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敲门声响起。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胖男人眼神示意了一下，瘦男人瞬间领会，捏紧棒球棍一步步朝门口走去。
大门被打开，迎面就是西装革履的顾屿然，手里拿着老大一个保险箱。
我感动连连：「顾屿然。」
快让保镖们踏平这个仓库！
顾屿然眼尖看见了我：「老婆。」
瘦男人警惕：「你自己来的，没有报警吧？」
顾屿然目光移向瘦男人，眼神轻蔑：「就我自己，怎样？」
一阵风吹来，掀起了他身后的黄土，除了漫天飞沙，空无一人。
我惊了。
不是，哥，真自己啊。
自己一个还这么嚣张。
白连彻底被整无语了：「温昭，能出去的话带他去看看脑子吧。」
我不确定道：「可能他自有打算？或者这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白连冷笑没有说话。
果然。
顾屿然永远也指望不上。
几秒后，被五花大绑的顾屿然傲着一张俊脸被扔在了我身边。
胖瘦男人一前一后出去。
我：……
白连：……
顾屿然满脸关怀：「老婆，你没事吧？」
我：「不，现在有事了。」
回去就离婚！
顾屿然小声道：「老婆，别怕，我有办法。」
我已经不指望他了，麻木回答：「哦？又想起来什么没有用的点子了？」
「我在外面安排了人……」
我瞬间来了精神：「老公，你真是……」
谁说顾屿然没有用！
我温昭第一个不答应！
「但是好像被他们发现了。」
「……你真是太蠢了！」
我仰天生无可恋。
白连闭着眼靠着墙，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
顾屿然叽叽喳喳：「老婆，你今天干什么去了？我今天的飞机，回到家竟然没有看见你，我好伤心。」
「……」
他的话倒是一向很多。
我仰头看着天花板上那根木棍。
许久，我终于开口，声线平淡：「顾屿然，我们离婚吧。」
顾屿然愣了：「为什么？」
我闭上眼，重新睁开时眼底一片清明：
「我有个好朋友，她叫苏娆娆，她生病了，很严重的病，我很穷，我没有钱给她治病。
「我太穷了，我卖血给她治病，有一次甚至联系了黑心医院，想要卖一颗肾给她治病，但是我遇见了你，我不喜欢你，但是你向我求婚的时候我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有钱，跟你结婚后我就有钱给她治病了。
「关于这件事，我很抱歉，我不想瞒你的，但是我害怕没钱给她治病。对不起，在你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利用了你。
「如果等会出什么意外，如果等会非要死一个人话，我希望那个人是我，真的很抱歉，顾屿然。
「对不起，我没有钱还你，如果你生气的话，等我死后，我的骨灰你可以随意撒着玩，或者你也可以把我的尸体五马分尸，切成碎块，随便了。」
我冲他一笑，眼底含着抱歉。
白连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顾屿然盯了我半晌，蓦地笑了：「阿昭，你怎么就那么确信我不知情呢。」
他自顾自地说：「其实在很久之前，我们见过面，但是你不记得了。大二那年我了解到你有个朋友生病了，看你越来越消瘦，我很心疼，我不知道该怎么帮助你，后来我故意找人在你必经之路上围堵我。」
「我赌对了，你肯定不会对这件事置之不理，一切都是那么地理所应当。我终于有理由接近你了，后来，我打听到你试图去卖器官，我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向你求婚，我想让你名正言顺用我的钱，当然，如果你能爱上我，那真是意外之喜了。」
「可是遗憾的是，好像没有成功。」他苦涩一笑。
「阿昭，你不用觉得愧疚或者怎么样，被你利用的前提是我愿意。」顾屿然正色，「至于白连，你说他是救我的人，我信，你说他是我的白月光，我信，我不想让你不开心。」
本就是他一手策划的围堵，救他的人是谁他怎会不知情。
「阿昭，我爱你啊。」他轻笑。
听他说完这些话，我脑子一片空白。
顾屿然知道苏娆娆。
顾屿然知道我在利用他。
顾屿然说他爱我。
我茫然：「可是，可是我在利用你啊。」
顾屿然满脸温柔：「我知道，我愿意。」
太刺眼了。
他眼里快要溢出来的爱意太刺眼了。
我闭上眼不再看他。
「砰」的一声，仓库门被一脚踹开。
两个男人一脸狰狞，胖男人脸色阴沉：「顾屿然，你他妈竟然敢用假钞骗老子！」
保险箱里全部都是假钞，最底下还铺了一层石头。
「你他妈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瘦男人一脚把顾屿然踹翻在地。
顾屿然倒在我脚边，黑色西装印着一个显眼的脚印。
我低骂一声，吼道：「你大爷的，有本事打墙上那个人啊，打他个弱男子算什么本事！」
白连：「……不是，你俩有病吧。」ŷƶ
