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五年,窗外飘着雪。
沈嘉沫正提笔,修书给自己的父亲,希望他可以借三千兵力,助陆泽洲攻下北城。
“咳咳……”一股血味儿冲破鼻腔,从嘴里喷了出来,点点红梅,映落在泛黄的纸页上。
沈嘉沫叹了叹,掏出一条旧式的绢帕擦了擦嘴,随手,将那信纸丢进了火炉。
“嫣儿。”沈嘉沫换了一件杏色的袍子,“我们去请大帅回府。”
嫣儿听闻,连忙拦住她:“夫人,您好歹也是名门闺秀,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我不去,他会回来么?”沈嘉沫苦笑,从一旁拿出了一把白色的绢花伞。
百花楼
歌舞升平,哪里有乱世的景象。
沈嘉沫刚踏进一只脚,就被守门的小厮拦了下来。
“姑娘,这地儿你来,怕是不好吧?”
“瞎眼的东西,你看仔细了,这可是我们的大帅夫人。”
嫣儿咒骂了一句,那小厮才算乖巧,目光复杂的看着二人走了进去。
男女厮混的声音让沈嘉沫皱了皱眉头。
“咚咚咚。”
敲了三声,里面的男人才不耐烦的嚷了句:“谁?”
“大帅,是我。”
良久没有回应,直到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过来开了门,她旗袍歪斜,露出明晰的锁骨,饶有意味的上下打量了沈嘉沫一眼。
“哟,这大帅夫人也来这种地方?明儿城里若是传开了,怕要是个笑话。”
沈嘉沫不愿搭理这个女人,看向屋子里,三个男人坐在一起。
其中一个便是她的丈夫陆泽洲。
“靳南,夜色已晚,跟我回去吧。”沈嘉沫隐忍着心痛,笑得依旧温婉,一双手情不自禁的摸扯着手里的帕子。
“沈嘉沫,你是诚心让我落一个花天酒地的骂名,还是要彰显你的娴淑?”
言外之意,她不该来这个地方。
开门的女人依附在陆泽洲的身旁,没有丝毫避讳的意思,捂嘴窃笑。
在这个地方,谁都知道,沈嘉沫只是一个联姻的摆设。
没有孩子也没有娘家人。
从她嫁过开始,这一待,就是五年。
“婆婆病了,你回去看看她吧。”说罢,沈嘉沫转身,不愿多待一秒。
所谓的婆婆,其实是陆泽洲的奶娘,他自幼丧父丧母,全凭一身战绩坐到了今天的位置。
他心性凉薄,唯独对这个奶娘,处处用心。
果不其然,陆泽洲听了以后,立马跟了出来。
“怎么不早说。”陆泽洲拉住了沈嘉沫的手,从后门走了出去。
厢房里,老太太已经病入膏盲。
大夫看后连连摆着手。
“大帅,这病已经不能治了,老太太年岁已高,还是让她安享余日吧。”
“你说什么?”陆泽洲眉头一簇,似要发火。
陆医生吓的魂飞魄散,连忙求饶。
这时,老太太颤颤巍巍的拉住了陆泽洲军衣一角,无力道:“你不要怪他,只是我还有一个心愿未了。”
“奶娘,您说,只要您想要的,我都给你送来。”
陆泽洲跪了下来,握着老人太太的手。
“我还没有孙子。”老太太看着陆泽洲身后的沈嘉沫一字一句道。
沈嘉沫心里凉了半分,她咬咬牙,看向了陆泽洲,想知道这个男人究竟会作何反应。
“好。”陆泽洲答应。
沈嘉沫的心,却彻底凉了下来。
她,是不能生育的……
沈嘉沫不能生育这种先天疾病,几乎要毁了她的一辈子,若不是几年前陆泽洲兵败城下,他也不会答应这桩婚事。
沈嘉沫隐忍着泪水,不动声色的回了房。
不知过了多久,陆泽洲才推开房门。
夜色昏暗,屋子里也没开灯,可陆泽洲知道,她还没睡。
“明日,我会带个姑娘回来。席家这么多年就你一个女人,你也不会想我断后吧?至于你父亲那边……”陆泽洲像是铁了心。
泪水啪嗒、啪嗒的落在被褥上,沈嘉沫一时难受,竟心口绞痛,大口的喘着粗气道:“我会修书给父亲,你不用挂心。我累了,你回去吧。”
陆泽洲蹙着眉头,觉得沈嘉沫是越来越不正常了,可他怎么会关心这个女人?
所谓的联姻,倒不如说是她父亲一厢情愿的逼婚!
陆泽洲冷笑了一声。
“那就劳烦夫人费心了。”
这话说的甚是讥讽,等到陆泽洲刚出了门,沈嘉沫才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她捂着自己的心口,泪水肆意而出。
五年,她付出了全部,却换不到陆泽洲一丝怜悯。
……
周若水是次日被陆泽洲带回来的。
一匹战马从百花楼骑到大帅府,闹得人尽皆知。
沈嘉沫原以为就算娶,也该是个闺秀之女或者名门小姐。
却不想,陆泽洲竟把那百花楼的女子给带了回来,他要让她跟这种女人共侍一夫??
啪——
药碗溅落在地,沈嘉沫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泪水夹杂着汤药,一股浓郁的味道散了出来。
“把这些统统收拾掉。”
沈嘉沫拧着眉头咳了咳,看着帕子上的血,声音却是不痛不痒。
“夫人,你这病真的不能再拖了,我们还是回去吧,老爷一定有办法治好你的。”
陪嫁的丫鬟哭着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
“我要是走,席家还会有我一席之地么?”
沈嘉沫叹了口气,若是她这样回去,别说陆泽洲,就算是父亲,怕也不会再让她回来。
前厅里,热闹得很,就连几日未曾下床的奶娘都坐在了大殿之上。
陆泽洲拉着周若水正在敬茶,沈嘉沫本不想过去的,可她作为正室,不去难免被说小气。
撑着病弱的身子,嫣儿扶着她来到了前堂。
可谁知,刚一脚踏进去,陆泽洲就不乐意了。
“若水刚进门,你摆什么架子?”他一声呵斥,厅里便静的鸦雀无声。
“大帅,您别怪姐姐,姐姐若身体不适,便让她回去吧。”周若水倚靠着陆泽洲,瞧着,真是既多情又体贴。
陆泽洲不觉皱眉:“既然来了,喝了茶再回去。”
“是。”沈嘉沫刚开口,却一时胸口疼痛,连连咳了几声。
她慌忙掏出了帕子,别过脸,擦拭掉了嘴角的血渍。
“不过出来喝杯茶,这么矫情。这一年四季,你日日都在咳,晦气!”陆泽洲不悦地翻看了一眼椅子上的女人。
一年四季。
这病缠着身子几年有余,他匆匆一笔,一年四季就概括了。
周若水非常识眼色的端着一杯新茶,慢慢走了过来:“姐姐,您别和大帅置气,您请。”
她笑着端起茶杯,微微弯下腰,可沈嘉沫不过刚抬手,触碰霎那,杯子就摔了下来。
清脆的声音,一声响,便成了稀巴烂。
开水烫了沈嘉沫一手,顿时红了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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