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吃饱后,终于安静了会。
我摸着他的头告诉他:「妈妈肚子里有新弟弟了,以后你就是哥哥,哥哥要让着弟弟的。」
被宠坏了的人,怎么可能会愿意把爱分给别人?
我亲手养大的弟弟,肯定会听进去我的话的。
妈妈去医院检查结果还算理想,只是受到了点惊吓,医生开了些保胎药就好了。
但是奶奶的结果就不好了。
整个尾椎骨都明显移位,加上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只能保守治疗,往后恐怕都要在轮椅上度过。
高考结束。
放暑假的时间,家里照顾奶奶和弟弟的重担就全落在我身上了。
妈妈从医院回来后,对弟弟可谓避之不及。
除了我把弟弟带出去玩以外,她都把自己锁在卧室里面。
可笑,她以为这样就可以躲开弟弟了吗?
人啊,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七八月,正是雷雨交加的季节。
这天。
爸爸出去上班,我推着奶奶带弟弟下楼玩。
走到楼下的时候,我抬头望向我家阳台。
窗帘后面若隐若现有个人影。
我知道是妈妈,她在确认我们都下楼后,才敢在客厅溜达。
我把奶奶推到小区花园处时,跟弟弟说有东西忘带了,让他帮我回去拿一下。
弟弟最听我的话,当然愿意帮我回去拿。
等到弟弟跑到电梯口我才想起没拿钥匙给他。
没事,妈妈听到敲门声,肯定会开门。
弟弟去了很久都没有下来。
我推着奶奶哼着小曲,开开心心地在花园里溜达。
「徽音,你弟弟怎么还没下来?」
我望了眼手表,差不多过去半个小时。
「走吧,我们回去看看。」
从花园到单元门口,再坐电梯上楼,花了大概十分钟。
走到门口。
里面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奶奶耳朵不好,没听清楚。
我听得真切。
是妈妈的呼喊声。
「耀祖,你快把妈妈扶起来打电话喊救护车。」
找钥匙的时间,又等了两分钟。
转动钥匙,我打开门。
里面的场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恐怖。
弟弟拿着我要他找的耳机,冷漠地站在一旁看着浑身是血的妈妈,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却一动不动。
妈妈则倒在门口。
妈妈大腿,还有地上,全是血。
弟弟看见我,咧开嘴笑起来,「我推开门,她就这样了,真有意思!」
弟弟的力气真是一如既往的大啊。
奶奶被吓到晕厥。
只剩我站在妈妈面前。
她看着我,仿佛看见了救星一样。
颤颤巍巍向我伸出手:「徽音,救救妈妈,救救妈妈。」
救她,为什么要救?
我被爸爸吊在树上打的时候,她救了吗?
我被她无情地关在阳台上一晚的时候,有想过我会失足落下去吗?
都没有。
可能是太疼了。
妈妈躺在血泊中没了生息。
我才装作惊醒一样,赶快拨打了 120。
我让弟弟先到房间里面吃零食。
然后走到奶奶身边,掐她的人中。ȳź
等她醒过来时,我一把抱住奶奶的腿哭着说:「奶奶,妈妈流了好多血,怎么办?」
奶奶嚎啕大哭喊着自己的宝贝孙子。
但一切都晚了。
妈妈被送到医院后,因为失血过多外加胎儿已经很大了,只能把子宫也摘除了。
以后再也生不了孩子了。
爸爸得知这个消息在医院破口大骂,直言妈妈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妈,这下可怎么办?她占着位置又生不出娃了。」
奶奶合上眼深吸一口气:「我有办法。」
妈妈在医院住了没多久,伤口还没复原就被爸爸强烈要求出院。
出院当晚,我躲在房间里看着奶奶指挥爸爸用一只大号行李箱把妈妈装进去。
「天赐,你去找一个大点的口袋,先用塑料膜封一层,免得血到处流。」
爸爸依言找来一只装棉被的塑料袋子。
装好妈妈。
奶奶又让我们各自都收拾些行李,今晚就回老家。
我们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赶到停车场。
路上碰到邻居询问,奶奶都笑着说放假了,打算带我们回老家住住。
妈妈因为这段时间都关在家里,邻居也就没注意。
到了停车场。
奶奶指挥着爸爸把行李都塞进后备厢。
她处理这些事情好像特别得心应手。
到了老家。
乡下比城里的夜静得多。
老家的房子在半山腰,附近的人家因为地理位置不好,都搬走了。
这一带除了我们这一栋房子,就剩外面的池塘了。
几声犬吠,我又看到了那棵熟悉的树。
抬头只见月光透过树枝,漏在地上洒下点点光影。
快了。
「徽音,愣着干吗,赶紧把你弟弟带进屋。」
我牵着弟弟的手,往屋里走。
回头看。
只见奶奶指挥着爸爸,把妈妈的尸体从行李箱里拖出来。
一路往池塘的方向拖。
池塘边有很多大石头,他们会用哪一块绑妈妈呢?
