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站在一旁,眼神暗了暗。
她说:“我已经二十六了,该经历的都经历了,接触的人也足够多了。”
“我可能不执着于恋爱婚姻,甚至不再渴望一段亲密关系,因为我已经不需要将原本属于我的一部分,变成一种无意义的仰慕和向往寄托在他人身上,来收获一些随时可能崩塌的情绪价值。”
“我有真正想要去做的事,它和感情完全没关系。”
“你可以一直当你的闲散太子爷,无所谓,但对我而言,我未来某天一定会回到自然保护区,并在那里待很久,一年回来一次,甚至可能回不来。”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需要顾虑很多,能给的感情可能也只有三分。”
“你能懂吗?”
林雪肩上的雪片落得更多,有些随风而逝,有些久久停驻。
有很多时候,他觉得她已经失去她了,但好像,从前每一次的感受都没有此时深刻。
“我明白。”他沉声回应。
寒风吹起她垂落的发丝,她的眼睫也落了一丝寒意。
于是她轻轻眨一下眼,平淡地说:“虽然我之前提议过,我们不要再联系了,但老死不相往来其实是一件很不现实的事。你看吧,梁叔现在也老了,身体越来越差,我们总得回去看他,就算再怎么躲着,也迟早会碰面。”
“再说了,毕竟是网络时代,想要重新获得一个联系方式的话,太简单了,尤其对你而言。”
“所以我从前不会彻底抗拒你,因为抗拒没有用。”
“我们之间的关系,切断一层还有另一层。”
“但如果没有更深的瓜葛——”李辰抿了抿唇,说,“对你我都好。”
雪落而下,林雪站在身旁默不作声,却无形中散着迷茫怅惘的寒意。
这雪好像落在他心上。
“就这样吧。”李辰从容转身,与他擦肩而过,淡淡撂下一句,“该说的我都说完了。”
“夏夏。”林雪叫住她。
她应声止步。
林雪看着她的背影,声音染着霜雪冷冽,但也温柔:“你说的那些,我都明白。我也有一些话想对你说。”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生活,所以我不会打扰你。”
“如果你愿意的话,就回头看看我,我一直等着。”
“反正剩下的时间只能放在你身上,要是换了别人,我也给不了。”
“这么久了,我也不该有什么妄想。如果非要说一个,可能是离你近一些,求一个陪着你的机会。”
“你说不想把仰慕和向往寄托在别人身上,我明白,所以我赌一次角色调换。”
“就这一次,输了我认。”
他想这一次,换他来追逐一阵来去不定的风。
一意孤行,随她翻山越岭。
64
入夜时分, 雪小了些。
李辰前几天买了一个小投影仪,放在床头,画面正好映在床尾的白墙上。
洗完澡, 关了灯拉上半边窗帘, 卧室成了一个放映间。
小傻猫白天玩累了, 天一黑就团在床头柜旁边睡觉,时不时呼噜一下。
李辰窝在蚕丝被里看电影,一部年代已久但镜头语言丰富的黑白叙事片。主角们围绕着“谁说真话、谁说假话”, 把进度条拉到了漫长的三个小时。
画面色彩沉闷, 她看到一半开始走神, 想起林雪那几年, 生活是否也是死气沉沉的灰色。
心疼难免, 脑海中也一直有两只小兽,在回忆和当下之间频繁掐架。
然而消化一个悲伤的节点看似困难,实则很简单, 只要等时间过去就好。
最多熬上半年, 她就不会再为那道伤疤感到沉重。
她已经知晓, 他真的在某一刻坚定地爱过她。
误会早晚会解开,而真正让彼此为难的, 其实是如何面对过去,以及这些年的种种变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才是一件最难的事情。
至于那个由猫咪延伸出来的、不存在的“前男友”, 既是林雪的假想敌,也是他需要以旁观者角度才能看清的, 一个过去的“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白天在寺庙里,林雪对她说了那些话, 她过耳不进心,最后没什么情绪地应了一声, 背对着他渐行渐远,身影消失在雪幕中。
她发觉“风水轮流转”这句话不无道理。
有很多时候,她其实是在复刻林雪曾经的行为——若即若离,忽冷忽热,模棱两可。
但也只有这样,他才能体会到她曾经的感受。
电影看到三分之二时,李辰关了投影仪,打开笔记本连上Skype。
Bandile那边依旧卡顿,以PPT切换的频率问她好些了没。
她说好些了,最近还养了一只小猫,陪它玩的时候心情会自然放松。
Bandile很欣慰,还说新年快到了,建议她和家人朋友们一起出去旅行,看点新的风景。
她说朋友还可以,家人就算了。
通讯挂了之后,李辰很意外地接到叔叔的电话。
听说盛祥皓最近患了痛风,时不时发作,现在骂人都骂不动了,听筒里的声音一派温和:“过年回不回家?”
