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即便没有萧知雪，你也不会将我视为妻子？”
白若压制住心头难以喘息的闷痛，自虐般的问道：“是不是，无论我将来如何待你都不会正眼看我？”
这已然不再是问句，而是求证。
谢行止目光一顿，答道：“是！”
白若浑身一颤，咬着嘴唇，眼睛骤然蓄满了水光。
明明知道结果，可她却非要亲手撕碎真相给自己看。
白若苦笑一声，几乎合着血泪说道：“将军可以离开了。”
谢行止便真的没再看她一眼，起身就走。
可走出没两步，他突然就觉浑身燥热难耐，下腹像有团火在烧一般。
白若见他迟迟未动，不由得抬眼看去。
突然身上一轻，顷刻之间天旋地转，她被扔在了床上。
谢行止高大的身躯欺压而上。
白若见他双目赤红，唇间气息滚烫无比，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将军，你怎么了？！”
她急忙拿双手抵住谢行止的胸膛喊他的名字，试图将他的理智唤醒。
谢行止却像是什么都听不到，脸上充满煞气，双手一用蛮力，白若便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像是薄纸一样轻易的碎裂了。
白若恐惧地挣扎起来。
谢行止吐着热气，将她碍事的双手压在头顶，蛮横地吻着她。
“知雪……知雪……”
白若听着他口中念叨的名字，只觉心中被千刀万剐一般，痛得喘不过气。
可谢行止却已失掉了所有的理智，像一头野兽似的横冲直撞。
白若哭得说不出话，所有的抗拒，随着谢行止的动作，化为了一声声绝望的呜咽。
第二日，白若醒时，谢行止早已离去。
她微微一动，身体的疼痛让她万分羞耻。
她心脏闷闷地抽痛，颤抖着身子下床。
白若眼睫一抖，瞬间掉下泪来。
她穿好衣服起身坐在桌前，将纸张摊开。
挥毫落墨，写的却不是下堂，赫然是“和离”二字。
满腔委屈失望皆在此刻涌现，连腹稿都不需要，一气呵成。
她决绝地落下最后一个字，
将和离书压于桌上，打开门走了出去。
白若只穿着当年入府时的唯一一件旧衣。
如同当年来时一般，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带走。
孑然一身，隐于风雪。
她迎着风雪不断地走着，直到冰雪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处温暖如春的山谷。
这才是她的家。
她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却见屋内竟站着一个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一见她，重重跪在地上，似乎早就感受到了她的到来。
“您终于回来了！”
白若唇一颤，还未说话。
突然，几十道黑影从树林中窜出，动静之大，引得林间山鸟振翅。
转瞬之间，白若面前便黑压压的跪了一大片。
齐声喊道：“太后病危，请长公主回宫！”
将军府内。
谢行止正在演武室练枪。
长枪挥洒，宛若银龙，身躯稳健潇洒，只是越发暴躁的枪法暴露了他极度焦躁的内心。
“将军。”
此时一位侍女走了进来，谢行止收枪冷道：“什么事？”
侍女惶恐的递上和离书，不安地说道：“将军，奴婢今早去少夫人房里，不见少夫人身影，只见这个……”
谢行止接过和离书。
看着上面那句“自此相决绝”，拿枪的手攥紧了。
心口莫名堵塞，他抿唇将这股情绪强压下去，将和离书随意一掷。
“走便走了，不用再管。”
另一边，皇宫内。
白若跪在雕空镂花的龙凤床前。
皇帝萧钰负手站与窗前，一言不发。
太后靠着床头，病气恹恹地说：“哀家以为，你此生都不会再回来了。”
白若只觉心如刀绞，喉头像是哽住了一口气。
“是儿臣不孝。”
太后抬起沉重的眼皮望向她：“既然走了又是为何回来？偌大将军府，竟然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么？”
白若只觉那眼神像是将她看穿了一般，窘迫在太后面前一览无遗。
她从喉间挤出颤抖声音：“儿臣知错。”
“……哀家记得你以前从不会认错。”
太后看着眼前瘦弱苍白的女儿，不可谓不心疼。
白若是她唯一的女儿，由她一手带大，十三岁时身患顽疾，被药王谷谷主所救，自此便离宫在谷主身边学医，更在谷主去世后继承了药王谷谷主之位。
可在三年前，竟然因为“驸马不可从军”这一条规定，毅然抛弃所有身份，改名换姓，下嫁至将军府。
太后心疼她的遭遇却也愤恨她的愚蠢。
她低咳了两声，叹道：“你的尊严呢？你的骄傲呢？长平，我不记得我教过你为了男人放弃一切。”
