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如此难安》全文免费阅读无弹窗大结局-林以安靳振良 全文全章节免费阅读

时间:2023-07-14 21:12:21   热度:37.1℃   作者:网络

林以安丢掉手里的报纸,愤慨地冲出方诚的书房。
“阿青!备车!”她大声唤道,再也无法坐以待毙、死守家中。
阿青领命跑出院去,方府上下再度笼罩在一片恐慌里。
天上,阴云正在聚集……
同样的《亚同时报》,靳振良的手里也有一份。他攥着这份日本人杜撰出来的报纸,靠在汽车座椅上,紧紧闭着眼。
雷声轰隆,在 12 月的寒冬。“滚雷大雪,坟包成堆”,不是一个好兆头。自十四岁从戎便将自己的生死看淡的靳振良,或许还是无法坦然接受身边人亡故的事实,可他也清楚,悲伤在这个年月里是最不值得的。他长出一口气,而后缓缓地睁开眼睛。隔着汽车的玻璃窗,方府紧闭的大门就在眼前。
他咬咬牙,推开车门下去。
穿着皮靴的脚此时仿佛有千斤重,一步一步,等他走到方府的大门前时,门便从里头打开了。
他怔愣了一下,军帽帽檐下的那双眼睛看到了站在门里的女孩——一袭火焰般猩红的斗篷,将她的脸映衬得比雪还白,而在那张秀气白净的脸上却有一双无比坚毅的眼睛。她没有开口说话,可靳振良还是认出了她。
“方小姐,要去哪里?”他的嗓音今日有些低哑,不像林以安在电话里时听到的那样饱满有力。
林以安站在那里,没有再往前走。她漆黑的瞳仁里仿佛斥着周遭冷冽的空气。
“我大哥呢?”她面无表情,可一只手却紧紧地攥着斗篷的一角。
靳振良被她一眼不眨地紧盯着,原想张口,却又闭上了。
林以安上前一步。
“我在问你,我大哥呢!”她吼着质问他,声音与一阵响雷撞在了一起。
大片大片的雪从天空落下,林以安红了眼,雪迷了他们两个人的眼睛。
靳振良摘下头上的军帽,别过脸去。
只他这一个举动,这些天林以安悬着的那颗心仿佛一下就碎了满地。喉头有血腥气不断弥漫,好像刚才那一声嘶吼的质问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的哥哥大概是没了。
僵直的身体猝然倒下,大雪簌簌地扑向她苍白的脸还有她空洞的眼睛……
“方小姐——”
靳振良冲上前去,方家那些下人也快速围了过来。
“小姐!小姐!”他们唤着林以安,林以安却已经没有一点反应。阿青哭起来抱着林以安对众人喊:“去找大夫!快去找大夫!”
所有人都在哭着,乱着,只有靳振良开了口:“我去找。”这话甫一说完他便转身跑向停在外面的汽车……
昏迷中的林以安迟迟没有醒来,她的身子烧得滚烫,时不时还有梦魇。靳振良就近找来的一个大夫说她这是心症,不好医。靳振良忍着气打发他走,又驱车回航空队找他们的军医。
这位军医是个德国人,不说虚话也不说大话。用西医的法子给林以安诊断了一番,这才对靳振良说:“这位小姐心肺部有旧疾,今天突然再犯,与波动的情绪以及身体的抵抗力有很大关系。打针、吃药只能让她暂缓过来,如果想要完全康复,需要好好调理身体和心情。”
“好。”靳振良点点头,对军医说:“请您多费一点心,后续我们会好好照顾她。”
军医笑了笑,随口问道:“是贺队长的妹妹?”
靳振良“嗯”了一声,回答道:“是妹妹。”
军医拍了拍靳振良的肩,安慰道:“不要担心,她还年轻,会恢复得很好的。只要当哥哥的多让着她,让她开心就可以。”
医生的安慰似乎真的管用,靳振良松了口气,对他说了一声“谢谢”。
军医给林以安打过针以后,留下几副药便离开了。他没让靳振良送,只是临走时又嘱咐靳振良说:“她现在需要家人的陪伴,你应该留在这里。”
“家人”这两个字令靳振良的心口堵了一下,他回头看了一眼病榻上的人,应下了军医的话。
这一晚,靳振良真的没有离开。他守在林以安的门外,思绪复杂……
方诚的事他有责任,他不该只想到一个解决方法,并且还自以为是地认为万无一失。那是两条人命,甚至应该说是三条!他把日本人想得过于善良了,也把自己如今所效忠的人想得过于简单了。而说到底,还是自己太过天真和幼稚,前有九·一八事变的尸山血海,都还只是一道“不抵抗”政策应付了之,如今的三条人命在他们的眼里又能算得了什么?!
