她。
两人浓情蜜意，没人理会角落处痛得浑身冒冷汗的李艺歆。
太医取完血后就迅速去给陶婉荷熬药了，没一个人发现李艺歆的手臂还在潺潺流血，也没人关心她一句，问她疼不疼。
她呆愣愣的，目不转睛的凝视着房里这一幕，哪怕已经目睹多次，可再一次看见，心脏仍然会感到一阵刺痛，难受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曾几何时，叶凡这样的温情，只属于她。
李艺歆乃是黎国公主，一年前，黎国突然被一个蒙着面具的王爷率领十万铁骑踏破，她眼睁睁看着父皇母后、兄长，熟悉的宫人一个接一个的被斩杀，那一夜，她国破家亡。
本以为自己也要成为刀下亡魂，是叶凡救了她。他不仅把她带出了黎国皇宫，一路上更是对她嘘寒问暖，悉心照料。
再后来，他娶她进门，日日宠她，送她许多东西讨她欢心。
在她染了风寒的那次，叶凡也像今日这般，昼夜不歇的守候在床边，用蜜饯哄她吃药。
可是不到一年，叶凡就变心了。
他开始整夜不回，宿在外面，对她的态度慢慢变得冷淡。
李艺歆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后来，便从下人口中得知叶凡带陶婉荷回府，贴身照顾的消息。
整座王爷府议论纷纷，都说王爷要娶陶婉荷。
那晚李艺歆做了噩梦惊醒，派薄绿去请叶凡来看看她，一整晚都没人来。
之后的日子里，李艺歆的东西，都是隔壁陶婉荷挑剩下的给她。
叶凡曾对她说：“阿钗，你要懂事，这次我外出打仗，是婉荷救了我，她对我有恩情，我不得不娶她。”
当时她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曾答应过她，此生只她一人。
可这个星光下许下的诺言，如今竟连许诺人都忘了。
叶凡，我没多长时间可活了，你知不知道……
李艺歆垂下眼帘，捂着手臂默默的退出了房间。
鲜血顺着手腕流了一地，她能逐渐感受到身体渐渐虚弱，体温也在一点一点的变凉。
快要回到小院时，她两眼一黑，终于忍受不住，彻底晕了过去。
等李艺歆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接近黄昏。
薄绿守在一旁，见她醒了，惊喜道：“王妃，您终于醒了！阿绿去给您熬药。”
薄绿很快端着药碗过来，一勺一勺喂给李艺歆，哽咽的哭诉，“王爷怎能如此绝情，当初许诺的一生一世现在全都被他忘得一干二净！才不到一年，就带了别的女子回府，对您却漠不关心......”
“王妃，整个王爷府的下人和医师都被派去碧荷院照顾陶婉荷了，连个为你疗伤的人都没有！”
陶婉荷有自己专属的院名，紧紧挨着叶凡的主院而居。而李艺歆则被遣在柴房隔壁的偏院。谁是王爷心上人一看便知。
李艺歆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嗓子沙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喉间满是浓烈的铁锈味。她捂着唇，咳了两声，呕出一口血，如落梅般星星点点的洒在被褥上。
“王妃，你的手！”
李艺歆捂唇咳嗽的时候，手臂从袖子里滑落出来，薄绿这才发现，李艺歆的手臂上，伤口割得极深，已经到了深可见骨的地步！
只是用纱布包扎根本不管用，必须赶紧找太医来止血才行，否则血都会流干！
“王妃，我去找太医，等我！”薄绿说完，放下药碗，跌跌撞撞的跑出门。
李艺歆想拦住她，可惜她跑得太快，自己又开不了口，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只好作罢。
然而过了许久，李艺歆都没有等到薄绿回来。
她频频望向门口，最终还是敌不过自己内心的焦急，一咬牙，强忍着手臂剧痛下床。
李艺歆一瘸一拐的来到主院，还没等跨过门槛，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来人，给我把这个不知死活的丫鬟拖下去杖毙！”
是叶凡！
紧接着，薄绿的求饶声回荡在大院里，“王爷，求您了，处罚奴婢之前，您先让太医去看看王妃吧！她真的流了很多血，快要不行了！”
“她之前取血多次，怎么就没事？”叶凡面色冷得可怕，“怎么，她如今也学会合起伙来做戏给我看了？”
“你多番顶撞本王，如今更是私闯府院，扰了婉荷清净，再有下次，哪怕你家王妃在，也是一样的下场！来人，把她拖出去杖毙！”
李艺歆脑海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急匆匆冲进去，大喊：“等一下！”
一进门，她就看到叶凡怀中抱着陶婉荷，两人视线齐刷刷的往她身上看去。
尽管有心理准备，李艺歆还是不可避免的心口一窒。
她咬咬唇，行了礼，“王爷，不知我的侍女做错了什么，你要杖毙她？”
叶凡冷笑一声，“她不顾礼数强闯碧荷院，吵到婉荷清净！我王府容不下你那个不知尊卑是何物的丫鬟！李艺歆，我看你是越发的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了。”
李艺歆脚下一个踉跄，脸色越发苍白，她是什么身份，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刚要开口，他怀里的陶婉荷就扶着脑袋痛呼出声：“王爷，我的头好痛.....”
“婉荷！”叶凡一急，猛地将她抱起来，“太医！”
太医把过脉后说：“陶姑娘目前身体尚未恢复，建议静养。”
陶婉荷抓着叶凡的衣襟，露出一抹虚弱的笑，“王爷，太吵了，我想静一静……”
叶凡看向薄绿，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还愣着干什么？把人拖下去行刑！”
“不要！”李艺歆连忙哀求，“王爷，阿绿她已经知错了，求您饶了她这一回！”
就因为陶婉荷一句话，他就要处死与她相依为命的薄绿！
薄绿是唯一一个在她身边的黎国人了，她对她有多重要，他不会不知，曾经他还戏说，以后会为她给薄绿找一个好归宿，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叶凡蹙了蹙眉，脸上冷意仍在，“丫鬟不教，主子的过。李艺歆，你若真想让我放过这贱婢，便去院外给婉荷磕上一百个头，再跪上一天一夜，我可以考虑饶她一命！”
话音落下，全场鸦雀无声。
薄绿更是瞪大了双眼，疯狂挣扎，边哭边大喊：“王妃，不能跪！你是黎国公主，你是公主殿下啊！”
是啊。
叶凡你难道忘了吗？我是......黎国的公主。
父皇母后的掌上明珠，黎国最耀眼的珍宝。
就算脊梁骨被打断，也绝不会向一个小小的陶婉荷低头。
她看向薄绿，忽然惨然一笑。
可是，黎国公主早就死了啊。
现在只有一个曾死心塌地嫁给叶凡，一年没过却伤得伤得体无完肤的李艺歆。
薄绿是她唯一的家人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薄绿死。
“望王爷说话算数。”
李艺歆惨然一笑，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掀开薄裙，噗通一声，缓缓跪在了地上。
薄绿失声大叫，“公主！不要！求你了，让薄绿死，让薄绿赴死吧！”
她哭得快要断过气去，在侍卫的手下疯狂挣扎着，“王爷，你不能这么对公主，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啊！”
第四章 怀孕
李艺歆跪下后，开始一下接一下的用力磕头。
一个，两个，十个，二十个……
活活把自己额头磕得血肉模糊！
她的手腕还在潺潺流血，很快鲜血染红了地砖，满地都是李艺歆的血。
她丝毫不顾疼痛，看着那满地的血，却忽然想起新婚夜，叶凡要来掀她盖头，她起了逗弄的心思，拉住盖头不让他掀。
“掀了这盖头，我可就是你的新娘子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