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林欣欣肯定在中间搞了鬼,可是如今他是江赫的心上人,我不敢赌。
再说,我本来也是打算出去住的,事不宜迟,我简单的收拾了行李
其实也没什么收拾的,既然要离开,自然不能再拿江家的东西。
我拿了几件应急的衣物,还有学生时代那张银行卡。
卡里还有四千块,是我离校前最后一笔奖学金。
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春日里,我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我住了十年的江家。
我在一个老破小的小区租了个一室一厅,又置办了一些东西。
很快卡里只剩一千元。
我捏着银行卡,盘算着得尽快找个工作。
我的本科的学校不算好,今年就业形式又差。
我没有实习经验,又因为一年的女校错过了应届生招聘。
投出去的简历石沉大海。
好不容易有一家小公司愿意让我去做销售,我忙不迭地答应了。
谁知道接手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跟着组长去争取一个江氏的小项目。
这天晚上,组长宴请了江氏那边的项目负责人张庆,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
进会所的包厢之前,我们意外地遇见了林欣欣。
张庆急忙上前,热络地招呼道,“林特助,你也过来吃饭?”
林欣欣眯着眼睛看了我一眼,又很快移开目光,“我陪学长过来应酬。”
张庆谄媚地恭维了几句:
“林特助年轻有为。”
“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要改口叫老板娘了。”
林欣欣矜持地笑了笑,低声跟张庆交代了两句。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张庆的目光好像瞟了我一眼。
林欣欣走后,我跟着项目组长进了包厢。
张庆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我,项目组长立刻会意,推着我去给张庆敬酒。
我端着酒杯,进退两难。
“你还在实习期,要是不能让张总满意,帮公司拿下这个项目,你就滚蛋。”项目组长威胁道。
想着银行卡里捉襟见肘的数字,想着这段时间找工作的不易。
我狠下心来,一口干掉了杯中的白酒。
张庆满意地点点头,拉着我的手不断的劝酒。
我没喝几杯,就开始晕,可是胃里的灼烧感,又让我迟迟不能完全晕过去。
张庆见我已经完全走不动路,跟项目组长使了个颜色,就搂着我向外走。
一边走一边对我上下其手。
我想阻止,但有心无力。
快走到会所门口的时候,我忽然听见江赫的声音,“白莹?”
熟悉的幻痛感让我稍微清醒了一点,然后哇的一声,吐了一口棕色的粘液出来。
是胃出血了,我想。
我落入了江赫的怀抱,听见他愤怒地吼声:“谁tm给你的胆子,让你给她灌酒!!”
张庆讪讪地解释,“是林特助……”
林欣欣焦急地摇头,“你别胡说!不是我,学长,你听我解释!”
“滚!”彻底晕过去之前,我听见江赫对林欣欣说道。
在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醒来,稍微动了动手指,一阵刺痛。
我这才发现我正挂着吊瓶。
江赫就在我床边,我一动他就醒了过来。
我从没见过他如此邋遢的样子,眼中布满红血丝,胡子拉碴,衣服也皱成一团。
他的神情很奇怪,我竟然在他脸上看到了痛苦自责内疚。
他在痛苦什么?自责什么?内疚什么?
江赫张了张嘴,几次要开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艰难地想将身子撑起来去够护士铃。
江赫见状,急忙过来贴心将枕头垫在我身后。
他的动作极其小心翼翼,仿佛我是个什么易碎品。
他的手搭上我的手,熟悉的幻痛席卷全身。
大概因为虚弱,这次的痛苦来势汹汹,我控制不住自己,一把将江赫甩开。
又立刻发现自己的行为不妥,连忙朝他道歉,“江先生,对不起对不起!”
江赫神情有些崩溃,他抱住我,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慌张,“白莹,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
啊啊啊啊啊!
电流声响起!
好痛啊,好痛啊啊啊啊啊!
我疯了一般拔出吊针,大力挣脱他,摔下病床,手脚并用的往外爬。
江赫又惊又心痛,急忙大喊,“医生!医生!”
