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是他食言了。
皇帝轻轻闭上眼,眼眶滚烫。
大朔,已无将军府。
摄政王府暗牢。
谢飞扬坐在牢房外,看着几乎不成人形的叶安,淡声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吗?”
叶安抬起那张布满血污看不清五官的脸,咬牙道:“谢飞扬……你就是个……疯子。”
谢飞扬面色冷沉,只是抬手一挥,便有狱卒上前,再度对叶安进行了折磨。
惨叫声顿时充斥暗牢。
半个时辰后,奄奄一息的叶安终于开口:“我……告诉你。”
“你们皇帝那蛊,在寸口脉割开肌肤,以血亲之血为引,蛊虫自会出来,只是,他中蛊时日太久,取蛊之后,绝对活不过两年!”
谢飞扬捏紧扶手,脸上仿佛蒙了层冰霜。
叶安却突的大笑:“谢飞扬,你赢不了的,你亲手杀了你最爱的人,大朔最尊贵的两位皇室都没多少时日活,终究是我南疆技高一筹!”
看着他癫狂模样,谢飞扬冷冷勾唇。
“纵然没多少时日,本王也能灭了南疆,还大朔一个太平盛世!”
他缓缓站起身,眼神嗜血:“等着本王将南疆皇室带到你面前,一个一个杀!”
第26章
叶安无端心里一寒,却见谢飞扬已然走向了另一个牢房。
隔壁牢房里,周雪落整个人被捆在木桩上,她听见脚步声,艰难的睁开眼,当看到谢飞扬的那一刻,她眼里露出深刻的恐惧,嘴里也发出呜呜之声。
周雪落从未想过今日,她明明看见过谢飞扬对曹雨瞳的宠爱和温柔,却不知道他内里是这样的残忍无情,仿佛曾经自己所向往的一切,只是假象。
谢飞扬缓步走到她面前,狭长的双眼扫过去,薄唇轻启:“陛下已经下旨,周家上下,择日问斩。”
他笑了笑:“整整三百二十七口人,都因你和周近遥的贪婪尽数送命,天牢中日夜都是咒骂你们周家人的声音。”
“周近遥打定了主意不开口你们是如何得南疆信任的,不如你来告诉本王?”
周雪落像是想起了某些事,瞳孔不由一缩,紧接着不停摇头:“不……我不能说。”
谢飞扬似乎也没有继续追问的心思,转身就要走。
可这时,周雪落却喊住他:“谢飞扬!为什么!”
谢飞扬转头看她,眼底一片冰冷漠然。
周雪落带着委屈和不甘,直直问:“为什么?我到底比曹雨瞳差在哪?明明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好不是吗?我……”
话还没说完,她便看见谢飞扬眼底闪过一抹深切的厌恶,下一刻,他从侍卫腰间拔出刀,直直朝她射来。
周雪落只觉得腿上一疼,那柄刀竟扎进大腿处,瞬间血流如注。
这些天来,她受过太过折磨,一时竟没有感觉到痛楚,等她反应过来,瞬间发出嚎啕。
谢飞扬冷冷的看着她:“就凭你,也敢跟她比?”
周雪落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咬牙忍住了痛呼,她看着谢飞扬,眼里闪过一道怜悯。
“你如此看重曹雨瞳,又为何在对付她家人时从无半分犹豫?谢飞扬,承认吧,身在皇家,你口中的爱,不过是看重了曹雨瞳的身份与她一同长大的情谊,真正的爱不该是这样。”
“你爱曹雨瞳,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踏上那条必死之路,如今摆出这幅深情模样又是在骗谁?谢飞扬,你扪心自问,将军府没落之时,你心里没有一丝快意?”
“而曹雨瞳也未必多爱你,你跟我在一起时,她可有找你挽回过什么?在她心里,将军府的荣耀比什么都重要。”
“你们自诩相爱,却各有算计,真是让人觉得可笑。”
谢飞扬看了她许久,黑眸暗沉的让人看不到底。
他转过身:“想激我杀了你,做梦。”
“姝宁与我的事,旁人没有资格置喙,而你,更没资格。”
谢飞扬直直走出暗牢,望着天边逐渐沉下去的日落,久久无言。
身侧突然有脚步声,谢飞扬转头看去,一袭黑衣的暗卫首领跪在他面前。
“主子,我们的人,以金陵城外近百里,并未找到黎家人的踪迹。”
谢飞扬垂眸看着他。
“那就继续换一批人去找,无论如何,都要给我找到黎家姐弟。”
若是曹雨瞳死了,他便以王妃规格让她葬于皇陵,若是她还活着……
一想到这个可能,谢飞扬的胸膛便是一片滚烫。
往日记忆层层浮现。
姝宁,若你还活着,又为何不来见我?