靳振良夹着香烟的手指在微微地颤抖,眼睛里的红血丝也逐渐密织。他抬头看着暗夜的天空,除了苍凉的雪,什么也没有。他凑近烟嘴深吸了一口,只觉得自己被困在这复杂的思绪中没了出路……
隔着一扇门,林以安从床上坐起了身。夜里的寒意使她咳嗽起来,一阵紧过一阵,她觉得很不舒服,想找人来。
而守在门外的靳振良此时也听到了,原想直接推门进去,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敲了敲门, “方小姐,我进来了?”
伏在床上的林以安微微愣了一下。没有理会,又继续咳了起来。
靳振良担忧,也不顾什么了,推开门,走了进去……
卧室的门被推开,又很快关上。林以安咳嗽着抬了抬眸,在烛影间看到男人身着军服的背影。有些恍惚。但趁他转身之际,她很快垂下了眼帘。
“大夫开了药的,方小姐请稍等一下。”靳振良进屋,很快地便关了门,是怕她病中再受寒。关门转过身后,却也不太敢往她那看,而是兀自走去了放药的桌子那边。
备药、沏水,他很认真地在做这些,林以安都看到了。
“小莲呢?”林以安忍住咳意,问了一句。
“哦,我让他们都先去休息了。”靳振良手里的活儿没停,又想要若无其事地解释只留他一个人在她身边的这件事,“方才给方小姐看病的是一位德国医生,我怕其他人听不懂医嘱,所以我觉得我留下会比较好。有什么需要的,方小姐可以尽管吩咐我做。”
听完这话,林以安心里冷哼了一声。她并不认为他会对一个陌生女子这样主动体贴,想都不用想,这一定是有什么目的。
“贺先生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必顾虑我的心情,我只是身体不好。”林以安点破他?
靳振良微微愣了一下,这女子的聪慧和直言不讳是挺叫人犯怵的。而通常在这种情况下,他都会选择沉默以对。于是,他没回应林以安的话,只是拿着准备好的药以及兑好的温水走到她的床边去。
“是西药,需要温水吞服。可能你会不大习惯,但是这药起效会快一些,对急症效果较好。”靳振良听方府的丫鬟说,林以安从小服用的都是中药,对西药有些抵触,所以特别提醒了她一句。
然而,林以安二话不说,接过靳振良手里的药片和水,仰头便送服了下去,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见抵触情绪。
“药吃完了,贺先生可以说了吗?”林以安心情很差,并不想和他兜圈子。
她都如此直接了,靳振良蹙了蹙眉,只好说道:“是ᴶˢᴳ有一些事想和方小姐说。”他将林以安手里的杯子拿过,放回原来的桌子,而人也站在这里,不再上前,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再进行谈话。
服下药的林以安此时感觉好了一些,有力气一直紧盯着靳振良在看。
而靳振良则不太敢与她对视,他微微转过脸,尽可能以平静的语气同她说话,以免惹她伤心,,“方兄以及方太太的遗体,日本人恐是不会交出来了。两位的后事,方小姐如果想办,我会尽全力帮忙。”
林以安以为,他会对自己解释一番没能将人救出的原因,却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些。这便显得更加可笑了。
“不必了,贺先生,不敢再麻烦。方家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好。”
林以安这话说得听不出语气,但靳振良还是感觉出了对他的责备和埋怨,他不好受,但心里是认的。方诚的死,他有很大的责任,林以安对他如此,他没有要辩驳的话。
林以安见他半天不语,便又说道:“贺先生要说的就是这件事吗?那么现在说完了,您可以走了吧?”
靳振良摇了摇头,重要的话他都还没开始说,哪里能走?尽管林以安对他不太友好,可该说的话他一定要说,“方小姐,不知道方诚兄有没有对你说过火柴厂的情况?”
