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漓歌和赵玲都是师范专业7班的学生,因此两人的宿舍也在同一间。两人穿过教学区和操场,然后上了宿舍3栋的二楼,在楼道尽头推开了门。
“呼,总算是活过来了!”赵玲感叹道,顺手将行李丢到她的床上,然后赶紧走到房间中间的煤炉边烤着火,煤炉上坐着一个烧水壶。而周遭已经围了好几个女孩子了。
宫漓歌睡在赵玲的上铺,但是她没有大喇喇地将自已行李丢上去,而是走到门边的行李架,将自已的大件行李收到这里。然后自已的包挂在床边,再顺手掏了几个橘子出来。
“好久没见了,来,吃橘子!”宫漓歌将手里的橘子分给大家。
“谢谢啊!”同学们也没有和宫漓歌客气,纷纷接过橘子就剥了起来。
现在的中专可比后世要受欢迎许多,很多人宁可想办法走门路念中专也不愿意去读高中。这是因为中专毕业就可以分配工作,而且一定级就是16级,工资每月37元。如果没有捅什么大篓子的话,一年后就能顺利转正成为15级工人,工资也会上调到42.5元。而高中生如果没有考入大学,毕业之后只能像其他人一样参加招工考试。当然,作为高中生来说,他们的通过招工考试的可能性要更高。
可即便如此,他们进厂是没有级别的,统一称为“学徒工”。学徒工转正可不像实习工转正那样规范,很多学徒工被自已的“师傅”压在手里三年五年的不是没有。即便转正成功,那也是最低一级的18级,月工资只有27.5元。并且转正之后想要再升级别,那起码是三年之后的事情了,除非你立了大功。因此可以说,高中生进厂和中专生进厂相比,起码落后了10年。
而且工贸中专可是由青峰县教委拉着商业局、工业局、粮食局以及红旗煤矿、青峰棉纺厂等单位一起组建的。因此可以说,工贸中专的毕业生不仅是百分百就业,而且很大程度是进这些“铁饭碗”单位。所以也难怪工贸中专的校区面积是青峰完中的两倍,学生人数也是完中的三倍有余。
也因为如此,能来工贸中专念书的人不是各单位的子弟就是有一定关系家庭的后代。所以大家即便对现在能吃上新鲜橘子感到好奇,但也没有绝对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赵玲、冬梅,刚刚老师来我们宿舍说了件事儿。”有个女孩说道,“咱们不是今年上半年毕业么,学校要统计下咱们的分配意向。特别是你们俩,红旗煤矿可是有子弟学校的,你们大概也想回去上班吧?如果有这意向,趁早和学校说一下,毕竟红旗煤矿可是好单位。”
宫漓歌和赵玲互相看了一眼,立刻明白这个消息的价值。如果可以的话,宫漓歌当然希望留在红旗煤矿上班。两年后就是风波渐起的时候,而煤矿作为一个重要单位是有人专门盯着的,所以煤矿里想乱也是乱不起来的。更为重要的是,煤矿的各项物资保障是十分充足的,如果真要选一个地方“苟”下去的话,那红旗煤矿绝对是宫漓歌的首选。
此时的中专虽然包分配工作,但具体去什么单位那就是看你的成绩和学校的态度了。去红旗煤矿子弟学校是分配工作,去偏远地区的那种初级小学也是分配工作,但让大家选的话,自然晓得选什么。而且宫漓歌和赵玲是优势的,她俩就是红旗煤矿的子弟,红旗煤矿在同等条件下肯定是优先考虑自已的子弟。
“谢谢你啊,李琼。”宫漓歌道完谢之后就拉着赵玲朝行政楼那边赶去。
宫漓歌和赵玲从老师那登记了自已的就业意向之后就离开了行政楼,而赵玲颇为兴奋地说道:“冬梅,我们毕业以后还能在一个单位呢!”
“是啊。”宫漓歌知道赵玲是自已最要好的闺蜜,所以也为两人能在一起上班而高兴。
不过宫漓歌还没有高兴几分钟,就看到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拦住了自已。
“你是谁?有什么事情么?”宫漓歌皱眉问道,语气中带着不耐烦。
“宫漓歌同学,你也太残忍了吧?”男生义愤填膺地说道。因为他的语调颇高,周遭的人都纷纷投来疑惑的目光。“你难道不知道朱仁同学为了你都放弃考大学了么?他都这样对你了,你居然对他不闻不问?你的良心难道没有感到不安么?”
男生的话让四周的人都对宫漓歌感到不善起来,毕竟现在考大学可是非常好的出路。哪怕中专生在现在可以骄傲地看不起高中生,但在大学生面前却还是有些抬不起头。毕竟人家大学生转正可要比自已转正高两个级别,这就足够自已多奋斗五年了。
“首先,不是我让朱仁放弃考大学的。”宫漓歌立刻否认道,自已无论如何都不能被扣上这样的帽子。如果真要让人这样误会了,自已这辈子哪怕嫁给朱仁都要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其次,朱仁到底是自已放弃考大学还是考不上,这还两说吧?现在可还是二月底,高考可要到七月去了。”
宫漓歌的话让周围的吃瓜群众立刻恍然大悟,是啊,这才二月底,谁知道那个叫朱仁的人到底考不考得上大学。现在就匆忙让人将“脏水”泼到这个小姑娘身上,只怕那个朱仁也没那么简单吧?
大家打量男生的讽刺目光让他局促不安起来,他也不是笨蛋,只不过刚刚被朱仁说得脑子一热罢了。现在他也冷静了下来,哪里还不晓得自已被朱仁推了出来当枪使。想到这里,他是又羞又愤,只能结结巴巴地说道:“朱仁在校门口等你,你自已决定吧!”
说完男生是掩面快速逃走,宫漓歌看到他狼狈的模样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冬梅,我们回去吧?”赵玲拉了拉宫漓歌,有些担心地问道。
“我们还是先去看看那个说‘为了我放弃高考’的朱仁吧。”宫漓歌说道。“有些事情还是趁早说清楚比较好。我以前就是心软不愿意说破,结果最后倒成了我的罪过了。”
此时宫漓歌心中已经大概猜出了朱仁的想法了,他的确是没有办法参加高考了,但这和宫漓歌无关。朱仁的祖父和父亲可是解放前青峰县最大的地主,现在红旗公社的土地基本都是他家的,因此朱仁家在解放后被审判改造是肯定的事情。
而且除此之外,朱仁的父亲还曾经勾结过倭寇。如果没有倭寇的支持,朱仁家还没有机会霸占整个红旗公社的土地呢。正因为有这个罪行,所以朱仁的家产不仅没全部罚没,朱仁的父亲也被判了死刑。
以朱仁这个出身,早几年大概还能混一个本省的不出名大专念念。但是随着高考审查的紧缩,朱仁压根就没资格考大学。哪怕学校的老师松了松手,大学也没有那个胆子录取朱仁。
既然考大学的路走不通了,朱仁当然就该为自已找另一条出路。而这条出路自然就落在了自已头上,谁让自已不仅有城镇户口,而且自已的父亲母亲还不简单呢?朱仁想当然就希望拉住自已和自已的父母给他当保护伞,全然不顾自已如果真的嫁给他那就是给宫漓歌一家在未来招来“杀身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