白若死死咬住唇：“是长平错了。”
太后也红了眼：“长平，哀家已经老了，撑不了多少时日了，哀家只希望最后的日子里，你与皇帝能常伴哀家左右。”
白若再忍不住，眼泪漱漱而下。
“既然回来了便不要再想从前的事了。”身着明黄龙袍的萧钰扶起白若，眼眸幽深。
“只是，朕竟不知北境王何时和天策将军有了联系，你可知具体情况？”
白若眸子一颤：“长平不知，愿为皇兄查证。”
看了白若几秒，萧钰叫来中书舍人：“拟旨，长公主萧芷于宫外游学，如今回宫，封于昌都程阳郡，食邑三万户。”
程阳郡地处皇宫与药王谷之间，是昌都最富饶的郡县，马场可驻十万军马，可谓昌都险要之地，从来只受君王管控，如今赐给长公主实在是莫大的荣宠。
中书舍人震惊的退下。
白若回了长公主府。
推开门，手却顿住了，里面竟然与六年前的公主府一模一样，丝毫不差。
白若眼眶一热，叹道：“莫荀，你总是待我这般好。”
莫荀从房梁上越下，面如冠玉，凤眸上挑，总是一副冷淡的模样。
正是山谷中的黑衣男子。
他垂着眼眸，跪在白若身边：“这是属下分内之事。”
白若却不赞同：“你早已是锦衣卫统领，何必为这些小事分心。”
莫荀沉默了一瞬，道：“莫荀一生只为公主而活。”
他自十年前被被公主所救，这条命便已经是她的了。
“你这又是何苦？”白若苦笑，“从来没有谁离了谁便不能活。”
莫荀没有说话，似乎并不认同她的看法。
白若只能叹息一声，进了府。
三天后。
留在药王谷的暗卫送了一封信至长公主府。
白若看着上面的红印皱了眉头，红印代表事态紧急，病患生命垂危。
她连忙拆开，上面写了一些症状与诊金。
直至看见落款时，目光骤然一顿。
上面赫然写着——谢行止！
白若手指轻颤了颤，谢行止信中句句提到“家母”，症状是中毒之向，这毒凶悍异常，世所罕见，寻常医馆根本无从下手。
难怪要找到药王谷，可惜……
白若将信重新塞了回去，语气冷淡地说道。
“不救。”
她不想与谢行止计较这些年的得失，并不代表她就对这三年所受的委屈毫不记恨。
暗卫迟疑了一瞬，说道：“谢将军说，若公主出手相救，想要之物尽管开口。”
白若冷笑一声：“我有何物是想要而得不到的？回去告诉他，此毒难解，我，治不了。”
药王谷外。
谢行止拧眉：“这是原话？”
伪装成药童的暗卫答道：“一字不差。”
谢行止眸色一沉。
他心中自然明白，这并非治不了，而是不想治，可他却始终想不起来，如何惹到了这位药王谷谷主。
可找遍了所有医馆，所有人都束手无策，唯有药王谷，方有一线生机。
他想到谢母在床上痛苦虚弱的样子，一咬牙，撩起袍衫跪了下去。
暗卫冷眼看着：“将军这是何意？我家主人既然说不救，将军便是跪到死她也不会救。”
“若是谢某得罪了谷主，谢某自当赔罪。”
谢行止背脊挺直，不卑不亢：“古言道，医者仁心，谢某的母亲何其无辜，何苦为谢某买罪？”
暗卫默然，回报给了白若。
彼时白若正在园中种莫旬送来的山茶花，听到这句话不禁挑眉道：“赔罪？”
她面色冷然，看着满园的药草，唇角讥诮勾起：“既然要赔罪，那便让他赔。”
白若转身去了房里，摊开纸张，洋洋洒洒地写下三个条件。
麒麟之角、天山雪莲、终身不娶。
若说前两个是让谢行止知难而退，那么第三个便是白若真正的条件。
一报还一报，萧知雪既然能仗着郡主之位将她赶走，那她便让萧知雪也尝尝重要之物被夺去的滋味。
她静静地等待佳音，明白谢行止根本不会拒绝。
果然，十日后，谢行止便将前两样东西送至了药王谷。
附信道：“待谷主治好家母，最后一条谢某自当兑现。”
当真是避无可避。
白若垂眸，让暗卫带上麒麟角和雪莲，坐上了马车。
将军府门口。
谢行止等候已久，马车终于缓缓驶来。
他忙上前迎接，只见一头戴幂篱，长纱过膝的女子走了下来。
谢行止眼神微凝，有那么一刻，他竟觉白纱下的影子莫名的熟悉。
女子缓缓开口：“我需先给夫人号脉，还请将军带路。”
这声音沙哑粗粒，全然是个陌生的声音，谢行止按下疑虑，将其带入谢母屋内。
白若为谢母号过脉，看了看她的耳朵，下面一片乌青。
心下一沉，果然是那种叫‘拓米勒’的剧毒，只是这毒是西域独有，为何会出现在谢母身上？
谢行止见她不语，紧张地问道：“如何？”
白若不疾不缓地说道：“麒麟角八钱，雪莲三两，熟地黄、卷耳、白果、钩吻各二两，十碗水熬成一碗，再以银针辅佐，毒自可解。”
谢行止眼眸微微一顿。
那雪莲与麒麟角竟然是解毒的药材。
他本以为是这位谷主有意刁难，不曾想竟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只是第三条，终身不娶又是为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