林以安不想说话,靳振良只好继续接着说:“心诚火柴厂对日本人一直是个威胁,今日拿方诚兄来开刀,并不意味着事情就此结束。加之心诚火柴厂支持抗日之事证据确凿,日本人要以此继续做文章,还是很容易的。”
“抗日?抗日有错吗?你们国民政府帮着他们镇压抗日的中国国民,不如直接把国家送出去好了!”林以安忽然坐直了身子,质问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刺一般扎在靳振良最痛的地方。
然而,靳振良就这么由着她骂完,因为她所说的确实就是事实。但是,不管她现在对他有多反感,他也还是要护佑着她,“不管方小姐怎么看我,能帮的事我都会尽力相帮。最近这段时间,不管是火柴厂还是方府,可能都不会太平。火柴厂那边,方小姐需要尽快遣散工人,暂时停厂。另外,我会给方小姐找一处安全的地方落脚,先搬离方府。”
“我们方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贺先生说了算了?!”林以安火气正大。
“以上两件事,不管方小姐愿不愿意,都必须要这么做。”眼看自己放低姿态行不通,靳振良便只能来硬的了。
林以安看着他冷笑一声,说道:“我就是不愿意,你能拿我怎么样?”
这回轮到靳振良紧盯着她,盯得她心里有些发毛了,他才冷冷说道:“不愿意,我便来硬的。”靳振良也不兜圈子了,把实话都说了出来。
林以安气急,抓起身后的枕头便使劲丢了过去!
然而,还在病中的她,手无缚鸡之力,枕头才飞过一半的路程便掉了,连靳振良的衣服边儿都没擦到一点。
林以安又气得捶床,不争气的眼泪全都掉了下来。靳振良看见后,便想起德国军医嘱咐过的话,当哥哥的要多让着她,要让她开心才可以。然而,现在的局面好像有些糟糕,别说让她开心,恐怕是要把她给气死了。
说实话,当下靳振良的心里多少是有些慌乱的,可他哪里是会哄人的。咬咬牙,硬着头皮走过去,把她扔掉的枕头捡起来,送到她的面前。
“林以安。”他温声地叫她。
满脸是泪的林以安愣了一下,别过脸去。
靳振良将枕头轻轻放到她的身后,然后说:“以后我就是你的大哥,你要对我撒气打骂都可以,但是有一点,自己要学会爱惜自己的身体。”
听他说完这话,林以安伏在床上,抓着被子哭得愈发大声:“你不是我大哥!我大哥是方诚!我大哥才不会这样对我!你还我大哥!还我大哥!呜呜呜呜呜……”
她哭得伤心欲绝,哭得靳振良的心都软了下来。他忍不住伸出手去,轻抚她的发顶,“对不起,林以安,对不起……”
夜里很晚,哭累了的林以安才真的睡熟。换了小莲来守,靳振良才得以离开。
离开以后,他没有回到航空队,而是连夜找到了负责方诚名下所有资产管理的银行经理以及私人律师,请他们清算并转移财产。这些,靳振良都是在林以安的授意下进行的。哥哥走后,林以安虽然悲伤过度,还成心与靳振良相抗,但在大事面前,她还是保持着清醒的理智。
她很清楚靳振良的担心,方诚如今是被日本人安上了一个刺杀日本驻华大使的罪名,那么他的产业、他的家人将会逐一受到牵连。现下林以安身边没有一个可可靠的人,除了靳振良,她不知道还可以信任谁。
所有的事情都要不动声色且迅速地完成,靳振良警醒万分,一刻也不敢耽搁。果不其然,就在次日的傍晚,日本宪兵队再次包围了心诚火柴厂。以逮捕方诚余党为由,强行进入厂内进行搜捕行动。然而,他们到底还是晚了一步,火柴厂里空无一人,连那些值钱的机器都被人为地损坏了。
带队搜捕的日本军官空欢喜一场,气急败坏地整队撤离直奔方府。当靳振良收到这个消息时,内心焦灼万分。昨晚林以安只答应他转移财产、遣散工人等事,却一直不肯答应他离开方府暂居别处。日本人丧心病狂,他真不知道他们进到方府以后会干出什么样的事。
他将车开得飞快,一心只想着救人,却没想过自己单枪匹马地杀过去,无异于飞蛾扑火。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等他赶到方府时,熊熊的大火当真已经烧了起来。靳振良手脚冰凉,他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火中的方府外围是日本宪兵队的士兵和汽车,再外围是一些围观的群众,他们指着眼前那座即将被火烧毁的府邸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然而这些靳振良一句也没听进去,他的手紧紧地扣在腰间的配枪上,只要为首的日本军官出现,这支枪里的第一发子弹必将射穿他的脑袋!
