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韫霎时眼眶通红,情绪累积到快要绷不住。
她忍了又忍才问:“为什么?你明明说过……”
“此一时彼一时。”林惊夏冷漠打断她,“如果不是为了让你爸落网,我绝对不会对你许下那样的承诺。”
残忍的真话,伤的裴韫体无完肤。
她咬紧了牙关,觉得自己可怜又可笑。
林惊夏没错,他是为了抓罪犯。那她呢?又做错了什么?
“为了完成任务,就可以利用我的感情了吗?”
林惊夏冷嗤一声:“你觉得你很无辜吗?”
他钳住裴韫的手腕走向沐氏集团大楼的背面。
那里坐着不少蓬头垢面的人,干巴巴的啃着冷硬的馒头。
林惊夏指着他们:“他们都是拿不到钱的工人,你穿的爱马仕,背的路易威登都是你爸从他们身上剥削来的!”
“裴韫,你知道多少人被你爸的集团逼得家破人亡吗?”
林惊夏的质问回荡在耳边。
裴韫这二十三年都活在父亲的隐瞒下,从不知道真相是这样……
她脸色苍白看着林惊夏,声音都在抖。
“如果可以选择,我也希望我爸什么都没做,我们能过平凡普通的生活。我确实不无辜,可你就没错吗?”
两人对峙着,光却只落在林惊夏身上。
他避而不答:“别再提以前的事。”
说完,就松开手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裴韫独自站在冰天雪地地里,任由寒风吹散她破碎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她按下翻涌的情绪回到酒店。
房间内金碧辉煌,空荡寂静的吓人。
裴韫思绪纷乱,随手打开电视。
不曾想正好在放沐氏的新闻:“称霸海城十余年的沐氏集团近日已被警方一网打尽,主谋沐世汉所犯案件多达十几起,欠债金额高达三十亿……”
裴韫听得出神时,沈执与的声音传来:“看这些做什么?”
他抽出裴韫手中的遥控器关掉电视:“沐董的事情我会想办法,你好好休息,不要担心。”
裴韫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她颤声问:“我爸给我留了多少钱?”
沈执与摸了摸她的头:“足够你无忧无虑生活一辈子。怎么了?”
裴韫抬头看他:“执与哥,我想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还债。”
沈执与皱紧了眉:“说什么胡话?再说你的钱拿去还沐家的债只是杯水车薪!”
可裴韫目光坚定,没有丝毫动摇:“能还一点是一点,我不想我爸被那么多人恨。”
沈执与劝了两句,裴韫依旧坚持。
最后,沈执与只能妥协。
两人连夜统计了沐父留下的资产,又将裴韫没被收走的奢侈品变卖后,凑了差不多四千万。
第二天一早,裴韫和沈执与去了工厂还钱。
四千万,一上午就还的分文不剩。
工人们拿到钱,纷纷鞠躬:“谢谢沐小姐。”
裴韫看着这一幕,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这时,远处突然一阵骚动。
裴韫还没回神,就被团团围住。
为首的林惊夏穿着藏青色制服,他拿出拘留证:“裴韫,你涉嫌参与沐氏集团的犯罪,现海城公安正式将你拘捕!”
说完,他拿出手铐,在裴韫错愕的目光中“啪嗒”一声,铐住她的手腕!
手铐冰凉的触感从肌肤蔓延到心脏。
裴韫呼吸有些不稳:“林惊夏,我有没有参与我爸的生意,这三年你不清楚吗?”
林惊夏面无表情:“有没有,查了才知道。”
他擒住裴韫的胳膊,就要押着她往外走。
却被沈执与拦住:“你绝对弄错了!星星她不可能会参与沐氏……”
“沈执与,妨碍公务,你也想被刑拘吗!?”林惊夏冷脸打断。
两人对视的那秒,沈执与被人钳制住,按到边上。
沈执与挣扎着,额上青筋暴起:“林惊夏,这就是你答应的会好好照顾她吗?你这个背信弃义的畜生……”
林惊夏置若罔闻,径直路过他,押着裴韫上了车。
海城公安局,昏暗的审问室内。
林惊夏目光凌厉:“坦白从宽,抗拒从傅。”
裴韫带着手铐坐在椅子上,满眼麻木:“我不知道该坦白什么。”
闻言,林惊夏朝着边上黑沉的单面镜看了眼。
一同审问的的傅方念挑了个话题:“说说你爸,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裴韫看着他们夫妻俩一唱一和,只觉得讽刺。
见她不说话,林惊夏从证物箱拿出照片放在桌上:“看看。”
裴韫扫了眼,脸色骤变!
