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夜景寒破碎空洞的眼神,江染眠心里苦涩蔓延成海。
但她还是佯作镇定道:“你知道我也倾心于你,如果那个人是我,我不会不承认……可是那不是我,我必须要把真相告诉你。”
“那年花灯节你在梅园遇见的人,真的是初暖。”
话落,良久寂静。
江染眠已然不敢去看夜景寒的神色。
正要别开眼时,他却倏地开口,声音极轻:
“所以,我寻错了人……也爱错了人?”
这话刺得江染眠的心狠狠一疼,如同万箭穿心!
但夜景寒的感觉不会比她好多少。
江染眠有些不忍,但终究还是点头:“……是。”
或许是他们彼此的两情相悦让他以为她也记得当年的事,所以十几年来从未提起过。
不想,这数年来的缄口不言,竟酿成了这么大的错!
原来从一开始,就错了。
若是顾初暖没有假扮江染眠……
若是夜景寒再早些被父亲带进宫中……
若是那日夜景寒在客堂外再多待片刻,听见之后的谈话……
若是昨夜顾初暖跑出王府,夜景寒能上前为她撑一把伞……
若是最后一面时夜景寒没有口是心非……
那个原本受尽了万千宠爱的公主,是不是就不会孑然一身地在房中饮下毒药?
夜景寒的嗓子中发出极其悲痛的一声呜咽。
他的舌头被牙齿无法控制的战栗咬得鲜血直流,心底的悔恨和恐慌像清水里的一滴墨,晕散的越来越多。
“顾初暖……顾初暖!”
曾经,人人都以为是她亏欠了自己。
如今才后知后觉,原来是人人都亏欠了她!
顾明慎在登基之后,自以为庇护着顾初暖,所以心安理得地想将她的姻缘作为扳倒夜景寒的一枚旗子,却不想顾初暖用命来护着她的皇位。
江染眠虽从没怨过顾初暖,却也以为是她占去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位置,然而结果,却是她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夺走了本该属于顾初暖的,夜景寒的爱。
而夜景寒以为她嫁给自己只是为了牵制他,为了顾明慎和这北昭的江山,以为她因为一己之私就害得他不能和心爱之人相携到老,所以成婚三年疏离冷淡,竟是一次都没喊过她的闺名。
最后才发现,他此生所求,其实早已在身边!
夜景寒如坠深渊,悲伤和痛苦全都哽在了喉咙。
突然,他猛地起身向院外跑去。
可刚跑了两步,他又倏然停住脚,苍凉的眸子里悲寂而痛楚。
顾初暖已经死了,自己要去哪里找她?
不知这样站了多久,夜景寒的贴身侍卫裴深走进院子。
他拱手颔首:“王爷,皇上昭告天下:长公主薨逝,举国守孝三月。王府是现在就着手挂白幔设祭台吗?”
夜景寒无神的双眸又过了片刻才逐渐清明。
他语调平稳,目光沉静,但周身却散发着一股死寂:“挂,但不是白幔。”
“挂红幔。”
第二十章
自顾初暖丧期开始,夜景寒在议事殿外跪了几天,摄政王府的红幔就挂了几天。
人人都议论说,摄政王因为长公主的死疯了,不然怎么把整个王府都布置成大红喜事的模样?
但也有人说,夜景寒之所以在顾初暖薨逝之后布满红幔,是为了弥补三年前俩人成婚时未能完成的大婚。
顾明慎不知道旁人都在怎么讨论,他只知道夜景寒怕不是真的疯了。
每日早朝后夜景寒便跪在议事殿外求他收回圣旨,他一日不收回,夜景寒便跪一日;他半月不收回,夜景寒就跪半月。
如今整月都将过去,夜景寒还是不肯放弃,仍跪在议事殿外。
刚开始,顾明慎尚不明了夜景寒为何像是一夜之间变了个人,竟这般执着于和顾初暖的姻缘。
后来江染眠将前因后果讲给了他听,他便是真的打定主意不会收回圣旨。
夜景寒一步错步步错,顾初暖的死虽不是他亲手造成的,但和他也脱不了关系。
凭什么他还想死后能和她葬在一起?
顾明慎将话说到了尽头,以为夜景寒坚持不了几天就会放弃。
却不想,这一跪,就是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