他已经做好了这样鱼死网破的准备,然而,等到的却是一个个日本兵鬼哭狼嚎地从火中窜逃而出的狼狈模样,连同那名他想要射杀的日本军官也已成了半焦黑的尸体,被他的同伙们丢弃在了地上。围观群众吓得纷纷往后退去,活着的、受伤的日本兵乱作一团,他们在用日语或骂或哭喊,一副人间炼狱的惨状……
靳振良的眉头紧蹙着,从那些刺耳的“鸟语”中得到重要的信息——与火柴厂一样,方府早已人去楼空,放火之人不知所踪,但可以肯定的是,方家如今的当家人是想报仇雪恨、致日本人于死地!
靳振良渐渐松开腰间的配枪,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林以安啊,你到底是有几个胆……”
开车驶离“人间炼狱”,靳振良握着方向盘的手还在冒着涔涔冷汗。为缓心神,从兜里掏出香烟来抽。半倚着车窗吞云吐雾,抽到一半,这才感觉好笑起来。这个方家大小姐,倒是比他这个航空队的刺头还要难对付。但怎么说呢?比起那些娇滴滴的名媛小姐,她的这身傲骨和胆识还是很讨人喜欢的。靳振良微微扬唇,想起她,又想起方才那些日本人的惨状,不自觉地又一次发笑。接下来的日子里,自己可不要被她牵着鼻子走才好……
兴许是有人在念叨她,林以安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福顺小茶馆的老掌柜朝她丢过去一个帕子,嫌弃地说道:“捂着点口鼻,我这茶馆还要营业的!”
已经被嫌弃了一下午的林以安这会儿不想再逆来顺受了,她瞥一眼自己桌面上那块颜色灰白的“脏布”,吸了吸鼻子,回嘴道:“就这小茶馆,我在这坐了一个下午了,连只蚊子都没见飞进来,也好意思说营业?不如这样,我花五块银元,买这儿一个月的茶,如何?”
老掌柜正拿茶叶煮鸡蛋,一听林以安这不客气的话,当即便来了火,“年纪不大,口气不小。有几个臭钱你倒是上别处去啊!赖在我这儿算怎么回事儿?”
林以安哼了一声,翘着二郎腿说:“你以为我愿意来?还不是那个靳振良非得请我来的?原以为约的是个什么好地方,谁知道连杯茶都喝不上干净的。真不知道这贺大队长是抠门儿还是没品味。”
老掌柜听她提到靳振良便更生气了,转而把火力转移到了靳振良那里,“这个挨千刀的兔崽子,把一个定时炸弹塞到我这儿算是怎么回事!一会儿来了,我非得骂骂他不可!”
林以安听了这话乐得直笑,“对对对,是该好好骂骂他ᴶˢᴳ,也不知道他这航空队的队长是怎么当上的。”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最后快把靳振良骂成了筛子。靳振良在门外站了一会儿,不知道自己是该进去,还是该一走了之。直到听见老掌柜阴阳怪气地对林以安说道:“女娃娃,我看你一说起这个兔崽子就没完没了,该不会是看上他了的吧?”
林以安“哈?”了一声,而后笑得都咳嗽起来:“我?你说我看上他?这话真是比日本鬼子掉进粪坑里吃了一嘴屎还好笑!”
老掌柜乜斜着眼看了看林以安,以他吃了这么多年咸盐的经验告诉他,这小丫头的话不能全信,于是他看热闹般地说道:“看不上就好咯,省得到时候伤心还要骂人。那小子可是个没感情的飞机痴,想当初他家里那位……”
“老唐!”靳振良推门而入,打断了老掌柜还未说完的后半句话。
林以安被他吓了一激灵,以为是日本人抓她来了,条件反射地放大了瞳孔。
靳振良意识到自己的莽撞,不大好意思地笑笑说:“对不起啊,我来这儿从来没有敲门的习惯,吓着你了吧?”
林以安惊魂未定地看着他,只听老掌柜气哼哼地说道:“上门不敲门,你对不起的难道不该是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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