看在对方已经五十多的份上,她尽量配合着,没有挂断:“你问我这个问题,难道很有信心得到一个肯定回答?”
盛祥皓好像有点感冒,咳了几声,缓了缓才说:“老爷子一直在住院,你也该回来看看,哪有真的和家里断绝关系的道理。”
李辰靠着床头软枕,被子往上拉了一下:“我一个人过得很好,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少建一些烂尾楼才是您的正经事。”
电话那头轻叹一声,没像以前那样劈头盖脸骂她一通。
“你那个男朋友呢?”对方问,“还在一起?”
“你说哪个?”李辰胡诌敷衍,“我这几年交了很多个男朋友,数不清了,不知道你问的哪一个。”
“算了,算了。”盛祥皓知道她不愿和他说话,开始老气横秋地抱怨起来,“你说你,毕业了我才知道你在纽约上大学,交了男朋友也不跟我说。你爸去世之后不都是我在管你,小时候还听话些,怎么越长大就越管不住了......”
李辰沉默着,伸手开一盏落地灯。
不知该说什么,最后仍是潦草敷衍地,劝对方注意身体,说完便挂了电话。
长大之后有一个难解的现象,好像从前讨厌她的亲人,都开始莫名其妙地变得亲和起来。
他们不断回忆着某些还算温馨的瞬间,再诉一些生活上的苦,说他们多么不容易,勾起她的同情与理解。
小时候他们给她的只有打压和控制,而等她长大了,获得一些成就之后,他们在衰老的同时,态度也跟着变了。
她说不清这一点。
或许人和人的关系总在变化,能把握住的只有那么一瞬罢了。
也难怪从前那么喜欢林雪,几乎称得上迷恋。
在她固执地想要摆脱家里人的利用和束缚,整个过程迷茫无助的时候,他的出现的确给了她某些无可替代的安慰。
只是放到现在来看,那些安慰与承诺,不知还作不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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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室暖灯下烟雾缭绕,林雪坐在沙发上沉思,烟灰缸里落了数枚烟蒂。
最近抽烟抽得有点凶,楼晟劝他学学几个戒烟的朋友,趁早把瘾断了。
“没有瘾。”林雪淡淡反驳,指尖弹落烟灰。
楼晟站在一旁的书案前,稍稍弓着背练习草书,闻言斜他一眼:“行吧,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林雪目光微沉,静静望着远处屏风,默了半晌,没头没尾问一句:“是谁跟她说,我换了很多个女朋友?”
楼晟觉得稀奇:“你问我?问我作甚,我又不知道。”
“不过以你这副模样,任谁看来都经验丰富。”
林雪自顾自思衬片刻,忽而情绪不佳,掐灭了烟,起身拿上外套。
楼晟一看他要走了,突然想起一茬来,将一个小木盒子扔给他:“拿着,新年礼物。”
林雪轻易接过,单手打开盒扣,淡香隐约散逸,里面装着一条檀木手串。
“开过光的,给你转转运。”楼晟说。
林雪拿着盒子看了会儿,啪嗒一声给它合上,漫不经心扔回去。
“用不着。”
她说老男人才爱盘檀木手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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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雪飘摇,林雪一路开车,不知不觉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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