照片上竟然是许久不见的父亲,他穿着狱服,满头白发,脸上带着青紫。
她迅速伸手,想要再仔细看看。
照片却又被林惊夏拿走:“我和你领证那天,沐世汉拒捕,受了不少伤。”
林惊夏的话让裴韫眼眶发酸。
她甚至不敢去想那天父亲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你和林惊夏出去?那爸爸等你回来吃饭。”
裴韫霎时心如刀割,隐忍已久的泪水夺眶而出。
见状,林惊夏转头,目光沉沉的看向黑色的单面镜。
片刻后,有人推门而入,声音里难掩激动和喜色:“傅副队,果然像你说的,沐世汉看到裴韫哭后就招供了!”
裴韫如遭雷击!
她顺着林惊夏的目光看向那漆黑的玻璃,意识到父亲可能就在隔壁!
他能看见自己!
而这一切……是林惊夏故意安排!
再次被利用和被背叛的感觉像是蚀骨的毒虫,将她的心啃噬成渣。
“林惊夏!”裴韫喊着他的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林惊夏甚至不敢去看她破碎的目光。
“我去隔壁看看。”他快步摔门而出,脚步是自己都没觉察的慌乱。
傅方念紧随其后。
走廊里,傅方念见他脸色不好,忍不住关怀:“哥,这些都是正常的手段。”
“我们身上肩负着人民的希望和安危,把罪犯绳之以法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林惊夏只是看着墙上的警徽,沉默不语。
三天后,裴韫被无罪释放。
走出海城公安局的那刻,裴韫甚至觉得冬日的阳光都刺眼。
等待已久的沈执与见她这样憔悴消瘦,满眼心疼:“还好吗?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裴韫不说话,只摇头。
知道她这几天肯定不好受,沈执与也不再追问,带着她到边上的小餐馆吃饭。
两人各怀心事,匆匆吃了几口,沈执与就去结账。
老板笑着告诉他:“你们的单傅队付过了,以后常来!”
裴韫愣住,抬眸就看见坐在角落的林惊夏。
她不明白林惊夏为什么要这样做,利用完了再给一个甜枣,以便下次再利用吗?
四目相对间,从父亲出事后一直压抑的情绪一股脑涌上来。
裴韫红着眼起身从沈执与手里拿过钱,拍在林惊夏面前。
“林惊夏,我不用你可怜!”
林惊夏静静看了裴韫几秒,收起散落的钱后,从制服内侧里拿出一张律所的名片。
“去这个律所,有人会愿意接这个案子。”
这一刻,裴韫是真的不懂他了。
“林惊夏,你到底想怎么样?”
“怎么决定,随你。”林惊夏将名片放在桌子上,起身离开。
裴韫垂眸看着那张名片。
她不想要这份施舍,但又清楚的知道,海城没有一个律师会接这份官司。
林惊夏给的这张名片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是父亲唯一的希望。
裴韫颤手拿起卡,只觉得心都被上面的鎏金字体烫了个洞。
疼的厉害。
一旁的沈执与都看在眼里:“真的要用吗?你还要信他吗?”
裴韫捏紧名片,摇了摇头:“我们去律所吧。”
“好。”沈执与应声。
两人走出餐馆,沿着江边往律所走。
自从沐家出事之后,他们还是第一次有这样平静的时光。
沈执与看着裴韫消瘦的侧脸,轻声问:“你现在对林惊夏……还喜欢吗?”
裴韫脚步微顿,自嘲的笑里充斥着苦涩:“我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现在只希望能保住父亲的命,不管要坐多少年的牢,哪怕无期,我都能接受。”
沈执与看着她强撑的模样,心疼的想搂她入怀。
最后,只是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嗯,不论多久,我陪你一直等。”
裴韫眼眶微热,思绪拉回到从前。
沈执与是沐家资助的学生,养在沐家,和她青梅竹马。
父亲一直把他当做女婿培养,每次裴韫犯错害怕被父亲训斥,沈执与都会主动分担。
如果林惊夏没出现,她大概真的会如父亲希望的那样嫁给他。
可现在……没可能了。
半小时后,秦淮律所。
秦淮拿接过裴韫给的名片,上下打量她:“这可是林惊夏第一次求我帮忙,你在他心里位置不低啊!”
裴韫愣了下,随即否认:“你误会了。”
秦淮不信,还想再探究些什么。
沈执与护在裴韫身前,接过了话题:“秦律师,沐氏的案子你有几成把握?”
秦淮也正了神色:“沐氏的案子情况复杂,我明天去海城公安申请探视,见到沐世汉再说。”
裴韫忙问:“那我能和你一起去……”
话音未落,就被秦淮打断:“不能。”
裴韫呼吸一窒,眼里尽是失望和颓然。
沈执与看在眼里,郑重开口:“星星,我会想办法让你见到沐董的。”
裴韫强撑起一抹笑。
又和秦淮交流了些案子的事,两人便起身离去。
不料刚出门,恰好遇见下班过来的林惊夏。
对视间,他们不约而同挪开视线,擦肩而过。
走了两步之后,裴韫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执与哥,如果把欠款都还清,是不是就能让我爸减刑?”
沈执与也不确定,更何况沐氏的欠款不是小数目,根本还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