哪怕你要取了我这条命,我也给你。
第27章
时光荏苒,春去秋来,转眼便是两年过去。
离金陵城数百里外的一个村落中,少年手提猎物从山上走下,兴冲冲进了村口。
正从田里耕种回来的村民见了他,脸上都露出笑意。
“宁州,又从山上打猎回来啦。”
少年抬头,露出一口白牙:“是啊,牛叔,山上还有一只野猪,村长已经让人去抬了,到时候给大家分肉。”
他说着话,脚下却不慢,直直朝最尽头的一间砖瓦房走去。
村民看着他挺拔如松的背影,不由交谈起来。
“宁州手里提着野鸡,估计是赶着回去炖汤。”
“自从他姐姐醒了之后,这个小闷葫芦倒是活泼了起来。”
“我现在想起他当初背着他姐姐来的时候,还是觉得怪可怜的。”
所有人都有片刻的沉寂,实在是当年的场景太过惨烈。
那日,冬天刚过去,乍暖还寒,还是家家户户穿棉衣的时候,外面下着瓢泼大雨。
就在村民都在害怕有天灾时,一个稚嫩的身影隐约出现在雨幕里。
那么冷的天,少年身上只有一件单衣,所有的衣服都堆在了背后那人身上。
村民们目瞪口呆看着他摔倒又爬起,惨白着脸走到近前,第一句话就是:“我听爹爹说此处有可起死回生的医者,不知可否为我指路?”
或许是他眼底的倔强太过灼人,又或许是心中不忍,有人抬手指了某个方向。
也有人忍不住问他:“你从何处来?”
少年一步步朝前走,说话斯文有礼:“从金陵来,为救我姐姐来。”
他跪在脾气古怪的神医门口磕了一天一夜,手却紧紧搂着他的姐姐,一刻也没有松。
少年沙哑的嗓音一遍遍响起:“求医者救我姐姐,哪怕为奴为仆,我也绝无怨言!”
那日雨很大,不大的少年浑身打颤,不知是凭着什么支撑着,终于磕开了那扇紧闭的门。
如此,在此间一呆便是两年。
不知道是谁开口:“宁州如今也算苦尽甘来啦,自己成了楚大医的徒弟,姐姐也醒了。”
村民从回忆中抽离出来,转瞬又恢复了热闹。
那边,黎宁州推开门,一眼便看到正在水缸面前的女人。
他走过jsg去,只看得见女人唇角染血。
黎宁州骤然变了脸色,急急从怀中掏出帕子:“二姐,我去找师傅,你等着!”
曹雨瞳拉住他的手,可她身子竟然弱的几乎被黎宁州带的朝前扑倒。
黎宁州顿住脚步,回身扶住她:“二姐?”
曹雨瞳脸色苍白如纸,没了半分从前将门虎女的气势,反而像极了金陵世家小姐那副扶风弱柳的模样。
她轻轻摇了摇头:“宁州,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不必去麻烦楚大医了。”
哪怕曹雨瞳已经醒了一年了,此刻黎宁州还是没有习惯如此柔弱的二姐。
明明他的二姐英姿飒爽,该骑着烈马追春风,而不是在这山村之中,如同废人一般过活!
曹雨瞳看出他眼底的怨恨,不由心酸,她瞧着黎宁州手中的山鸡,浅浅一笑,伸手擦去他额间的汗,十来岁的少年正是气盛时,明明才初春,却是满身的热气。
她轻声道:“这是你今日猎到的猎物?”
黎宁州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他扶着曹雨瞳往里走,嘴里道:“村长说冬天过去,林间动物也该动起来了,我便想着上山看看,今日运气好,有不少猎物,还有一只四百余斤的野猪。”
曹雨瞳神色一紧:“你有没有受伤?”
说话间,两人踏进房内,房间四个角落都放着火盆,房间里暖和的不可思议,但摆设却很陈旧。
黎宁州脱下外套,朝她傲然一笑:“二姐小看了我不是,一只野猪能把我怎么样。”
曹雨瞳看着他,不由心生愧疚。
第28章
他是黎家儿郎,却因为她只能困于这山林之间。
他本该在战场驰骋所向披靡,而现在,只能在夜间摸出长枪轻轻擦拭。
曹雨瞳别开头,将心尖酸涩压下。
黎宁州走到一边拨弄的火炭,自语道:“二姐,炭火有些不够了,我晚点去问问村长何时再去镇上。”
自从她醒来之后,身体变得极度畏寒,冬日若没有火盆是断然忍不下去的,是以,黎宁州打猎赚的钱都用来买炭了,连屋子里的摆设都是用的村民家弃之不用的。
曹