我意识有些游离。
医生护士的脸变得面目可憎。
他们与女校老师的脸完全重合。
坏人将我团团围住。
我抱着头下蹲,“救命!救命!别打我!求求你!我不敢了,不敢了啊——”
有人大力按住我的四肢,有人给我注射了镇静剂。
意识逐渐清醒,我却紧紧闭着眼睛。
耳边是医生清冷的声音,“江先生,白小姐的情况,应该是长期遭受虐待,导致身心双重受损。这种情况有些麻烦,我们需要研究一下才能告诉你下一步的治疗方案。”
“长期遭受虐待?”
“身心双重受损?”
江赫喃喃重复,仿佛不敢相信。
医生走过来,检查了我的心跳。
我不得不睁开眼睛,医生温和的问我,“白小姐,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可以配合做一套心理量表吗?这有助于我们更精准的帮助你。”
我摸着胸口,我也知道自己出问题了。
目光犹疑了一会儿,我终于点点头。
医生温和地笑起来,“不用担心,很快就好,您稍微休息一下,我去准备材料。”
医生离开之后,病房里重归窒息的沉默。
江赫颤抖着声音开口,“阿莹,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是不是镇静剂发挥了作用,此刻我从未有过的清醒,仿佛一个飘在空中的旁观者。
连看见江赫的幻痛感都轻得可以忽略不计。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病号服,大概是江赫换衣服的时候看见了。
看见了我斑驳的,伤痕累累的,破败不堪的身体。
我轻笑了一声,“你问的是哪一道?”
“背上的鞭伤吗?那是我进女校的第三天,被同学举报看你的照片,老师说我淫荡,应该受鞭刑。”
“还是腿上的烫伤?那是我偷偷给你打电话,却被你挂断,被老师发现,用滚烫的汤泼在我腿上,她说我屡教不改,应该受到火刑。”
“腰上那一片出血点,是我不听老师的话,不肯羞辱另外一个犯错女人,所以老师说,要我一起受罚。”
“哦,还有手上的伤,那是我数次割腕求死,又数次被发现后,留下的痕迹。”
“你知道的,我不是疤痕体质,如果不是重复受伤,我总是很快复原的,就像没有受过伤一样。”
“这些留下的痕迹,都是反反复复折磨,终于它们不肯再愈合,留下提醒我,受过的苦难。”
我每说一句,我看见江赫那张永远高高在上的脸就崩溃一次。
我古井无波的心,竟然因为他一次次的崩溃,而有了一丝快感。
他哽咽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不知道!阿莹,我真的……”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向我求助?”
我偏了偏头,继续云淡风轻地说,“我向你求助过的。”
“第一次给你打电话,被你挂断了。那天我回去,女校老师问我哪个手指拨的号码,我不回答,他们就将钢针插进我的十根指头。”
“第二次,我打通了电话,我求你接我出去,林欣欣就在那头叫你切蛋糕。你怎么回我来着?哦,你说,别妄图讨好你提前接我出来。”
“那天他们把我脱光了吊起来一晚上,然后说,如果再发现我偷偷打电话给你,就让我的学期再增加一年。”
“后来……我就学乖了呀。”
江赫已经崩溃到无法支撑自己,跪在了地上。
他满目赤红,绝望地看着我,“阿莹,我要怎样,才能够补偿你?”
我歪头仔细地想了想,最终叹了口气,在江赫绝望又卑微地期待中,冲他摇摇头,“怎样……都不能够。”
江赫如野兽的悲鸣响彻病房。
痛吗?
不及我的万分之一。
“江先生,白小姐的治疗方案出来了。她有非常严重的创伤后应激,合并强烈的自毁倾向。目前国内相关治疗……”
医生在病房外跟江赫仔细讲述我的病情,江赫好像不太听得进,他只是反复问,“要怎么样才能治好她?”
医生安抚他的情绪,“目前国际上有一款药,已经进入三期临床。原理是通过抑制神经递质减弱痛苦情绪的传导,但相应了,她可能会逐渐遗失部分记忆。”
“遗失部分记忆?”江赫敏感地抓住关键词,反问道,“那……她会忘了我吗?”
“遗失哪个部分没法确定,但是根据临床经验,应该是给她带来创伤的那部分……”
“那就好,那不会是我,让她痛苦的记忆是女校,对,是女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