第二天一早。
我被奶奶叫起来做早饭。
现在妈妈没了,洗衣做饭的事全部落到我头上。
我煮了一大盆面端上桌。
奶奶亲自给爸爸盛了一大碗。
「儿啊,昨晚累着了,来,多吃点。」
「我也要。」
弟弟把碗伸到奶奶面前。
「好好好,这就给我们耀祖盛。」
他们三个,其乐融融吃着面,仿佛昨天的杀人抛尸只是件稀松平常的事。
还真是雷雨季节。
暴雨说来就来。
我们在老家住了小半个月。
原本奶奶决定再住上一两天,风头过了就回去。
可谁知道,昨晚一场暴雨,竟然造成了山体滑坡。Ӱƶ
滑坡面积不大,但车辆是肯定通行不了了。
政府在接到村民的消息后,立刻派了相关部门的人前来处理。
没过两天,老家附近就来了两辆挖掘机,清理沙石。
这几日,我都会挑着衣服或者棉被去池塘边洗。
弟弟毕竟是小孩,他看电视觉得无聊了,就会来池塘边找我。
我就这样等啊等,终于在今天下午五点左右,挖掘机工作到老家附近。
小孩子贪玩,我又在洗衣服,很容易就踩到肥皂,掉入水中。
弟弟不会游泳。
落水后,扑腾着向我求救。
救,当然要救。
我丢下手中的衣服,拼命往挖掘机方向跑。
跑到那些人面前,抓住工人们的衣服求救。
「我弟弟落水了,你们可以帮我救救他吗?」
工人听到有小孩落水,立刻跟着我跑回池塘边。
池塘水深,弟弟扑腾了几下,没了踪影。
我站在岸边一边叫着弟弟的名字,一边哭得很大声。
「叔叔,怎么办,怎么办呀……」
几个工人也是急得团团转,为了自身安全,他们也不敢贸然下水捞。
「可以用那个救弟弟吗?」
我指向挖掘机。
工人们也觉得可行。
他们跳下水,配合挖掘机在水里捞。
终于,他们救起了弟弟。
爸爸和奶奶闻讯赶来的时候,弟弟已经脱离危险。
只是窒息太久,人还不是很清醒。
奶奶看到弟弟躺在地上,激动得连滚带爬从轮椅上跌下来。
「耀祖,我的耀祖。」
「啪!」
我的左脸承受了爸爸一巴掌。
「怎么看的弟弟?」
「哎,你这人怎么打孩子啊?」
有工人站出来把我护在身后。
「我教训我女儿,关你什么事!」
工人吃瘪,家事,他们也不方便管太多。
……
「别吵了,快看!那是什么?」
一截森森白骨,暴露在众人面前。
「是,是人……人的骨头。」
有人认出骨头的形状,惊呼着望向众人。
这声惊呼如当头一棒敲在爸爸和奶奶头上。
「骨头,什么人的骨头,怕是前几年淹死的猪。
「天赐,还不赶紧来抱着耀祖回家?」ӯz
奶奶急急忙忙地把弟弟交给爸爸后,转眼望向我,沉声道:「徽音,还不赶紧扶我起来。」
她的眼神仿佛要把我看穿。
我的后背阵阵发冷。
指尖忍不住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挖出来的不是妈妈的尸体?
我的脚如灌了铅,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筹划了这么久,提前看了天气预报,算准时间让弟弟上楼找妈妈。
就连老天都帮我,如期下了暴雨。
「徽音!听不见吗?」
奶奶再一声催促。
我原本已经向奶奶迈出一步了。
忽然,脚步倒转,我往身后的工人跑去,抱着他们嘶吼道:「就是人的骨头,妈妈被打死了,他们把妈妈丢在里面了。」
奶奶和爸爸没想到一向逆来顺受的我,会突然说出这些话。
可他们还是抵死不承认。
爸爸怒火中烧地走过来拽我的手臂。
「小兔崽子,你妈就是让你多干些活,你竟然咒她死。
「小小年纪不学好,还说谎。」
几名工人你看我我看你,也不知道该相信我的话还是爸爸的话。
我抓着工人衣角的指尖,一点一点被爸爸拽掉。
「我没有骗人。
「我真的没有说谎,救我!」
几乎是绝望地闭上眼睛,再赌一次了,赌他们人心向善。
赌他们不会坐视不管。
熟悉的麻绳。
爸爸绑我时比上一世还要用力。
我再一次被挂在树上。
带刺的藤条毫不留情地向我落下来。
「小兔崽子,故意搞老子是吧。
「你以为老子就不敢打死你!
「老子打女儿,天经地义。」
一鞭又一鞭。
我没有求饶。
嘴里包着一口血,狠狠地吐在爸爸脸上。
我咧着嘴,露出浅浅笑意。
他血流满面的样子可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