我用余光看了一眼顾屿然快要挣脱的绳索，咬牙继续骂道：「你俩打我老公干啥？要打也是打这个小三！勾引我老公，趁我老公失忆的时候让我老公跟我离婚，你们两个有本事打死他，打死他算你俩牛逼。」
我飞快地说着，心里不停地给白连道歉。
都是为了逃出去，都是为了逃出出头。
马上就要挣脱了，再坚持一分钟。
马上就好。
马上就好。
我呸了一声：「这个狐狸精，勾引我老公，还画着这么浓的妆，你说！这场绑架是不是你一手策划的！你说啊！说啊！狐狸精！」
「要我说，你这种狐狸精就应该被关起来，不要再祸害人，祸害别人的家庭了，有多少幸福的家庭都是被你们这群不要脸的狐狸精给勾散的，你们没有良心的吗？！你们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我说得飞快，不给任何人插嘴的机会。
胖男人看出了我的不对劲，目光阴狠：「你是不是想拖延时间等警察？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他伸手想要抓我，顾屿然猛然跳起来，一脚狠狠踹向他。
胖男人瞬间被撂倒。
瘦男人骂了一声，攥着棒球棍就往上冲，同样被顾屿然撂倒。
顾屿然原来身手很好，我第一次知道。
我看得直抽气，唯恐对方的武器伤到他。
胖男人见打不过他，目光转移到了我身上，眼神阴翳，从后腰抽出一把匕首，直直冲向我：「去死吧！贱人！」
太近了。
根本躲不掉。
我全身的血液似是凝固了一般，整个人如坠冰窟。
我下意识闭上眼。
「扑哧」，是刀刺进肉体的声音。
但是疼痛感却没有随之袭来。Ɣȥ
我睁开眼，入目便是顾屿然放大的俊脸，还有他血流不止的肩膀。
「顾，顾屿然。」一瞬间，我仿佛丧失了言语能力，说不出任何话来。
大门一窝蜂涌进来很多人，领头的正是几个人民警察，身后跟着很多黑衣保镖，旁边还站着小林。
小林走上前为我松绑。
我接住缓缓往下坠落的顾屿然，他惨白一笑：「老，老婆。」
我紧紧握着他的手：「顾屿然。」
他抚摸着我的脸，虚弱却又充满爱意道：「我，我，我爱你。」
「我知道。」我捂着他的伤口，泪水顺着眼角往下滑落，呜呜直哭，「老公，别说那么多废话了，呜呜呜，先把遗嘱立一下吧。」
顾屿然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见他晕过去，我把他随手交给保镖，抹了抹泪，神情不见半分伤心。
老实说一开始看见血，我是真的被吓到了。
后来我发现其实捅得不深，只是看着吓人，也没见谁被捅肩膀去世的。
更何况在这哭天喊地诉说爱意更耽误救治时间。
「劳驾，能把我放出来吗？」
白连靠着墙，满脸疲惫。
顾屿然的身体素质从不是虚假宣传，到了医院就醒了，至于为什么晕倒，医生说是晕血。
顾屿然啃着被我削得四不像的苹果，感动不已：「老婆，你真好，还为我削苹果。」
我摆了摆手表示毫不在意，低头从果篮里翻了一颗拳头大小的火龙果，剥开外壳，一口秒了，满嘴都是火龙果汁。
顾屿然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老婆，我们都说清楚了，你还要离婚吗？」
我咽下最后一口：「既然你愿意当那个冤大头，我又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随手又剥开一个橙子, 一口秒掉。
被绑架这件事我没有告诉娆娆，我不想让她担心。
她的病情又恶化了。
一腔热血却怎么也抵不过这副病弱的身子。
我去看过她很多次。
从一开始她能坐一上午到只能躺着说话再到一天清醒的时间屈指可数，有很长时间她都在昏迷。
又一年开春。
病房里没有任何人, 我轻手轻脚给她擦拭着身子。
「阿昭。」
我听见她叫我。
她半睁着眼睛，唇角竭力挂着微笑，说道：「阿昭，放弃吧, 透析太痛苦了，我已经活够了, 我的人生没有遗憾。」
「我已经跟小白商量过了，他同意了，阿昭，放弃我吧, 太痛苦了。」
明明她的声音很轻，但是我却一字一句全部听清楚了。
我明白她的意思, 使劲摇头。
她说：「乖，听话。」
我睁大眼睛, 想要看清她的模样, 但是视线越来越模糊起来，我看不清。
我颤抖着双手摸向她的氧气瓶，她使劲睁开眼睛, 想要最后再看我一眼，她微微一笑说：
「阿昭，真是承蒙厚爱。」
这是她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我最好的朋友。
苏娆娆。
在 2020.2.4 永远离开了我。
是新一年的开春。
她说过她喜欢春天。
自此长眠于春季。
白连告诉我, 苏娆娆为我存了一笔钱, 说是给我的嫁妆，我数了数，一共是 199516, 是我的生日。
这是她治病期间写稿子一点点赚的钱。
第一笔稿费入账的时间是 2016 年, 是我结婚那年。
我泪水决堤。
11
她说她想去稻城亚丁。
第二年的时候, 我代她去了。
稻城亚丁很漂亮。
我很喜欢。
还有我很想你。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